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有点冷。”她过来把让他随手扔在椅子上的药拿了,见他还坐着一点动换的意思也没有,只好说:“我有点冷。”
他仰起脖子望着她,看起来像是刚回神,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抬手牵住她的手指,估计是察觉到她手指冰凉,这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动了动嘴唇,“走吧。”
他心不在焉的,一路上也不开口说句话,只是一直跟着她走而已,她往哪他就跟到哪,路上归期还问了他的宿舍是在几栋。
她说:“我先送你回去。”
他愣了下,有些不确定,“送我?”
“怕你路上走丢了,你看你现在,还认得回宿舍的路么?”她说。
“怎么不认得?”他挑了下嘴角,“行了我送你。”
归期没搭理他,拎着他的药转身往自己认定的方向走。
苏令闻抬脚跟过去,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两年不见,本事没长,脾气倒是见长了。”
入了夜之后温度又降了,冷气四面八方把人围攻得密不透风。
归期裹紧小外套,打了好几个冷颤,“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考上这里的?学习压力大了,压着压着一旦逮到机会可不就得使劲儿发泄么?”
他一下子又安静下来,目光落在一盏盏路灯下昏黄的路面上。
归期陪着他一程一程走到他的宿舍楼下,把手里的药给他,“上去之后好好睡觉,睡不着也别乱跑,或者……跟我说一声。”
苏令闻听了这话正想调侃她,忽然她凑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这一下倒把他弄得措手不及,他没及时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伸手要抱她的时候,她退开了,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
归期一路小跑着回宿舍,冷风一阵一阵甩在脸上,降温效果拔群……
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谷幽兰在床上看书,归期已经四肢冰凉,顾不得说话,赶紧拿了衣服进洗手间洗澡,洗完澡直接爬上床,抓了棉被把自己裹在里面,往床上一倒。
对头的谷幽兰看了她半天,始终没开口。
归期在被子里闷了十几分钟,迷迷糊糊差点儿睡过去的时候,她一下子坐起来,凑近了床头小声问道:“幽兰,肖殷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苏令闻家里的情况?”
谷幽兰抬了下眼皮,“提到过一些,不详细。”
“是不是他爷爷……”归期有些迟疑,“不太好?”
“一直都不太好,好像军训的时候情况又严重了一些,”谷幽兰把课本放下,“他没有参加军训,接到电话就立马请假回青岛了,这些我也才知道不久。”
难怪那段时间他就跟杳无音信了一样。
归期想起前两年见到苏老太爷,那时候他拄着根拐杖,脚步颤巍巍的行走缓慢,那两条腿颤抖的频率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一步一惊心。
她兀自想了想,问:“那现在呢?”
谷幽兰默默看了她一会儿,只摇了摇头。
归期前一秒没明白,怔了一下之后就明白过来她摇头是什么意思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军训过后没多久,”谷幽兰说:“肖殷说苏令闻第二次从青岛回学校之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他也是因为觉得奇怪,特地打电话回家问了一下才知道的情况。”
“哦……”归期怔然,很长一段时间脑袋空白。
周日这天早上,归期一边吃早餐,一边拿着手机想给苏令闻打个电话,但犹豫了半天电话也没拨出去,打过去和他说什么……
一直犹豫到11点半,她和谷幽兰两人去食堂吃饭,赶巧在路上碰见了肖殷。
就他一个,没见到苏令闻。
谷幽兰一见他就沉下脸来,要不是归期还在,她估计会甩脸走人。
肖殷倒是笑盈盈地和两人打招呼,“两位要是吃饭的话,结个伴怎么样?”
——
“他这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和他在一起就得学会主动揣摩他的心思。”肖殷意兴阑珊地拨了两下薄如蝉翼的肉片,“初中的时候跟他一块儿打球,他脚脖子被拉了一道口子,回到家愣是一声不吭,自己随便擦了药,等伤口自行愈合。”
“……”
归期不自觉握住手边的陶瓷杯,红茶的温度有些烫手,她被烫了一下。
肖殷搁了筷子,说:“那阵子他的意志有些消沉,估计没什么心情,更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他不小心冷落了你,你也别怪他。”
一旁十分安静吃自己饭的谷幽兰瞟了他一眼,“以前倒没发现他这一面。”
肖殷笑了,“你可以多花点时间发现我的另一面。”
归期觉得,谷幽兰和肖殷认识了几年,他一直是这幅没个正形的德性,而谷幽兰也一直没有翻脸,要么是她教养太好,要么就另有蹊跷。
她忽然笑了下,“和他做朋友,估计你们挺吃亏的吧?跟伺候大爷差不多了。”
“可不是么?”肖殷夹起肉片敬她,笑笑,“终于有个人替我们抱不平了,要不是他还有点儿义薄云天的气魄值得欣赏,早闹翻了。”
“他那么聪明,不会让你们有机会和他闹翻的。”归期说。
肖殷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若有所思道:“昨天你们两个在一块儿待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
归期递了个眼神过去,“他说了我还需要来问你?就跟我说了胃疼。”
肖殷一口咖啡差点儿噎到自己,“……这已经有进步了,还知道跟你坦白自己胃疼,要换了以前打死不主动开口。”
“医生说他慢性胃炎,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
“你还记不记得高一期末考他胃疼上医务室拿药的事?肯定那会儿他的胃就不好了。”居然从来不去看医生,现在回想起来,归期只想把他拎出来打一顿。
“这哪是大爷?这是老佛爷。”肖殷笑得无语,“我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冲刺全球隐忍杯。”
今天星期天,苏令闻没有和肖殷一块儿下楼吃饭,估计是懒得下来。
归期想了想,说:“你要不给他带个饭?”
