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感到些许羞愧和无力,含蓄道:“也许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不是你的主人,明白吗?你是自由的。留在这里也许身不由己……但是你可以离开!随时都可以……”
艾里莎拼命摇头,生怕我赶她离开基地。
我叹了口气,最后道:“好吧。那么,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我们之前说过的。我会尽力护着你,在这里。然后……所有事。你自己决定。”
这样的话,艾里莎刚和飞坦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说过。
她总是弱势的,又托庇于我。所以就算觉得尴尬又麻烦、黏手得厉害,我还是尽量做到不使良心不安。
我会帮她,但前提是她自己说出来。
仅此而已。
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艾里莎选了她的路,我无权也无意置喙。至少现在看来,她在基地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且她挑的甜瓜确实很好吃,浸得也够凉。
一盘子甜瓜吃完,侠客空着手回来了。
“基地里没存货了,小喇叭正忙,没空搭理我。”侠客把点币抛还给信长,汇报道,“他让我去中心区买,还发了进货任务。”
他人小鬼大地一耸肩膀:“我没接。”
“切!”大家的等待落了空,纷纷表示不满。
“天这么热,能出去谁还猫在屋子里玩牌啊!”窝金大声抱怨道。
“就是说嘛。”侠客赞同地点头。
“话说今年也太热了吧?”信长穿着宽松的袍子,姿势不雅地把手伸进衣襟里抓痒,手肘一拐窝金:“我记得去年没这么难熬,对吧?”
“绝对没有。”窝金道。
“去年雨水很多的。”岚也拉拉领子道,“这个天气,”他回想道,“倒是有点像烟出生的那一年。我记得那一年是大旱……我和妈妈渴得嗓子冒烟,所以才叫烟啊!”
“那得十几年前了吧?”信长道。
“十五年前。”岚肯定道。
“要是大旱可不妙。”富兰克林若有所思道。
“会死很多人吧。”飞坦道。
“那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除了热?”我问道。
“大概没什么影响。”库洛洛道,又沉吟片刻:“不过确实有些不对……”他抬头道:“派克,你去看一看,基地里小喇叭最近在忙些什么。”
派克点点头,出去了。
库洛洛指使派克越来越顺手了,派克也言听计从。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烟不关心那么多,托着下巴问。
我灵机一动,回身从床脚的一摞书里抽出那本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的《圣经的故事》,举起来道:“”我们来讲故事吧!
“成啊。”
“反正也没事干。”大家纷纷应道。
“艾里莎,帮我拿罐啤酒!”窝金回头叫道。
“我来讲!”我摇摇书,抱在膝头翻开,问道,“讲什么?”
“讲诺亚方舟!”烟叫道。
“诶,我想听血族始祖该隐的故事。”岚道。
“莉迪亚,讲撒旦路西法。”库洛洛道。
……说起来,这本《圣经的故事》很有意思,里面直接宣布该隐是血族始祖,而路西法不仅是堕天使首领,还是地狱之主撒旦。
可是,根据我有限的前世常识,圣经里明明不是这样说的。那不都是后人杜撰的么?
为此我特意问了库洛洛,库洛洛告诉我,《圣经的故事》讲得没错。
好吧,我可能看了假的圣经。
点单还在继续。
“我要听耶稣之死。”飞坦道。
“我喜欢巴别塔。”侠客道。
“没劲,莉迪亚讲出埃及记。”信长道。
“这个好!出埃及记!”窝金抚掌赞同道,“那里面有好多能力!”
“呃……”
我没办法,只好点着人头(其实根本不用数),少数服从多数:“出埃及记两票,其他都是一票!那么,就讲《出埃及记》了伙伴们!”
