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吃到Martin叔叔做的小羊排,真是太想念了,请务必帮我向他转达谢意,”宫南溪微笑着朝身后服侍的佣人说。
佣人点头离去。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老外过来,他的体型很高大,挺着肚腩,长了一张十足北欧风格的脸,肥胖也掩盖不掉深邃的轮廓,皮肤白,头发是深棕色的小卷,笑起来非常温和。
宫南溪立刻切换成流畅的法语与他攀谈起来。
话题无非就是互相吹捧,宫南溪对美食的鉴赏很有水准,夸的都在点子上,把那老头儿听得笑容满面,朱玲玲听了几句,就不太感兴趣地垂下头去。
“不过,这位小姐是?”马丁大厨话题一转。
“哦,这位是新来的客人,”宫南溪用法语笑吟吟地答道。
朱玲玲快速将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下去,不慌不忙地用说:“Martin先生您好,我叫安玲玲,是夜寒时的未婚妻。”
“未婚妻?Oh,你会法语?”马丁反应很快。
宫南溪回眸看她。
朱玲玲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优雅地说:“是的。”
宫南溪顿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马丁哈哈大笑,用一口羊肉串味的中文说:“你好你好,非常荣幸。”
朱玲玲一听这口音倒是想起来了,“您就是之前每天给我做午餐的主厨?我是linna。”
马丁惊讶地说:“啊,原来是你?”
朱玲玲笑着点头,“太巧了,一直想当面跟您说声谢谢呢。”
马丁说:“你太客气了。”
主厨致谢流程就此结束。
“Martin叔叔之前每天给你做午餐?”宫南溪将额边落下来的头捋回耳后,似是不经意地问。
朱玲玲简短地回答:“是的。”
“玲玲,你和阿时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我好想知道,”宫南溪捧着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逆天的长睫毛上下翻飞,在放电。连朱玲玲都被勾得心里一动,咬咬牙,想到一句经典台词:
这女人,真是该死的甜美!
她真的不是女主角吗?真的不是吗?朱玲玲疑惑了,从长相到气质,这分明都是女主角的标配啊!
“玲玲?玲玲~”宫南溪软软地拖长了调子。
“呃,那个,我……忘了,”朱玲玲艰难地说,无关爱憎,只是出于对美的尊重,看着这样一张干净的脸撒谎感觉是罪过。
宫南溪哦了一声,失望地垂下头。
这么个可怜的小东西……朱玲玲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打住,你又不是男的!怜个屁的香惜个屁的玉啊,淡定!
朱玲玲草草解决完一条干煎鳎目鱼,便放下刀叉礼貌告退。
这样空闲的时间也难熬,朱玲玲打开电视看了一个小时,就实在坐不下去了,没有人陪着一起吐槽,电视剧也变得索然无味,这个世界她根本没有没几个朋友,也就Mike和兰荼主编算,可工作日人家都在上班,根本不好意思打扰。
要是以前就好了,朱玲玲开始怀念起现实中的生活,无论任何时间,凌晨三四点心情不好都能随时叫出来一大群朋友,大家一起各种嗨,不过那也是前几年,后来各自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有了家庭和孩子之后,还玩得这么疯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还剩下谁来着,朱玲玲闭着眼睛在记忆里搜寻出了几个名字,读出来却很陌生,容貌也看不清,明明才过了几年,久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朱玲玲想起很多年前看到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当你连你曾经最好朋友的脸都想不起来的时候,说明对方也已经彻底把你遗忘了。
她嘴里发苦,不敢细想,踩上拖鞋下楼去找水果吃,在正好碰见在阳台上带着老花镜看佛经的吴姨,招呼她:“少夫人,你要去哪?”
