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去找姜夫人拿药膏的时候,姜夫人让她直接将二小姐带过去,正好与她说说话。
姜夫人想着不管怎么样,她是云府的小姐,身上流着都督的血脉,如今就要嫁给安王府为妾,还是毁了名声之后嫁过去的,心里头难免的会伤心。
云珠也算是自己带出来的,原本以为自己教的很好,是个高贵的大家小姐,可最近几件事爆发出来了之后才明白,好像是哪里弄错了。
云珠过来的时候,先前那些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到了姜夫人跟前,行了一个大礼给她,经过了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她那高贵的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也知道之前姨娘所说的,姜夫人只不过是运气好,嫁在了她前头这种话,有些太过于牵强了。
如果父亲真的爱白姨娘,就不会这么对自己,也不会对白姨娘说要休了她,如今谁还看不出来,在父亲的眼里,整个后院就只有母亲一人,往日自己和白姨娘能那般的肆无忌惮,异想天开,那都是母亲给了她们希望,纵然了她们的野心,可现实就是现实,她们即便是能跳到母亲的头上,也跳不出父亲的手掌心。
“谢谢母亲。”
云珠也不知道具体要谢姜夫人什么,但总觉得她应该要谢的地方有很多。
倘若今日过来的云珠还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姜夫人心里可能还好受些,突然一下看到这么平静,又这么乖巧的二小姐,姜夫人心头一酸,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委屈你了。”
姜夫人伸手摸了一下云珠的头。
“云珠不委屈,能嫁给安王,是云珠三生修来的福气。”云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不后悔,不后悔自己选了安王。
姜夫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摸着她头的手一顿,缓缓地收了回来,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云珠:“你真的开心吗?”
“女儿开心,多谢母亲的成全。”云珠说完,脸上还带有一丝羞涩。
姜夫人彻底的失望了,沉默了许久,又说道:“可你是云府的二小姐,本该更好的......”
云珠愣了愣,更好的?是有多好?从小姨娘就告诉她,将来要嫁个权贵,无论是妻还是妾,只要嫁进了权贵,就有机会出人头地,历史上有那么多妾压过妻的先例,谁说了做妾就一定是低贱的?只要得了夫君的喜欢,得了宠,该有的都会有。
自己如今的名声被云倾毁了,安王能娶她,她还能奢求什么?她巴不得立马就嫁出去,哪能还想着云府替自己争一个侧妃?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错了,但是她从不后悔,不后悔落水,也不后悔遇到安王。
姜夫人没再说话,送了一对金镯子给云珠,就派蝶依送她回去了。
云珠走后姜夫人想了很久,想云珠,又想了云倾,怎么个个都是削尖了脑袋,非得往那高出挤?自己并非没有教过她们,凡事都得先看本质,看进里子里去,看的长远一些,可到头来,都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云都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姜夫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用问,就知道她是在为云珠的事情伤神,正想说几句话劝劝她,就听姜夫人开口问道:“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云都督愣了一下,坐在她身边,很是认真的看着她:“你有什么错的?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有什么样的后果,应该很清楚,你能教导她们,但不能左右她们的思想,难不成还能为她们打算一辈子?”
“你就是太爱她们了,你啊,越是想对我好,就越是对几个姨娘家的孩子好,不是说好了吗?今后就别操心了。”
“可我还是错了啊,我不该溺爱……”姜夫人喃喃的说着,头一回开始反思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忍让。
如果她能强势一些,说不定云珠这孩子就不会这么糊涂了,就算是云珠还有什么想法,自己做母亲的,还能由着她的性子不成,自己说嫁谁,她就得嫁谁,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过,姜夫人再怎么想,这会儿都已经晚了。
五日后云珠嫁进了安王府。
嫁之前,姜夫人让白姨娘陪了云珠一夜,那一夜里,白姨娘总算是将心中憋了好久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她这些日子自己所受的苦没有白费,云珠能嫁给安王,这第一步是个好的开端,如今皇室人丁本就单薄,当今皇上刚刚才得了一个皇子,上一辈的人又只有两个弟弟,安王虽说性情暴躁了一些,但手上的权利大,保不准之后还能有个什么大作为。
白姨娘说的隐晦,云珠却听的心里一颤一颤的,一想到白姨娘所说的事,万一哪天真的实现了......那自己不就是......云珠的心咚咚直跳,之前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浮躁不安。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非得让云倾死无葬身之地。
云珠出嫁的那一天,云府并没有操办,本来让安王府抬去当妾,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哪里还会大张旗鼓宣扬,来的也就是白姨娘娘家的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头一天赶来了府上说要送送云珠。
结果几人凳子还没有坐热乎,就被云都督连带着白姨娘一块儿赶了出去,原因是太能吵了,几个人围着云珠说话,为云珠能嫁给安王高兴,说着说着声音就高了几分。
“还嫌不够乱的吗?”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姜夫人能容忍,说是云珠都要嫁出去了,难得一回,她们高兴就让她高兴一下吧,可云都督就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当时就呵斥了两声,几人讨了个没趣,在云府吃了一顿午饭也就回去了,白姨娘也被云都督那一声吼,吼回了自己的屋里,回到屋里,白姨娘想起云都督当着一屋子的人说了那些话,完全没给自己留分毫的情面,云珠这一嫁,好像云府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见得她好,想着想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云珠是嫁出去了,可屋里还有一个云沫,今后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几人一走,只剩下云珠一人了,屋子里燃着炭火,偶尔几声噼里啪啦的炭火燃烧的声音,听上去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哪里像是出嫁时的光景?
