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蒙冷笑一声,似已全然自暴自弃,闭上眼睛不去看她,咬牙挤出一句:“愚蠢的女人!”
“赛琪拉,”第一队另一个男人开口道,态度好得多了,只是有点无奈:“你就这么说服我们吗?用牛筋绑着?”
赛琪拉低低地“哎”了一声,转头似乎想找人给他们松绑。
“傻姑娘,”那男人叹道,语气从容中带出一丝温柔:“这不是你的意思吧?你想去黑龙会,直说就好了。那可是黑龙会,这样珍贵的机会,难道我们还能拒绝吗?何必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家伤心?”
“文森特,我、我知道了!”赛琪拉被他说得露出羞愧之色,转头拉着德罕的袖子催促他:“德罕,你快让人给大家松绑吧!都是同伴啊!”
又转头匆匆解释:“不是故意折辱大家的!只是怕大家打起来,误伤了哪边都不好……而且还要把这些小鬼抓起来……”
她说着说着,陡然想到了我们,转头朝我们的角落看过来,原本温和到柔顺的神色陡然一厉。
“对了!他们!”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我们声音尖锐地道,“德罕还是为了帮我把……”
“赛琪拉,先把主要的事谈拢。”德罕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半转过身子亲昵地和自己贴在一起,淡淡地道。
同时,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扫过我们:“反正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之后自然会让你出气。不急在一时。”
先是被赛琪拉的指尖正指着鼻尖,之后又被德罕冷酷的目光扫过,我整个人一僵,空前的危机感攫住了我。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我就全然不知道了。
除了双手被反缚在背后,我们别的地方都还自由,我的嘴也没被堵上——大概是根本不屑也没必要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技能技巧伎俩都成了小巧,蜉蝣难撼大树。就算我们奋起反抗,能杀掉一个、两个,还能干掉外面成百上千的敌人,杀出重围吗?
小幅度的看看左右,库洛洛就在我身边,他专注地看着对面,似乎在听赛琪拉他们讲话,面无表情,眼神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他人也差不多,或是低头沉思,或是看着对面,显然面对当前的困局,没有人能拿出个办法来。
那难道就听天由命吗?
听对方的话音,我们如果坐以待毙,绝不会有好下场。
还说什么出气……
我轻轻动了动被紧紧捆在身后的手腕,坚韧的牛筋勒紧肉里,已经疼到发木、手指几乎失去知觉。
我用余光观察周围,脚下小幅移动,偷偷地往库洛洛身边挪啊挪。本来我们就肩膀相贴,此时更是紧紧挤在一起,直到从他那边传来的力量抵住我才停下。
我低着头,心中紧张到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如果……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
就、就让所有的人……
都死在这里吧。
我、我是可以活下来的。我用力地闭了闭眼,哆哆嗦嗦地想着,把我的身体盖上去,也许可以护住库洛洛。
失控的言灵之下,只有我自己是安全的绝对领域。
可其他的人,飞坦,玛奇,派克……
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抖着嘴唇想。只是这样想着,都悲愤欲绝。
那是最后、最后的办法。
库洛洛微不可查地撞了撞我的肩膀。我一个激灵,抬起头来看他,他黑沉的眼眸正对着我,我在其中只看到自己无助的脸。
他没有想说什么,看到我抬头,就把眼神移开。
我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不要急着把事情想到太糟,我竭力安慰自己,也许还会有峰回路转,要相信同伴。
为了转移情绪,我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对面的第一队那些人身上。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拉蒙已经闭着眼睛退出了谈话,现在主要在说的是那个叫文森特的男人。我记得他的能力是操纵风。
我灵光一闪,目光后移,想去看看那个之前被我们重点防备的牧师。倒数第一个是富兰克林,倒数第二个就是黑色的牧师服……
正对上一双看着我的眼睛。