“摩西明白,如果不用强制手段,法老跟犹太人两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他的主耶和华告诉他,再去找法老,警告他,如果不听上帝的警告放犹太人离开,就会大难临头……”我翻过书页,继续念下去。
“第一个灾难:亚伦举起自己的手杖击打尼罗河的河水,水立刻变红,不能饮用……”
“变化系。”飞坦抢先道。
“……典型的。”信长怏怏道。
“第二个灾难:数以百万计、全身黏腻腻的青蛙从栖息的沼泽里爬出来,在埃及全地乱跳……”
“操作系。”岚和侠客同时道。
“数以百万计,如果不是夸张,那可真是不得了的操作系。”侠客赞道。
“当然不是了,青蛙把法老的王宫都挤满了。”我眨着眼睛道,接着往下念:“第三个灾难:一团团如同云雾、嗡嗡作响、令人恶心的苍蝇笼罩了全国。”
“真恶心!”烟皱着脸道。
“还是操作系,和之前那个是同一个吧?”窝金道。
库洛洛:“接着讲。”
“第四个灾难:埃及所有的牛都染上了致命的神秘怪病,很快没有新鲜的肉类吃了……第五个灾难:无论男女,全身都长满脓疮,没有医生知道该怎么治。”
“这是……特质系?”信长不确定道。
“第六个灾难:一场冰雹把田里的庄稼全毁了。第七个灾难:雷电击中那些储存着亚麻和来年谷种的谷仓。”
“嘿,这个肯定是特质系——和库洛洛你的差不多,对吧?”窝金兴奋道。
“别这么肯定,也可能是放出系!”信长道。
“怎么,你怀疑我的判断吗?”窝金危险地眯起眼睛看信长。
“是又怎么样?”后者示威地拔出半截武|士刀——
飞坦:“你们两个,闭嘴。”
“……第八个灾难:成群结队的蝗虫涌入这个可怜的国家,一天之内所有的树木和灌木都被吃光,连一片叶子都不剩。”
我停下来,等着他们发表意见——
“操作系,又是这个家伙!第三次了,真是厉害!”
果然。我继续讲:“第九个灾难:沙漠刮来一场可怕的沙暴,连续三天,遮天蔽日,伸手不见五指。埃及全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这次总算换了关注点——
“沙暴确实危险。流星街之外就是一片沙漠,据说妄想逃出去的人全都会被黑沙暴吞噬。”富兰克林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库洛洛道。
“第十个灾难:居住在尼罗河流域的每个家庭,长子都死了。”我读着书,倒抽一口冷气,“死亡天使奉耶和华的命令,击杀了所有埃及人的子女。房门上有羊羔血做记号的则是亚伯拉罕后裔的家,他们得以幸免。”
“这倒没什么稀奇。”信长道。
“顶多工作量大了点。”飞坦道。
“也可能是特殊的诅咒或能力。”库洛洛道。
“接下来,法老终于怕了,他让摩西尽快带着他的同胞、和这些可怕的灾难离开……接下来就是另一章了。”
我翻过书页,觉得有点讲累了。
正好这时候,派克回来了。
她皱着眉,看起来忧心忡忡:“都问清楚了。最近中暑的人很多,基地正在小喇叭的指挥下大量囤积物资,是大姐直接下的命令。”
“现在二区的高层之间流传着一个消息,大家都觉得根据目前的天气来看,今年流星街很可能出现十年不遇的大旱,需要早做准备。”
……大旱?
事实证明,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当天晚上,派克咳嗽了两声,我们都没有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有关于宗教的故事,全都是不负责任的胡扯,和现实世界没有半点关系哈~
揭晓上一章的答案:库洛洛未尽的话是……飞坦成年了嘛(你们懂的
我觉得挺明显的,他都脸红了么,哈哈哈
第50章 前奏(二)
库洛洛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响亮、火辣、鲜明的疼痛。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沉肃如水的脸,台灯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光。
我呆呆地看着他,飞散在天外的魂魄渐渐聚拢。
我全然忘记了呼吸,铺天盖地的绝望让我灭顶窒息,心跳从未如此剧烈,一声强劲过一声,如同四散奔逃的野牛群踏过大地、如同战鼓狂擂!