后来还是四小姐云沫过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云珠也刚好相见云沫,拉着云沫的手,一直嘱咐她,万万不可小看了云浅,自己就是吃在了这个亏上,周姨娘家的两个丫头巴结上了她,如今过的日子多滋润,自己之前不听白姨娘的,后来那么不甘不愿的陪着云浅走了一遭灯会,还能遇到安王,是以,无论如何,云沫以后只要紧跟着云浅,那铁定是没错的。
云沫的性子没有云珠那般要强好胜,之前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姐姐走了,以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知道捏着手帕不停的擦着眼泪。
云府虽说没有操办,但是该给云珠的嫁妆,一样都没有少,好在本来府上就有两个马上要成亲的,订的东西也多,即便是云珠这么急急忙忙的嫁了,也还是来得及凑出她的那一份。
云府这边新人出嫁,走的静悄悄的。
云府不操办,可安王爷那边却是大张旗鼓的折腾了一回。
安王爷一身穿着红红的嫁衣,满身酒气穿梭在了宾客之间,吴踪向他禀报说新娘子抬进来了,他也当作没听见,眼珠子转了两转,侧着头就问:“那,那林......”
“王爷操办的这么热闹,林府当然知道。”吴踪很无语。
“那她怎么说?”安王赶紧凑到吴踪跟前,很想知道林婉清有没有生气。
“属下不知。”他怎么知道?难道还要他跑去林府问问那位未来的王妃,王爷纳妾了,你生不生气?
“蠢东西,没用的东西,滚!”安王一把就将吴踪推开,当下没了兴致,酒壶一扔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倒在床上,头就开始犯晕,又扔了几样东西,终于折腾够了,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后来过了几天了,云浅这边才听说,云珠一进府上就被安王爷冷落,除了新婚的那晚,安王爷将她扔出婚房的时候,云珠见过他一面,其余时间均没有看到他人。
但对外放出的消息却是安王很是宠爱云氏,当天夜里翻云覆雨了一个晚上。
安王之所以将她扔出了婚房,又放出了这番话,恐怕为的就是气气林姑娘。
云浅对这些已经不太关心了,云珠好不好,那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后来如何,还真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前世自己还是云府的嫡女,侯府的世子夫人,不一样也是自己作死了么,
云珠一个妾室就因为林姑娘的一句话,嫁去了安王府,能得了什么宠?能有什么地位?
云浅这边既然都知道了,那安王费尽心思演的这出戏,故意要给林府看的,林府自然也都知道了。
“安王在云氏那里歇了一夜。”林婉清身边的丫头,终于将这话说给了林婉清。
林婉清有些神离,似乎没有听清丫头的话,脸色依然是平静的,眼里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回头问了一句跟前的丫头:“云府的云浅姑娘,快嫁了吧?”
“快了,还有半月。”
丫头不明白小姐不关心自己的事情,怎么突然关心起了云浅。
“哦......”
“你刚才说什么?”
丫头梦初很是无奈的看着林婉清,又说了一遍:“奴婢听说安王爷在云氏那里歇了一夜。”
“嗯。”
林婉清又有些走神了。
“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梦初倒是急了。
“着急什么?他安王爷演戏,我还要配合他?”林婉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小姐你......”