牧师大概三十岁左右,面容温和白净,有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看到我看他,他从容地对我微微一笑。
我顿时怔住了。
心中一紧,我皱着眉率先回避了对视,心中模模糊糊有个念想,却一时捕捉不到。不等我细想,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拉蒙!”赛琪拉失声尖叫,踉跄两步扑上去,接住向前栽倒的拉蒙,抖着手去捂他心口的伤口。
鲜血流淌,一截明晃晃的利刃从背后插|入,从心脏的位置穿出。这个魁梧的棕色皮肤男人还保持着双手反绑的姿势,双腿软倒,头失力地垂下。
他已经死了。
嘴角还带着一抹灰败而嘲讽的笑意。
“不、不、不……”赛琪拉用力摇着头,按着他的伤口、抚摸他的脸颊,搂着他的尸身跌坐在地。
她蓦地抬头看向站在拉蒙的尸体背后,手上还提着滴血匕首的男人,侧脸线条锋利,仇恨而愤怒地质问道:“德罕!你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声音嘶喊劈裂。
她看起来如此悲伤而愤怒,简直像一尊复仇女神。而她对面,德罕垂首看着她,面上波澜不惊:“你知道为什么,赛琪拉。他不会听话的。”
“借口!我不信!都是借口!到底为什么啊……”
赛琪拉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看到除了突然出手杀人的德罕面无表情外,同样第一队的几个男人,除了富兰克林外,其他三个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古怪的笑意,或嘲讽,或苦涩,或惬意。
赛琪拉哭得很伤心,德罕绕过地上拉蒙的尸体,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按住她的肩膀,似乎在低声说些什么哄她。
赛琪拉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德罕面对着我们,我看到他皱了皱眉,似乎拿出耐心,再一次把手搭上去,而这一次,赛琪拉没有挣开。
赛琪拉的哭泣声在德罕的安慰下渐渐止住。
她抹着眼泪站了起来,而德罕则提着还滴血的匕首,从文森特,到操纵念兽的娃娃脸男人,再到牧师,最后是富兰克林,依次割断了他们捆住双手的牛筋。
四个人得到自由,纷纷活动着手腕。文森特对德罕笑了笑,那个操纵念兽的则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显得关系不错。
看来他们谈妥了。
“别哭了。”德罕揽住赛琪拉的肩膀,又带着她转过身来对着我们。
他对双眼红肿的赛琪拉用冷漠而刻意放轻柔的语气道:“现在可以随你处置他们了。想做什么都行,正好撒撒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回来了。(小修~)
看了评论,没想到大家这么关心莉迪亚和烟的事。感觉大家都好宠爱莉迪亚,我与有荣焉哈!关于岚和烟的事后面还会展开,昨天解释了一大堆,不少读者应该已经看过了?一长串绿字好难看,强迫症作者给删了。等这一段全部写完再集中解释吧~
嗯,顺便说,后面几章都很刺激,几个神转折。
第31章 雪漫荒原(上)
“想做什么都行,正好撒撒气。”
高个冷漠男人揽着他的女人,指着我们道,慷慨的语气像是在对女朋友说:“喜欢什么,随便买。”
一股凉气从我的背后升起。
等看到赛琪拉真的抹掉眼泪,红肿的眼睛凶狠地朝我们看过来时,我整个人都僵直了。
慌忙朝身侧看,库洛洛没有表示。他嘴角紧抿,似乎在想一个难解的问题。不管怎么样,他显然对眼前的困局尚无对策。
而赛琪拉已经一步步地向我走过来。
我呆呆的看着她死盯着我、厌恶而凶狠的眼神,心中慌乱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态度……她和我有很大仇吗?
为什么是我?
“你……”我低弱的声音含在嗓子里,犹豫着没有说出去。
赛琪拉站在我面前,低下头,目光像刀一样一寸寸刮过我的脸。我抬头看着她,心中飞快地推算:这个距离,是可以俘虏她的!
我知道库洛洛的手心藏着刀片,随时可以割断缚手的牛筋,飞坦的火焰也可以。再不济还有我的言灵。
但是挟持了赛琪拉,对面德罕和第一队会动手,外面黑龙会的人也会围过来。
虽然关系暧昧,但一个赛琪拉真的可以要挟住对方吗?
而如果硬闯,枪支我可以解决,对面的念能力者靠言灵和同伴也可以暂时摆脱,但外面成百上千的包围圈……
还是逃不出去。
那么谈判吗?用我珍贵的言灵砸晕黑龙会?能打动德罕吗?
我心里乱糟糟的,莫名悲观——从德罕到赛琪拉,他们的路数很奇怪!根本把不准他们的脉!
赛琪拉脸色千变万化,端详了我的脸半天,突然一扬手——
她要动手了!
“停!”我大叫一声,后退半步,保持冷静质问她:“你要干什么?”
