“知道她怎么死的吗?”郭萍说:“以身试狐仙草,暴毙的。”
苏敛愕然:“什么?!”
“那个时候就有外县人进贡狐仙草。”郭萍说:“皇帝起初以为是良药,若不是亲眼看见霜妃死,而我诊出死因就是那慢性毒草,他怕是还不信呢。”
“后来呢?”苏联迫不及待的追问。
“后来?后来狐仙草就绝迹了,那是宫廷秘闻,甚至算得上是丑闻,皇帝嘴上不说,但必定是下了狠手段清荡狐仙草。”郭萍冷笑:“看来时间过得太久,顾家好了伤疤忘了疼。”
“您既然知道,不如现身作证,好让他们悬崖勒马!”
“悬崖勒马?你别开玩笑了,你就是说,他们也得听啊。”郭萍朝着手臂凉凉道:“大部分人都是执着于眼前一时的快乐,霜妃那纯属是个巧合,她体质特殊,很多东西碰不得,所以一碰那狐仙草即刻就身亡了,对皇帝而言是个不小的冲击,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狐仙草是慢性毒药,时日长久才会虚耗精气,让人不敌病邪,还会上瘾。你上哪儿去找第二个霜妃给他们当头一棒呢?”
“可总不能放任自流——”
“你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当大英雄啊?”郭萍讥诮道:“不被人拿来当下酒菜就不错了。”
“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郭萍说:“因为霜妃那事,原本院判的位置妥妥是我的,可后来为什么是李同芳当上了院判,你知道吗?”
苏敛摇头。
“因为他是男人,我是女人。”郭萍一字一句的说:“只要你是女人,你就活该没有出头之日。”
说完,她抬手指着门口:“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苏敛知道自己说不动她,便将带来的东西拿去墙角摆好,转身出了门。
郭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间倏地闪过一丝落寞。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一年,何等风光,与李同芳携手在太医院的那几年,着实是她快活又难忘的时光,
直到她怀上了李同芳的孩子,后又小产。
失去了孩子的同时,她还失去了那个翘首盼望已久的头衔,她悲愤交加,屡次责怪李同芳,多年的感情禁不起神经质的争吵与磋磨,最终与之决裂。
再后来,李同芳平步青云,另娶他人,是个世家小姐,门当户对,她则选择黯然退出宫中。
郭萍的头隐隐作痛起来,残存的陈旧怨怼又一次复燃,惊涛骇浪般掀起。
狐仙草的秘密她谁都没有说,包括李同芳,人人至今都以为她是为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诊病有功才闻名。
当初保持缄默,如今会继续缄默下去,这就是她的报复。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低声说。
***
顾歧醒来时,身边只有升平。
他头痛欲裂,浑身乏力,支撑着起来道:“敛敛……”
“苏太医回宫了,让小的照看着您。”升平道:“主子,您喝口水先。”
“我去找她……”顾歧一掀褥子便要下地。
“主子!”升平一步上前按住他道:“苏太医叮嘱了小的,这两天让您别出门,好好待着,免得又被狐仙草伤着。”
“你是谁的人?”顾歧皱眉:“听她的还是听我的?让开。”
“小的是您的人,也就是苏太医的人。”升平说。
这话顾歧听着倒是舒坦,但后一句就让他心堵:“但小的着实不能让您出门。”
“你胆儿肥了!”顾歧喝道。
“苏太医叮嘱的事小的不能不办,否则苏太医会生气,苏太医生气主子您也会生气,殊途同归。”升平振振有词。
顾歧身上没劲,顿时气结。
他往床头一靠,忽的想起了皇帝。
之前因为母妃的事,就没怎么给皇帝好脸色看,皇帝对他也真的不算太坏,他静静地想,如今皇帝重病,便是想和好也没机会了。
人都这么贱的,他苦笑,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抵就是如此。
这大周朝是父皇的心血,决计不能毁,顾歧想,如若顾行湛是个开明的人,让他当上这九五之尊也未尝不可。
“锦嫔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死了呢?”他忽然转眸道。
“不清楚,据说胎像一直很稳固,而且锦嫔娘娘孕期的精神状态极好。”升平说:“太医院也都纳闷呢。”
“你去一趟义勇公府,让我五哥去查查看锦嫔从济川回来后有没有私下接触过什么人,交易过什么东西,查到了立刻告诉我。”顾歧道。
升平点点头,正要走,忽的扭头狐疑道:“主子,您该不会是调虎离山吧?”
