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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爱马文才——祈祷君

时间:2018-12-27 09:31:51  作者:祈祷君
  他们之中大部分欠的只是三四年前第一次发水时随大流领的粮种而已,后来既然没有耕种,借粮方又没有催要着还,也就把这事搁置下了。
  在城里做工的这些人是欠粮最少,也最有偿还能力的一群,而城里的农人还了,无形中就起到了带头的作用。
  而最难的,不是那些还赖在乡间,装样子一般种些稀拉拉庄稼的农人,而是明明家有良田、不会被水淹没,却依然装作受灾去领粮食的那些人。
  这些人有能力,有家底,能让其他人敢怒不敢言显然也有些本事,这些人一旦闹起事来,说不得就要动手。
  张榜过去了三天,来县衙里以布帛冲抵欠款来销账的人不过十来人而已,这十来人都是梁山伯预估的那种在城中做工的年轻人,手中有些余钱,就先把债还了。
  但就十几人,远远不够敲醒全县的人。
  而现在,受灾最严重的三乡七村的村长、里正们已经被梁山伯召进了鄞县县衙,商议如何要债之事。
  “梁县令,小人知道县衙如今有难处,可您刚刚上任,不明白底下的情况。就以我们悬慈村来说,村里的青壮如今早就因为无田可种去各谋生路了,留在村中的只有老幼妇孺,您让这些人还上欠粮,该如何还?”
  悬慈村的村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说话却很有条理,应该是读过书。
  “但凡和妇孺打交道的事情,历来是最难的,且不提怎么把县令您的意思传达明白,恐怕还没开口,这些妇孺就已经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到时候欠债要不回来,却逼出人命来,传出去对谁也不好啊!”
  悬慈村的村长这么一说,其余几人纷纷附和,各抒己见,明里暗里都在哭穷,有些甚至更是隐约有指责梁山伯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的不是地方的意思。
  梁山伯自己就生长在民间,自然知道在乡下地方要债有多难。别说是白借的官服的粮食,就是民间私下拆解的,借时一家家叩头,将头都磕破了,借来了粮食却以各种名义不还或者还不上以自残来逼退要债者的,是比比皆是。
  有些数额借的多的,那借债者家中的老人有些为了“保护”自家孩子,还有以自己性命还来对方理亏,从此不敢上门的。
  梁山伯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除了在会稽学馆中学习仁义廉耻,也在民间见多了更多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事,于是才更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不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可悲的境地里去。
  “说实话,欠这么多粮,小的我也心里不踏实,县令大人有意将官府作保的欠条销欠,小人家中还有些余粮,可以仅代表自家,支持您的政令……”
  沙村的里正慢条斯理地说:“可我们那里能有多少人还粮,我却不敢保证。只能耐心去劝,但能劝到什么地步,就如刚才那位村长所说,逼急了可能出人命,慢功夫又难有效果。”
  “我们那的人不可能还的!”
  姜山村的村长是个暴脾气,直接将梁山伯顶了过去。
  “别看我们那的汉子天天都在种地,种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我家五岁娃娃插得秧都比他们密!心根本就不在种田上,指望不到下顿的人,都想着靠借粮过日子呢!”
  姜山就是之前梁山伯和祝英台去观察农事的那座土坡,他自己见识过那些闲汉,自然知道姜山村村长说的不假。
  他们每说一句,梁山伯的脸色便越凝重几分。
  鄞县的这些村长里正都是下面地方上德高望重能够服众之人,可他们都不抱希望,情况只会更差。
  “要让他们还粮,首先要让他们相信以后不会再有水灾,如果好好耕种,秋收后便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以后无需再借。”
  梁山伯注视着堂下这些表情或不以为然、或义愤填膺的村长里正,“你们就按我的意思去说,就说官府保证今年甬江不会再泛滥,现在好生耕种,还有希望。”
  “这……这怎么可能?”
  几个村长面面相觑,显然觉得梁山伯说的都是荒诞之言。
  困龙堤不除,除非今年大旱,否则肯定会泛滥。
  就算这梁山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也管不到人间的风雨之事啊!
  “几位老丈且回去和那些愿意耕种的后生们好好宣讲,如果他们愿意好好种地的,就记好名册,将名单送到官府来,我县衙中可以先用官仓替他们偿还这笔欠账,再和我鄞县县衙重新订立借据。”
  梁山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用意,“都是借,借富户的,和借官府的,由他们自己选择。”
  “这,这不是一样吗?”