赛琪拉的手僵在半空。
要不是我的言灵,她的巴掌就甩上来了——以她的手劲儿,能打烂我半张脸!
不得已,我只好先采取行动,走到哪儿是哪儿了!
“贱人!”赛琪拉咬牙道。
我皱眉,又退了半步,沉声道:“有误会吗……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看她看情敌似的眼神,被她又打又骂,我莫名其妙,气血上涌,忍不住又道:“你脑子有病?”
她身后,德罕冷哼一声,待命在外的黑龙会员齐刷刷上来一批,上膛的枪支围成一圈,对准了我们。
而库洛洛还没动手。
我的发鬓有冷汗渗出,身后的枪管几乎捅到背上。不敢再退,也不再说话,我紧盯着赛琪拉,言灵含在嘴里,如履薄冰。
言灵的力量消退,赛琪拉冷笑一声,手掌裹挟着劲风重重打了下来。
我僵立在原地,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该不该硬挨这一下。
这叫什么事?!
一声轻柔的叹息响起,赛琪拉的掌风在我颊边停住。
我睁开眼,一身黑衣的牧师站在赛琪拉背后,右手紧紧攥着她的右手。
“赛琪拉,”牧师的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他道,“果然如此吗?我居然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听话。”
“安德鲁!”赛琪拉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回过头去,声音怨愤:“你现在还要拦我吗?”
我心有余悸地惊喘着,向侧面紧挪了两步,半个身子躲到库洛洛身后。
就在我近在咫尺的地方,赛琪拉死死盯着牧师,另一只手刷地指向我的脸,声音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满溢:“她就那么好?迷得你找不着北,冷落我不说,现在还要和我动手?!”
“她才多大!你是不是疯了!”
我我我、我听到了什么?
我不顾赛琪拉几乎戳到我脸上的手指,惊悚地看向她身后的牧师,活像见了鬼!
同时,我再也忍不住地朝库洛洛用力挤了一下,心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明白了,这群人都是疯子!疯子!没有道理可讲!
只能动手!
牧师平和的脸终于抽搐了一下。他垂眼看向赛琪拉,浅棕的眸色冻结,低声道:“本来不想这么早……”
咯吱一声,赛琪拉发出一声痛苦而难以置信地惨呼,直接被甩到一边。她之前被牧师握住的手臂姿势扭曲地垂落,竟已折断了。
紧接着,耳边仿佛瞬间安静下来,远处有风声响起。不知谁发出惊骇的抽气声。
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棚屋像幻像消融一般扭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我霍然抬头,头顶简陋的木板果然消失了。明明该是白昼,但映入眼帘的却是黑色的夜空,黯无星子,一轮极大的圆月高悬。
“欢迎来到我的幻境。”牧师轻声呢喃。
这是幻境吗?
仿佛一瞬间被转移到空旷的雪原中,对面德罕、文森特、富兰克林,面前的牧师和赛琪拉,身边的同伴都还在。但原本在身后举枪威胁我们的黑龙会成员却消失不见了,棚屋外成百上千的大部队也不见了。
白雪皑皑的旷野上只有寥寥数人,
我被紧缚在身后的双手突然一松,接着一暖。我惊觉,侧头看到是库洛洛不知何时已挣开了双手,此时又割断了缚住我的牛筋,单手握住我的手。
他没有看我,低头向下看,额前碎发半挡住眼睛,神色严肃莫测。
我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讶的发现,别人脚下都是厚厚的雪层,只有我和库洛洛的身下是眼熟的垃圾!
满地的积雪仿佛被融化了一块,露出的是流星街铺满垃圾的地面!
余光看到我们交握的手——不、是幻境被融化了!
我猛地抬头向四处看,还是一样静谧的雪夜,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银白。
我紧张地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牧师,正对上他浅褐色的平静的眼睛,陡然打了个哆嗦。
“安德鲁!”他身后,德罕沉声喝道,“你做了什——”
他的声音陡然消失,整个人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了一把,向后倒栽翻滚了几圈,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迹之后,筋骨扭曲地瘫在地上,死了!
赛琪拉喉咙里发出惊声,又用手死死按住,一脸震怖地看着牧师。
牧师收回伸向身后的手。
他垂眸看着我,不,是我身下消退的幻境,神色难以名状。
”就是这样的力量……“他自语道,然后在我戒备的瞪视里,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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