顾歧:“把自己当虎?你真看得起自己。”
升平犹自婆婆妈妈的叮嘱:“主子您可千万别做对不起苏太医的事!”
“赶紧走人吧你!”顾歧感到一阵头痛。
升平吐了吐舌头,这才安心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歧:没成亲已经开始被管了。
升平:良禽择木而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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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竹马不敌天降 腹黑闷骚的娱乐公司总监X奶凶美艳的学霸女医生
☆、第七十二章
苏敛心事重重, 太医院众来来往往的众人都化作了泡影, 她听不见看不见, 脑子里只有关于狐仙草的种种。
要怎么办呢?不能坐视不理,决不能。
“苏敛!锦嫔娘娘病重, 咱们忙的脱不开身, 你快去瞧瞧!”外头有人喊道。
苏敛回过神来, 抓起药箱匆匆出门。
那个死了孩子的可怜嫔妃从风光的顶端骤然跌落,也不知近日如何了, 苏敛踏足锦嫔宫中, 只觉得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庭外花草无人打理, 整个宫殿仿佛失去了生气,只有一个宫女领着她走进了内室。
锦嫔躺在床上, 半睁着眼, 呼吸浅促,面色蜡黄, 露在被褥外的一只手枯瘦,不堪重负的带着翠玉的镯子,动也动不得。
苏敛看见她的时候心底震惊不已,她算算如今半年也无, 当初好好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锦嫔娘娘。”她轻轻唤了一声, 锦嫔的细眉一颤,吃力的转动目光,她哑声道:“瞎做主的丫头, 说了不要传,还是去传了……”
那宫女“扑通”跪倒,哭道:“奴婢也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啊!”
苏敛不容置喙的拿了锦嫔的脉,沉声道:“讳疾忌医这种臭毛病也会传染的吗?锦嫔娘娘就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本宫一心求死……”锦嫔喃声说:“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锦嫔娘娘年纪尚轻,为何求死?”苏敛口中如此说,把着她的脉心却在一点点的沉下去。
“本宫的父亲死了…….孩子死了……能依仗的皇上也依仗不了……”锦嫔戚戚然笑起来:“这就是命……..”
“本宫的孩子连那样的天灾都扛过来了……..本宫又那般竭力的保它………怎么会死……”她说着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沾湿了枕头:“本宫不懂……”
“娘娘当真不懂吗?”苏敛低声问:“娘娘用狐仙草的时候,就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锦嫔猛然瞪大了眼,她脸庞娇小,这般瞪眼是她看起来如骷髅般骇人:“你说什么?!”
“都这时候了,娘娘还装什么傻?”苏敛说:“济川的大夫给荣王妃用了狐仙香,荣王妃难产而死,娘娘当时就一点怀疑也没有吗?”
“本宫不信……”锦嫔哆嗦起来,如秋风中的落叶,她眼神空洞:“不可能…….我们家世世代代都靠狐仙草而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它害了我的孩子!”她的声音骤然间尖锐,像是透支了所有的体力发出诘问:“那是灵药!是神药啊!”
事实已经很明了了。
她松开了锦嫔的手,转身,那宫女猝然抓住她的衣角,哭道:“苏太医您救救我们娘娘吧!善用狐仙草是我们的不对,但是……娘娘已经受到惩罚了呀!!”
苏敛摆了摆手。
回天乏术。
她突然感到疲惫,着实不懂,济川狐仙草泛滥的缘故是因为它处在江湖之远,皇帝过问不及,可为什么短短的几个月的功夫,狐仙草就会大肆泛滥在长安城内呢?
就算顾行湛默许使用,可济川被洪水冲毁,邱宾身死,关于狐仙草的运输,种植等方方面面,无人指点决计不会周转的这般顺利高效。
她一路低头思索,“砰”一声撞上了什么人。
“大胆!竟敢冲撞太子殿下!”一人厉声喝道。
苏敛抬起头,便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顾行湛。
顾行湛的衣着服饰已然都换成了太子的格局,奢华威严,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唇周纹路深刻,面色阴郁,与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荣王大相径庭。
顾行湛幽深的看了她一眼。
“还不快跪下!”那內侍又喝道。
苏敛屈膝跪倒,心底有些内疚浮上来。
顾行湛也是个可怜人,也不知道会怎么处罚她。
“走吧。”她忽然听见顾行湛略显疲倦的说。
“可太子殿下——”
“本宫让你往前走!”顾行湛忽然发怒:“听不懂人话吗!”