“你怎么知道安王爷是在演戏?”梦初顿时有种挫败感,她还以为小姐听到这消息后,会难过一下,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反应,还当场就揭穿了安王。
“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林婉清说道。
“只是可怜了那位云珠姑娘,被他这么逮着暗算了一回。”林婉清叹息了一声。
“这哪能怪得了安王爷,是那位云珠姑娘得罪王爷在先,谁让她先生了算计之心,一心想要赖着安王,这下好了,有了那盆脏水在身上,云府也没有那个脸面去为云珠姑娘争个侧妃。”梦初赶紧替安王爷开脱。
“啧~脏水?是不是脏水他安王爷最清楚。”林婉清对安王,简直就是看得透透的了。
“听说那位云珠姑娘第二日在王府看到了吴踪的脸之后,当场就指着吴踪的鼻子,震惊到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知道重复着你,你….”梦初活灵活现的在林婉清跟前演了一番。
“后来倒是明白过来了,也终于知道哭了,坐在地上边哭边说安王爷算计了她,她也好意思提算计这话,当初要不是她在灯会上那一跳,安王爷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梦初嘟着嘴,其实她还想说一句,要不是小姐将王爷气着了,王爷怎么可能会娶她?
不过,她到现在都搞不懂,为何小姐每次都会惹怒安王爷,当初安王爷与小姐订婚的时候,小姐并没有表现出不喜欢啊,怎么这婚事一定下来,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水火不容了。
“以后管住你的嘴巴,她毕竟是云浅的妹妹,不得乱说话。”林婉清回头呵斥了一声梦初。
“云浅……奴婢倒是不明白,小姐与她只见了两回,怎么对她就这么好?”梦初想起上次小姐为了云浅姑娘,还当场训斥了林诗姑娘,林诗可是她的亲侄女呢。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难道都要我告诉你不成。”林婉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梦初。
“奴婢不敢。”梦初当下低着头,嘴角俏皮的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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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爷这事一闹,自过年之后,宫里头又热闹了一回,好在靖王与云浅的婚事在即,靖王府那边声势浩大,一时又将众人的眼球吸引了过去,云珠这件事才慢慢地淡了下去。
与嫁云珠那会儿相反,云浅离婚期还有五日,屋子里就开始围满了人,云浅根本就没有闲过一刻,屋里的三个丫头也是忙里忙外,忙晕了头,后来云浅没办法,又将外面的粗使丫头提了两个上来,给她们打打下手。
前世她出嫁的那会儿,人也是挺多的,可没有如今的气氛,那会儿多数是见到老夫人叹气,母亲叹气,几个伯母叹气,唯一能谈笑风生的就只有自己。
如今......
又相反了。
所有人的没有不满意靖王的,唯独自己很惶恐。
可众人也没有跟她惶恐的机会,光是查看几个院子里送来的礼,都够她忙的了,还得坐在那里由着几个伯母轮番的嘱咐。
这回不比去太行山的庄子,几位伯母给的东西,都称得上是压箱底的东西,云浅这一嫁,谁都舍得花老本,府上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了一个姑娘,如今转眼就要嫁人了,当初还是老夫人去求了菩萨才求来了这么一位姑娘,如今要嫁人了,谁能亏待得了。
大伯和二伯家除了首饰之外,给的都是一些云浅随处可用的银票,王氏和苏氏都说,去了王府,人多眼杂的又陌生,求人办事总的需要银子,虽说云浅的嫁妆里黄金白银够多的了,可钱财这东西哪能嫌多的。
而三夫人唐氏那边就更是慷慨,直接给了云浅几家铺子,都是当下贩盐的铺子,很是值钱。
三夫人家的四少爷开玩笑说:“合着我就不是爹娘生的,浅儿妹妹才是,怎么就偏心了,说我年纪轻轻要自己去奋斗,可转个头就将几家现成的铺子给了浅儿妹妹,我都要嫉妒了。”
“你还贪心,你弄来的那几家米商,一开年价钱是暴涨,你赚的还少吗?”七少爷怼了他一句。
“那不都被你搜刮过去了吗?”四少爷也不示弱,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就开始算起来,你欠我什么,我又欠你什么,但说的也都是一些趣话,逗得屋里的人阵阵哄笑。
吵吵闹闹一直到成亲的前一日,几位府上的姑娘才凑齐了一起到了云浅的屋里打算陪着她一起熬了这个夜晚。
这次不止是云嫣和云梦,云沫和云倾也来了。
云沫离开了云珠的日子,胆子一直很怯,刚才进来看到云倾也在,吓得差点就往回走了,她姐姐的那张脸,那几道血印,全都是云倾给抓的,还有府上哪些下人们传的话,她听到了之后,是彻底的怕了云倾,她没想到一个人还能可怕到这种地步。
云珠嫁之前也告诉过她,让她离云倾远一点,云倾就是个疯子,狠起来恐怕连人都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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