“呼吸!”恍惚间听到库洛洛在耳边厉声道,同时用力捏了下我的下颌。
我抖了一下,反射性地按他说的做,闷热的空气冲进肺里,我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喘,双眼死死盯着他不放,身体开始小幅度地发抖。
他刚打过我的手来回抚摸着我火辣辣的脸颊,沉声在我耳边道:“莉迪亚,醒醒!没事了!”
我贪婪、近乎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的脸,温润的、鲜活的!他看着我,眼神明亮,焦虑和担忧的表情都那么生动!他在不断对我说话!
是……活的……库洛洛……
仿佛读懂了我的眼神,库洛洛靠过来抱住我的头,细碎的亲吻雨点似的落在我的额头、双眼和脸颊,双手将我紧紧扣在怀里。
他反复地说:“我在这里,没事的。别害怕,你做噩梦了。我在这里……”
“库……”我试图叫他的名字,可嗓子里只能发出喑哑的“嗬嗬”声。聚拢起全部的理智,我僵硬地抬手,竭力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砰、砰、砰……
蓬勃有力的心跳绵延无尽,他温暖的、剧烈泵动的心跳仿佛一剂强心剂,终于将我从可怕、不,是绝望的噩梦里拉了出来!
很久以后,我终于缓过劲儿来,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再被捞回来,全身冷汗湿透。
我仰头看着他,泪腺像是坏掉了,眼泪没有知觉地流出来,在脸上四下奔淌,不发出半点声音。
“我、梦……到、你……”嘴唇抖的太厉害,嗓子全然凝固堵塞。我被吓得太厉害,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
“我没事。”
库洛洛全然明白我想说什么,他攥着我的手按在他剧烈跳动的心口上,眼神黑沉如海明亮如刃,语气有力而不容置疑:“你做噩梦了。”
“醒一醒,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没事他没事他没事他没事他没事他没事——我不停地把这个概念刻进我的脑海里,驱逐之前的幻觉。
库洛洛当然没事!我还活着,他才不会……死。
静谧的、安详的、轻阖双眼的库洛洛,那么苍白、那么文弱。
他再也不会张开深沉到看不透的黑眸,再也不会有温暖带笑的眼神看着我,再也不会有明亮的孩子气的天真和好奇,再也不会张开嘴唇对我说话。
他的眼睛不再睁开、心脏不再跳动、身体会变得一点一点冰冷下去……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库洛洛能抱一抱我、哪怕动一动手指!
漫无边际的恐惧。
铺天盖地的绝望。
他还活着。
只是噩梦而已……只是噩梦。
他一定不会死在我前面。我发誓……我保证。
“轰隆隆——”一声闷雷陡然响起。
稀稀拉拉的雨声随之而来。
我依稀听到谁的声音说了句:“下雨了。”
“清醒了?”
库洛洛和我额头相抵,在极近的距离里注视我,彼此暖热的气息交融。
我闭上眼呜咽一声,搂住他的脖子,沾满泪水的脸颊和他相磨蹭,气息终于趋近安静深长。
“……你吓死我了。”库洛洛沉默一会儿道。
我还说不出话来,抱紧了他摇摇头,算作抱歉。
“没事了,没事了。”库洛洛的声音很温柔。他轻缓、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后背,把我按在怀里低声哄道:“好了,睡吧。你别怕。”
我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自己就流干了,抱着他一颗心飘飘茫茫仿佛浮游在漫无边际地宇宙中。
似曾相识的、令人恐惧而空茫的感受。
库洛洛不再说话,只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然后就这么抱着我,一直拍一直拍,安静而耐心地等我睡着。
我蜷着手指的一只拳头还固执地搭在他的胸口上,只有那里蓬勃有力、稳定而清晰的心跳能让我镇定下去。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遥远而执着。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睡着了。
突然,属于飞坦的声音,压得很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总不能一直哄着她。”
我反射性地抖了一下。
“……你没睡着?”库洛洛气息一顿,低头轻声问。
我蜷缩着,头埋在他下颌和胸膛之间的空隙里,只稍微动了动抵在他胸口的拳头作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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