那內侍惊得一个寒颤,忙往前引路,绕开了苏敛。
太子銮驾走远,苏敛微微有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着实没想到顾行湛竟然没有为难她
那是不是代表,还有谈判的可能性?
想着她一撑地面站起来,一路小跑着追过去。
顾行湛自从当上了太子便独自搬入了东宫,他一个侍妾也没有带,只带了一个姓丁的老管家。
慕容卓与慕容泰安正在东宫等着,慕容卓站的腰酸背痛,一个劲儿的扭,动不动就捶捶腰跺跺脚,慕容泰安吼道:“站没站相,你身上长了虱子吗动个不停,让太子殿下看到像什么样子!”
慕容卓不以为意:“咱们家现在受太子殿下重用,太子殿下不会在意这些的。”
父子俩正说着,顾行湛便来了,随着內侍一阵高呼,慕容父子俩一起跪迎。
“起来吧。”顾行湛懒懒的一挥手,便跨入殿内:“最近进账如何?”
“卓儿,你说。”慕容泰安朝慕容卓使眼色,意思让他在太子跟前多多露脸。
“回太子殿下,这个月进账比上个月多一倍。”慕容卓摇头晃脑的背书:“长安上下统共收入三万五千多两,江南县令已经培育好了一匹新种送往长安,预计下个月咱们就能在长安郊野独立种植狐仙草,不用江南一处频繁进贡了。”
“甚好,二位爱卿为本宫分忧颇多。”顾行湛的脸色稍霁,沉声道:“这三万多两银子全部充入国库,拨往济川一带赈灾以用,以后若是长安能自主培育狐仙草,那价格可以稍微降一降,好药要收益于万民,如今是逼不得已才如此。”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微臣当效犬马之劳!”慕容泰安高声称颂。
“二位爱卿的功劳本宫记下了,待诸事平定,会为慕容家封赏。”顾行湛说:“先退下吧。”
慕容家父子二人千恩万谢的退开,东宫内再次恢复了寂静,顾行湛一手撑着额头,无声的吐息。
片刻后,殿外传来吵嚷声。
“苏太医你不能进去!太子殿下在休息!”
“我要见太子!我有要事禀告!”
顾行湛眉头紧拧,一拍桌案吼道:“吵什么!”
一內侍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医院苏敛要见您,说有要紧事。”
“苏敛?”顾行湛眸光一动,似乎强自压下了怒火:“传。”
內侍微微一惊,没料到喜怒无常的太子居然会突然温和下来,只得出去通传。
苏敛疾步跨入,她浑然不惧与顾行湛对视,甫一站定便指着那群侍候的宫人道:“太子殿下,请让他们都出去!”
內侍被她这莽撞举动吓得不轻,没料到顾行湛挥了挥手,意思明了,他只能退出殿外,顺便将门带上。
熏香袅袅,映的顾行湛的面孔晦暗不明,苏敛平复了一下呼吸,平声道:“太子殿下,请停止使用狐仙草,微臣已经经过求证,那不是什么救命良药,而是□□!”
顾行湛挑了挑眉,随后他捏着鼻梁道:“怎么求证的?是听人说的,还是亲眼看见有人死了?”
苏敛哑然。
顾行湛笑了笑:“本宫知道,以狐仙草作为敛财充盈国库的方式不是长久之计,但是如今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济川需要重建,灾民需要安置,国防需要布置,处处都要用钱,那些富商平日不愿散财纾难,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本宫不得不做。本宫有分寸,苏太医不用过度忧虑。”
苏敛一怔,一时茫然:“你为何要跟我解释?”
“敏儿信任你,小世子也是你保下来的。”顾行湛的声音有些发涩:“本宫还不至于忘恩负义到那种地步。”
苏敛咬了咬牙:“那你知不知道荣王妃难产前,济川的大夫们给她熏了狐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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