  悬慈村的村长茫然地说:“既然如今已经是官府作保,和借官府的有什么区别?”
  “自然有很大的区别。”梁山伯耐心地说:“欠官府的粮食,县中兵丁衙役便有权按时间去催讨,如果没法还债,就要用人力冲抵徭役偿还;借富户大族的粮食,要是还不了的,该如何冲抵,就是由富户大族说了算,因为是官府作保,还要出人协助履约。”
  他这一番话,有几个听明白了,态度顿时一变,肃容在一旁盘算什么。
  有的还没有听明白,怎么听都觉得是一样的,表情迷迷糊糊,但还是硬生生记下了。
  那姜山村的村长就属于脑子不明白的,听完了梁山伯的话居然觉得还是欠士族大户的粮食好。
  “我们村怕是没人愿意换欠条啦!那些士族老爷们都是好人,一直不要我们的利息和粮种,逢灾年还施粥赠粮,欠他们粮食我们也放心!”
  那村长一口否决了。
  “我已经命人誊抄了各村、各乡钱粮的数量和利息数,诸位村长回去时都领上各自村中的那本,回去商议后再决定如何做。”
  梁山伯也不勉强,只说出自己的计划。
  “至于更换欠条……”
  “梁县令,衙门外有一老农领着几十个汉子叩门,说是要销掉欠条!”
  门外守卫的皂班匆匆入内,向着梁山伯禀告道。
  “来人说是姜山村的乡民!”
 
 
第242章 局中之局
  来的是姜山村六十七岁的老农姜老汉。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足三十岁的时代, 六十七岁的姜老汉已经是曾祖父级别的人物,在姜山村,村长也许最为权威, 可没人敢忤逆这位一生辛勤劳作, 带大了七个儿子的老人。
  姜老汉是姜山村里出了名的老倔头,他说自己平生从不欠人的东西, 便没有借任何粮食, 至于家中子女实在熬不下去去借的, 他也没有办法,他只能管的住自己。
  所以人人都知道,姜山村里唯一没有欠条的,就是这姜老头。
  当听说姜老头来销欠条时, 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老爷们都是好人”的姜山村村长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脸, 瞪着眼睛直直看着梁山伯出去迎接姜老汉和他的子侄、孙辈们。
  等到姜老汉和他的家人在梁山伯这里办妥了手续、当众销掉了张家的欠条,改为和官府签订新的借据后,姜山村的村长终于忍不住了。
  “老姜头,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急得直跺脚, “今年甬江要是再泛滥,你可就再也借不到粮了!你这么一大家子人,冬天总不能饿死在家里吧?”
  老汉带来的汉子虽多,但其实都是自家人,他家男丁多,浩浩荡荡都跟了来,看起来声势浩大, 其实也就销了五六张欠条而已。
  当然,这也跟他家老头子倔强,死命撑着不肯欠粮有关。
  “我种田种了一辈子,靠天收,靠地收,靠自己的手收,没听说过靠借能收到粮的!”
  姜山村的村民大多存在这亲戚关系,这老汉训起村长像是训着自家小辈一样。
  “我看你是想让孩子们都坏了胚子,去当游手好闲的种!”
  “欠官府的,和欠大户的,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欠?”
  姜山村的村长吼得脖子都红了。
  “欠官府的,我至少还知道怎么还,哪怕服徭役,官府还管着你吃饭、喝水,总有干完活儿的一天!我们有手有脚,还不上粮还力气也是一样,有手有脚还能饿死?欠大户的,你知道他们要你拿什么还?!”
  老汉将胸口拍得砰砰响。
  “老汉我活了一辈子,看多了这些‘好心人’!到最后,就算你有粮还,都让你用命还!”
  姜老汉一声吼,满室静默。
  能当上村长、里正的,不是能力强能服众,就是德行高或是年长于众人。这姜倔头喊出来的话其实都是些简单的道理,他们不是想不到,只不过是闭着眼睛不愿意相信罢了。
  这就是这些士族最可怕的地方,让一个明明能站着活的人,却一点点让人跪了下去。
  一旦跪了下去,发现跪着活更容易,就根本不想站起来了。
  见姜老汉吼得上气接不了下气,他的儿子和孙子们都担心的围在这位老人的身边,揉后心的揉后心,替他顺气的顺气。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也不知是孙子还是曾孙子的替姜老汉开了口。
  “是我们没出息,这么多子孙,就没出一个能得力的,全在地里刨食,让阿公这把年纪还要自己种地,享不得清闲。”
  他满脸惭愧,“那些贵人是不是好心人,我们也没办法说的清楚,我们只知道阿公为了我们的欠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
  “我们没办法让他享福,但至少不能给他招祸,不能让他吃不好、睡不安。”他朴实的话语让身后的众兄弟纷纷点头。
  “所以我们才来借官府的粮食,把之前的欠条销了,也算是尽了孝道。真要辛苦,也是我们全家一起承担。”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老汉那样的阅历和倔强,但只凭着一个“孝”字,姜老汉把家里所有的人都带来了。
  “我就不明白,明明是这些贵人先建堤断流让我们没了地种,当初闹得那么大,怎么几年下来,人人都将他们看成天上的神仙一般感恩戴德?你们是忘了死在困龙堤上的那些人吗?”