吴姨也是照顾夜寒时从小到大的老人了,脸圆圆的,说话温腔细调,很亲切。
朱玲玲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从桌上的果盘里挑了个红彤彤的苹果出来,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就找这个。”
吴姨笑了,问:“还想吃点别的吗?我去帮你洗。”
朱玲玲舔了舔嘴唇,“五月,桃子该上市了吧,我想吃又大又甜的水蜜桃,有吗?”
吴姨说:“还单单就这个没有,你还不知道吧?少爷不喜欢桃子,见都见不得。”
朱玲玲模糊地记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付琛说过,是因为吃到过虫子。
“那算了,不吃了,”她悻悻地啃了一口苹果,吐槽道:“桃子里有虫子怎么了?就准他吃,不准人虫子吃?这分明是物种歧视!”
吴姨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说:“那少夫人你以后多劝劝小时,让他在后面的果林里种几颗桃树吧,我也馋这口呢。”
朱玲玲囧了:“这个……还是算了,诶,吴姨你说后面有果林?”
吴姨说:“是呀,咱们的水果都自产自足,保证无公害无污染的,你要感兴趣我带你过去瞧瞧?”
朱玲玲连忙摆手:“不用了,改日吧,我现在就想晒晒太阳,”她伸了个懒腰,“累死了。”
说完又有点后悔,万一吴姨问“你累什么”,她能说“闲得太累了”么……
好在吴姨完全没提这茬,还很体恤地问:“那你想不想喝茶?看点什么书?”
朱玲玲懒洋洋地说:“我才不想看书呢,我就想看漫画,有吗?”
……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吴姨说:“我这儿有少爷小时候的相册,你想看吗?”
朱玲玲眼睛一亮:“可以吗?”
“可以,”吴姨取下老花镜,折好放在桌子上,笑意温柔。
“哇,想看!”朱玲玲星星眼。
“跟我来,”吴姨站起身,“实在太多太重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搬不过来。”
朱玲玲:“嗯嗯嗯。”
朱玲玲屁颠屁颠儿地跟着吴姨来到她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的第一间,推门进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朱玲玲环视一圈,在角落看见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尊小小的瓷观音和香炉,还有盘水果贡在前面。她朝那个方向双手合十拜了一下,被吴姨看到。
吴姨笑眯眯地从香案上拿了一个橘子塞给她,朱玲玲忙双手接下。这叫贡果,小时候朱玲玲的奶奶也信佛,每次带她去庙里面总要求几个这样的贡果,据说是被菩萨享用过的,凡人吃了能消灾长福。
来到里间,吴姨指了指书架最底下那一层,说:“喏,都在这里了。”
朱玲玲哇了一声,先抽出一本迫不及待打开。
第一页上用紫色的油笔写着:
九岁集。
夜寒时,20XX年1月4日。
往后翻,是夜寒时的生活照,小小少年就已经长得芝兰毓秀,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清冷的气质,画面中,他有时是在写字,有时是在睡觉,有时发呆,有时弹钢琴,他低垂着眼睛,手指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像一个高贵的小王子。
还有在学校里拍的,年幼的夜寒时穿着干净的湖蓝色校服,拿着演讲稿站在大礼堂的讲台上致辞。
朱玲玲一页页翻下去,好像看到了涵涵长大以后的样子,正太神马的简直太可爱了,她把一整本翻完,脸上老阿姨般欣慰的笑容已经越来越深。
吴姨不时在旁边给她介绍,这是什么什么时候,那张又是什么什么场景,如数家珍。朱玲玲好奇地问:“吴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照片不会就是你拍的吧?”
吴姨哈哈哈:“就是我拍的啊。”
朱玲玲:“……真的吗?”
吴姨:“不信啊?我以前还是专业摄影协会的成员呢,给你看看证书。”
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本红色的本子,朱玲玲一看,呀,还是特邀高级会员。
朱玲玲肃然起敬:“难怪,我说这照片拍的咋这么有水平呢!比我们杂志社的御用摄影师拍的都好!”
吴姨笑眯眯地:“那要不我也给小少爷拍一套?”
