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恩师当年是为何离世的,我相信王爷比谁都清楚。”白从简露出一丝苦笑,“这些年,王爷在梦里可曾见过他?”
周由安的眉头微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响后,他唇纹微微一陷,纹路下垂。
——那是一抹苦笑。
周由安在苦笑中轻声问,“小爷你要给我介绍的人,是奉仁大哥吗?”
“你和忠礼既然都认识了,怎么能是介绍呢?”白从简握住手里的白玉手炉,对屋外轻轻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帘子被打起,一张熟悉的容颜,映入了周由安的眼帘。
他不安的站了起来,本来握成拳头的手,此时颤抖的厉害,“师父。”(未完待续。)
正文 175:慕百然的身世
周由安说完后,又觉得不对劲。
这个人,不是他的恩师。
他的恩师文天瑞年纪应该更大一些,鬓发也不似眼前的人这般乌黑。
而且,眼前的人穿着太过于不注重了,连袖口破了一个口子,也丝毫不在意。
这个看似不被礼节束缚的人,不应该是文家人。
可若不是文家人?为何容颜会如此的相似。
“进来吧。”白从简神情依旧淡淡的,“屋外天寒。”
慕百然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淡然的走了进来。若不是他眼里还噙着几分厌恶的神色,他这副平静的模样堪称完美。
周由安望着不远处的慕百然,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说,“请问先生,你是不是姓文?”
“不是。”慕百然很快便否定周由安的话,“我虽然不姓文,但是的确是文家人。”
周由安闻言后,面色变得阴晴不定。
他浑身僵硬的站着,想起昔日皇兄曾和自己说,当年有太多的漏网之鱼,所以这些年他睡觉的时候,从未安生过。
睡不安稳,便要服用丹药。
慕百然见周由安不再开口,又说,“九王爷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只知文家有我哥哥文忠礼,却不知我的存在也很正常。我母亲当年让我随她姓,便知父亲来日会出事,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认为哥哥也会和父亲一样,不得善终。结果,我哥哥活下来了,而且全身而退,你是不是很意外?”
周由安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的确是很意外。只是,我也希望你们好。”
他刚说完,慕百然便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还真是多谢王爷。”
这句话,充满了讽刺。
昔日的文家,在朝廷上被称做最廉洁的砥柱,在浊流中屹立不倒。甚至有人说,只要有文家人在,那么大楚绝对稳固。这些奉承的言语一句又一句,将文家人捧的高高的。
——然而站的越高,肩负的责任也就越大,稍微不注意走错了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当年,慕百然的祖父曾做过先帝文泰帝的先生,在宫里教导年幼的文泰帝几年。
之后,他的父亲又任了文渊阁大学士,成为了还是太子的万启帝的先生。
那时,文家出了两位帝师,和出了两位皇后的向家一起在朝廷上风光无限。
文家纵使站的如此高,他的父亲却依旧提醒他们,要知足要谨慎,在外不能乱来。
然而在慕百然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总是和他嘀咕,说他的父亲文天瑞是个傻瓜,是个缺心眼。她和他说,让他长大了千万别去当官,家里的傻缺有他父亲和他哥哥就够了。
她说,你就老老实实和我学医术,有一门手艺能行走天下不会饿肚子。
只是,文天瑞在外人的眼里,却是和傻字一点也不沾边的。
他的父亲二十便开始任职,在官场上号称刚正不阿,连他的外祖父也被他的父亲比了下去,之后更是将大半生都耗在了朝廷上,连回家陪妻儿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
但在他和他娘的眼里,父亲的确是很傻。
父亲总会和他说,朝廷需要栋梁之才,连休息之前也要批阅完所有的公文。甚至在高热不退的时候,还在忧心边境的战乱……在朝廷上议政的时,更是滔滔不绝,慷慨激扬,生怕因为自己少说了一句话,而影响了大局。
他的忠心虽然显而易见,但是忠言听多了,便会逆耳。
他的母亲知道改变不了他父亲的傻缺性子,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不想让文家断了香火,在生下他的时候,便让他随她姓慕,而没有选择姓文。之后,更是将他送去外域,让他离京城越远越好。
一切,如他母亲所料那样,万启帝登基后,和他父亲时常争论不休。若他父亲那时稍微退让一些,也不至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周由安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我辜负了师父的信任。”
慕百然的父亲文天瑞当年曾是帝师,也曾教导过还是皇子的周由安,和年幼的丹阳公主。
昔日,他因为不会为官,所以甚少出门走动,世人甚至都快遗忘了他这位文家二少爷的存在。
他们不记得他,慕百然也不在意。
他的心思本就不在争权夺利和报效国家上,他们记得他的存在,反而会让他觉得为难。
他比起父亲,更自私一些。
因为有些帝王,不值得他们去辅佐。
“错不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慕百然显然不愿意和周由安说自己父亲的事情,“我父亲身为文臣,理应进谏,只是他死的终究是冤枉。”
能不冤枉么?