  姜老汉垂头顿足。
  “是他们让我们没地种的啊!再怎么施恩,也是假恩假惠,我们原本根本不需要这个恩!”
  见姜山村的村长无法再驳,其他村长里正也是若有所思,梁山伯温声细语地替老汉办妥了所有手续,亲自送他们出门。
  快到正门口前,梁山伯对着老汉深深一鞠。
  “是梁某无能,劳老人家辛苦这一趟。”
  “使不得,使不得,即使令长不邀我来,我也肯定要带着这些兔崽子来销欠条的!”
  姜老汉惊得手足无措,“只不过是早来了几天,哪里当得令长这么大的礼!”
  他的儿孙们也都是一辈子在乡野间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哪里见过县令给百姓行礼的,下意识反应不是去搀扶梁山伯,而是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个个都避让开。
  好不容易平息了这小小的骚乱,梁山伯也有些赧然。
  “对老人家来说只是早来了几天,可对梁某来说,却是帮了大忙。若不是老人家这一番话,恐怕如今梁某还在内堂里和他们扯皮,争论着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何况老人家的一通话,实在是让人振聋发聩!”
  “什么聋?我虽然六十有七了,可一点也没聋,也没老眼昏花!”姜老汉有些得意地挺直了腰板。
  “我看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梁山伯闻言一怔,而后笑笑。
  “是,老人家是耳聪目明。不但耳聪目明,心也明。”
  姜老汉见梁山伯平易近人,原本几丝对官府的胆怯也降下去了,说话声音也不抖了。
  “我当初看了你和那黄皮的汉子来田里,就知道你们是好人。我在鄞县住了这么多年,姜山村就在鄞县城外,可就没见过会下地去巡查农田的官儿。”
  他唏嘘道:“灾情最重的时候,上任县令没来过;丰收的时候,上上任的县令也没来过……”
  姜老汉攥着梁山伯的衣袖。
  “这世道,好官已经越来越少了,希望县令能多好几年……”
  说罢,他抹起了眼泪。
  送走了姜老汉,梁山伯抚着自己的袖角,定定发怔。
  这世道,百姓的心愿已经如此之低了吗?
  只希望能多“好”几年。
  几年后的那些好官,是已经同流合污,还是……
  梁山伯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转身回了大堂,又和其他村长、亭长、里正周旋,直至得到了他们的保证,会回去好好劝说其他百姓,才相送离开。
  “我去送姜老汉的时候,他们可说了什么?”
  梁山伯问身边一直留在堂里的年轻佐吏。
  “在议论是向贵人们借粮有利,还是向官府借粮有利……”这位来自会稽学馆的同窗脸上带着不屑之色。
  “那老汉的话倒是白讲了,都还在想着怎么占人便宜呢。”
  “水患不除、无以为继,他们这样也是正常的。”梁山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若家家都有余粮,会去借粮的只会是少数。”
  “可是那困龙堤哪里是那么好损毁的?我看现在这情况,就算令长你想去扒了那堤,恐怕第一个来护的不是几家士族,而是那些指望着靠借粮度日的游手好闲之人。”
  这年轻的佐吏是贫民出身,对现在的局面,比梁山伯还要绝望。
  “所以还是要借势啊。”
  梁山伯叹气,转了个方向,往衙门后堂的位置而去。
  后堂里早有梁山伯吩咐的皂班把守,牛班头是个本性正直的人,早已经投靠了梁山伯,所以他底下的皂班还能使唤的动,算是梁山伯唯一能动用的鄞县原班人马。
  见梁山伯来了,几个腰间佩着武器的武头让开了道路,让他和佐吏进去,重新把守在门前。
  屋子里,杨厚才见梁山伯来了,连忙对他跪下。
  “梁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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