肖殷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冲刺全球隐忍杯不用吃饭。”
“不是……”归期说:“他不是没下来吃饭么?”
“哦,”肖殷好笑,“我倒是想给他带啊,但他周末一般没在宿舍。”
“为什么一般没在宿舍?”归期问。
“你还不知道呢吧?”肖殷看她一副茫然的表情,忽然就有点心疼她了,摊上这么个让人操心的主,也的确是万中选一的机会。
——
归期找到了肖殷说的校外学生公寓的位置,整座小区的占地面积和学校的学生宿舍区域有的一拼了,这里离学校不远,正常情况下步行也就10分钟的路程。
她在小区里找了半天,问了两个人才终于摸到了A栋的位置。
话说A栋为什么跑中间来了?
这布局是不是有点儿高深莫测了?
按着天罡北斗阵布的局吧……
归期进单元楼的大门时,正巧有个女孩儿从外边儿要进去,她一闪身随着就进了,再跟着一起搭电梯直上第9层。
巧的是,女孩儿也上第9层。
更巧的是,两人走出电梯之后,居然同时向左转……
女孩儿这时特意看了她两眼。
她也回视了女孩儿两眼,顿时在心里冒出了一个画面。
“她是谁?为什么她会来这儿?”
“她又是谁?为什么她会和你住一间屋子?”
“其实……”
“我不听!”
“我不听!”
庆幸的是,经过某个屋子的时候,女孩儿停下来了,拿钥匙开门。
苏令闻的那间公寓就在隔壁。
归期捏紧了手里的午餐袋子,等心跳平稳下来才摁下门铃,屋里边儿响了两声之后就一直没动静,她又试着摁了一下,等半天还是没人过来开门。
归期拿手机打给他,铃声迟缓地响了三四下才被接起来,他“喂”了一声,低沉慵懒的嗓音听起来,的的确确是刚被她的电话给吵醒过来的。
她问:“你还没起来么?”
那边安静了几秒,说:“没,起来了。”这回的嗓子是清朗又低沉。
她捏着发汗的手心,说:“那你出来开门。”
那边忽然又没了声……
苏令闻过来开门的时候,只匆匆忙忙套了件短袖。
门一开——
她说:“中午好。”
苏令闻握着门把手,倚着门框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还没追你,你倒先追过来了,这么迫切?”
归期被他说得怪不好意思的,脸上又开始腾起两股热气,她没接他的话,而是把手里的午餐塞给他,“你不吃饭怎么吃药?”
他没动,问:“跟谁打探的消息?”
“肖殷说漏了嘴,谁有空打探你的消息?”她把午餐往他手里塞,“拿着吧,我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省得白跑一趟。”他说。
“……我只是来送午餐的,不喝茶也没白跑一趟。”
“我强迫你喝茶,这么说你满意么?”
于是,归期勉为其难地进屋了。
她绕了一圈,发现这里居然是个二居室,这校外的学生公寓和校内四人挤在一间的学生宿舍一比,要自由舒适许多。
屋子虽然看起来并不乱,沙发是沙发,茶几是茶几……
她抹了一下茶几边缘,一手灰。
从搬进来开始就没打扫过吧?
苏令闻在厨房里给她冲了杯红茶出来,见她还站着,说:“怎么不坐?”
归期弯腰往沙发扶手一抹,把掌心摊开给他看。
他倒是淡定,“哦,平时我也不坐。”说完把茶杯递过来,“小心烫手。”
归期怀疑地看着杯子,没动。
他瞬间明白过来,“洗过了,我平时总得喝水吧?”
她小心抓着杯耳,吹了吹,呷了一小口。
苏令闻坐下来,打开她带过来的午餐,一声不吭就开吃,看得出来他很饿。
归期瞄了一眼他屁股底下积了一层灰的沙发。
平时不坐,不代表关键时刻也不坐。
归期动手能力挺强的,把他赶到餐桌上去吃,他一顿饭的功夫她就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这儿什么都有,拖把也有,就是没有生活动手能力。
苏令闻搁了筷子,慢条斯理地喝着水,说:“收拾得这么勤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我这屋子的主意呢。”
每次一见他脸上这种笑容,归期就大有上去和他干一架的冲动,她拎着拖把蹭着地,“我是看不过眼,谁让我爱干净。”
他笑,“这是我的地方,爱干净爱到我这儿来了?”
她没好气道:“知道这是你的屋子了,不敢打你屋子的主意!发誓!”
苏令闻搁下杯子,起来走到她跟前,指尖戳着她的脑门,“归小七,你脑子该转的时候不转,不该转的时候转得跟个陀螺似的,你是不是欠的?”
归期让她怼得脑袋直往后仰,一气之下打掉了他的手,摸着额头埋怨:“干什么呢这么用力?我刚才还给你收拾屋子呢。”
他说:“这不是你发挥主观能动性收拾的么?”
归期被他说得半天回不了话,最后横他一眼,说:“是我爱管闲事自作主张了,我现在知错就改,以后安分守己,不管你了。”
她放下拖把,横着脖子朝门口雄赳赳地迈步。
他一反手轻易就将她拽了回来,她倒退两步直接撞入他怀里,“说好了,以后怎么生我的气都可以,就是不能甩手走人。”
“我什么时候甩手走人了?”
“刚刚。”
归期想了一想,说:“那又怎么样?”
苏令闻没接话,轻拍着她的脑袋,“里面的卧室也一块儿收拾了,我觉得这拖把还能拖一次。”
“我不是来给你收拾屋子的。”
“以后就是了。”
“你……”
“你收拾屋子,我在屋子里收拾你。”他正经说完,冲她挑起嘴角一笑。
“……”归期眨眼,眨眼,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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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借我五两清风
归期问过他为什么会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他只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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