朱玲玲拍手:“就这么说定了!”
朱玲玲心情大好地接着去欣赏其它几本,五本大部头翻完之后,朱玲玲有些意犹未尽,怅然地问:“没有了吗?为什么只有七岁到十一岁的?小时候的都没拍吗?”
她还想看看夜寒时穿开档裤是什么样子呢。
“拍了的,从他出生后刚从医院里抱回来,我就拍了一大堆,一直记录到十一岁,”吴姨说起来也是有点惆怅,“不过,后来他就不太愿意被我拍了,一到六岁那几本也被他全部拿走了。”
朱玲玲奇怪:“为什么?”
“不知道,”吴姨摇摇头,“他小时候很乖巧,非常粘我,后来渐渐大了,唉,我反而觉得越来越疏远了。”
43.043
是夜, 月光如水般泻进窗台,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微芒中。
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到了床边,慢慢坐下,静静地凝视着薄被下女孩被光影勾勒的恬淡睡颜。
……
其实, 这一觉朱玲玲睡得极不安稳,她好像身处在一个混沌的梦中, 迷雾重重, 什么也看不清, 她奋力往前跑,想冲破桎梏, 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快要清晰了, 越来越近了,她纵身一跃……
她睁开眼睛, 一只微凉的手贴上她的额头, 床沿边的阴影俯下身来。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很轻。
朱玲玲吓得一个哆嗦, 这不能怪她,任何一个大半夜醒来却发现身边有人的单身女子都是这个反应。
“夜……小寒?”她不确定地问。
“你?”那人的音调无波无澜, “你知道他了?”
“夜夜夜总……”朱玲玲瞬间清醒, 一个翻滚差点掉下床,揪着被子惊慌地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错了!”
“哈哈哈哈, ”他却恶作剧得逞般地笑了起来, “别怕,我跟你开玩笑的哈哈哈。”
朱玲玲:“………………”
小寒把赤着的脚塞进被子里,远远地触碰了下她,她的小腿肌肤光滑温热,他的脚冷得像铁。
“好冷啊,”他一边搓手一边说。
这回朱玲玲倒是相信他了,夜寒时不会大半夜没事干跑来看她睡觉,更说不出这种撒娇似的语气来。她往床中间挪了一点,在被子下用自己的脚心抵住他的脚心,感觉像贴着一块千年寒冰。朱玲玲心想小龙女睡寒冰床能容颜不老,自己如果天天贴寒冰脚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效果……呸,还是算了,也不知道他脚洗了没有。
月光洒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脸上,不,这时候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没长大的男孩,笑得眉眼弯弯,无忧无虑的样子,看得人心里一松。
“你怎么……来了?”朱玲玲说。
他的睫毛微微卷动,像蝴蝶轻轻扇了一下翅膀。
“因为想你啦,”他很坦然地说。
朱玲玲老脸一红,有种被邻居家小弟弟告白的羞赧,真是奇怪,她在面对夜寒时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我刚刚去隔壁房间看到了一个小孩,”他捧着脸,笑得人畜无害,“是涵涵吧。”
朱玲玲点点头:“嗯。”
“他真可爱,谢谢你,玲玲,”小寒说。
这有啥好谢的?朱玲玲没想通,条件反射地回答:“哦,客气。”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笑完小寒慢吞吞地挪近了些,朱玲玲的脸背对着月光,看不太清,他挪到能隐约看到她的位置。两人视线一对上,全没话题了,大半夜的,只剩沉默。
白色的窗帘被风卷起。
“那个,要不你给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朱玲玲状似无意道。
画面停滞。
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不是说过了吗?”
朱玲玲怔住,停顿了下,尴尬地笑笑:“是吗?我可能忘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聊了那么多,”他的眼珠子温润得像两颗宝石,凝视着她,“你都忘了?”
朱玲玲反应很快,理直气壮道:“你没听说过么?一孕傻三年,我都已经傻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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