心都被挖出来了。
然而,他的父亲被折辱而死,在场的人却是眼睁睁的看着,最后更是欺瞒他们,说他的父亲是失足踩滑,被石子刺穿了胸口而死。
对外宣称的是暴毙。
他们丝毫没有提,父亲临死前是何等的绝望。
慕百然有的时候又在想,他为何要学医术?毕竟,他自认为天赋不错,却丝毫没有办法救治身体已经冰冷的父亲。
那种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
“先帝信奉道教,经常服用丹药,最后却被身边的道人算计了。”慕百然苦笑,“父亲曾多次劝先帝,而先帝却听不进去。最后,父亲明白了全部的经过,想要再去劝陛下,结果陛下却相信了那些疯子,说父亲是文曲星转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要父亲受剜心之刑。结果呢?陛下救了贤妃娘娘了吗?她服用了我父亲的心炼制的丹药,也没有长命百岁吧?”
说着,慕百然眼眶都红了,“而你,口口声声唤我父亲一声师父,我父亲当年为了你,第一次选择了妥协。在我父亲受刑的时候,你却和太后还有向家的人站在哪里看着,最后连事情的真相都不愿意告诉我们!”
“周由安!”慕百然看着不远处的九王爷,“你有什么资格唤我父亲一声师父?”(未完待续。)
正文 176:有事相求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傻子,才敢如此隐瞒真相。
但是他们都忘了,他的母亲祖上曾在京城行医多年。
他和母亲在看过父亲的伤口后,便知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那时,母亲没有哭闹,只是皱眉说,“一世忠臣又如何?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却还要对外说是暴毙。剜心,他该有多疼?”
她的话,让慕百然心痛至极。
之后,慕百然的哥哥文忠礼去了九王爷周由安的府里,想要从周由安的嘴里知道经过。
周由安犹豫了很久,才挤出一句,“奉仁大哥,老师是失足而死,这是个意外。”
文忠礼那时只是淡然一笑,“九王爷,今日你的话,奉仁谨记在心。”
文忠礼离开了周由安的府邸后,便被人带进了宫里,小半个月都没有消息。
朝廷上不少重臣开始和文家疏远,因为那时他们都认为,这次估计文忠礼也会出事。一旦文忠礼也出事,那么文家当真是后继无人,之后文天瑞手里掌握的权利,必然会被人瓜分。
再也没有人能护着文家了。
最后,白家的前任家主白席儒进宫了,之后文忠礼顺顺利利的从宫里出来,次日便被封文渊阁大学士。
——文忠礼成了大楚最年轻的大学士。
那些本和文家疏远的人,又想再次和文家有来往的时候,却被文忠礼拒在门外。而慕百然十分不理解哥哥,在知道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后,为何还要一心留恋权利,不知道逃的远远的,留着一条性命。
他不明白,所以觉得哥哥是个极其虚荣的人。
后来,他便和哥哥疏远,开始在外域行走,直到母亲离世,他才出现在京城。
他走的太久了,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文家有他这么一个人,连从前和文家来往密切的九王爷周由安,也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了。
真是可笑。
“我……”周由安目光黯淡,“我说不说,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能一样吗?”慕百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我们知道,和你说出来,你认为是一样的?”
两个人的气氛剑拔弩张,尤其是慕百然……
似乎周由安再说一句让他不满的话语,他便会冲上去和周由安拼个你死我活。
在一侧沉默了许久的白从简咳嗽了几声,打破了两个人的僵局。
他的语气淡淡地,“坐下说话。”
慕百然本似一只炸毛的猫,在听了白从简的话后,才又安静的坐了下来。
他忍到现在没有对周由安破口大骂,是因为白从简不喜欢听这些粗俗的言语。
慕百然自然也知道,白从简绝对不会简简单单的将周由安带到他的面前来,白从简会这样做,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今日,我让你们见面,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动手打起来。”白从简说,“不过王爷,有些话你还是需要说清比较好,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周由安张了张嘴,半响都挤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说,“师父临终的时候,曾和我说,不能告诉你们他的死因。若是你们查出来,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帝王昏庸,无可救药。
信奉道教,沉迷丹药,杀人如麻。
连当朝的大臣都不愿意放过。
文天瑞临死的时候,的确有些意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不过从他踏入仕途的那一日起,文天瑞便知道自己或许活不到寿终正寝。尤其是在当年宫乱的时候,他为了护住一些人而违背了良心,选择了送万启帝登基。
文天瑞死之前,握住周由安的手说,“从前的事情,我不怪你,你有你的想法。只是由安,我今日怕是不能再回去了。我死后,你切记我的死因不能告诉我的妻儿,他们不能被我牵连。若有朝一日,奉仁查出我的死因,你一定要阻止他为我复仇。人固有一死,对外人而言,我的死或许轻如鹅毛。但我希望我死后,陛下能明白,世上只有生老病死,而没有长命万岁。”
115/255 首页 上一页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