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胖?本王看着挺好。”
六少爷刚说完,还没等云浅回答,坐在上位的靖王就开口了。
六少爷尴尬了一瞬,摸了一下头,居然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云浅知道屋子里只要有靖王在,父亲和哥哥都会拘谨,不会与自己说体贴话,当下也不顾靖王高不高兴,就打算将他避开。
“王爷,我带着父亲和哥哥去花园里走走。”
“嗯。”靖王的表情有些不情愿,但好歹是同意了。
云浅刚转过身,就听靖王在身后说道:“天热不要走太远了。”
“好。”云浅回头,身旁的张嬷嬷和书画都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到了花园的藤花底下,云都督与六少爷知道藤花是云浅的主意之后,又取笑了她一回,脑子里净是花花草草,在云府如此,到了靖王妃这爱好也没有改变。
两人欣赏了一会儿藤花,就走过来坐到了云浅对方的石凳上,秋燕提了茶壶过来,为云都督和六少爷倒了茶,又为云浅倒了一杯白水。
“父亲准备的如何了?上次我与父亲说的那些,不知父亲还记不记得?”云浅见二人坐下来之后,就问了云都督,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要阻止,不想让父亲和六哥生活在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之中,也不想靖王一个人闷着,承受着所有的压力。
云都督喝茶的手一顿,看了一眼跟前的小六和云浅的几个丫头,几人也是极有眼力劲的,瞬间都退了下去。
“浅丫头是说皇上亲征的事?”云都督怎么会忘记,那一次自己都被云浅吓一跳,她居然会知道的那么多。
“对。”
云浅回答道。
“如今这个时候了,连靖王爷都在替皇上做准备,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他。”云都督放下茶杯,脸色有些深沉。
“那父亲对这场仗有几成把握?”云浅继续问道,问完见云都督还在思索,就又说道:“六哥哥可记得上次我写给您的那封信?我与六哥哥说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了不好的事情,这一次也不例外,这场仗又出现在了我的梦里,而且它的结果。”云浅喉咙哽塞了一瞬,”很不好。”三个字说的异常艰难。
六少爷一愣,茶水咽进喉咙,能听到一声“咕噜”的声响。
“妹妹,如何不好了?”
六少爷自然是记得上次卫整的那件事,当初他收到云浅的书信在前,抓卫整在后,虽然觉得做梦这事有些荒唐,可妹妹那梦确实是灵验了的,这次听云浅说又梦到了还未开始的战役,顿时大热天的六少爷后背却生出了凉意。
“皇上被俘,父亲和六哥永守边关,再也没有回过云府。”
云浅话音刚落,六少爷手里的杯子就掉在了地上,面色震惊,还略带些恐慌。
“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云都督也是脸色极其难看,当下严肃的对云浅说了一句。
“父亲,我知道这些事情听着太过荒唐,但是那梦太真了,真到我对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看到父亲拿剑自刎,后来被安王爷阻止了,还看到六哥未过门的妻子整日以泪洗面,到死......我也再没有看到父亲和六哥。”
云浅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杯子,眼眶已经红了一片,眼角落下的泪珠,让云都督心慌到了极点。
“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父亲, 倘若真的劝不了皇上, 也请父亲明白, 并非是父亲和六哥哥之过。”云浅想说,皇上亲征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么多人劝过他, 他依然一意孤行, 后果如何,又怎能怨得了旁人。
可是云浅这么说, 自己也知道, 太过于牵强, 皇上乃天之骄子, 他的安危不只是他自己的责任,还是当朝每个做臣子的责任, 即便是因为皇上他自己的原因出了事, 作为领军者的父亲,怎能逃脱得了干系。
能这么说, 那也只是在父亲和六哥的面前,她说出了她的小心思,她是真的不想父亲再出事,不想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出事。
“妹妹, 你说的这些, 可有告诉靖王爷?”六少爷看着云浅的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还是头一回在云浅的脸色看到这种悲伤。
如此一想,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觉得有几分惶恐,倘若浅儿妹妹说的都是真的,那皇上……他真的不敢想象。
“嗯。”
云浅点了点头,这些她早就告诉过靖王了,皇上被俘,朝堂由安王接替,之后还是他去救回的皇上,但具体如何救的,她却是完全不知。
关于她父亲和六哥的结局,她也只是对靖王说了,父亲在边关再也未归,并没有告诉他父亲曾经还拿剑自刎过,也没有告诉他,六哥连婚期都没有赶回来,前世她一颗心都在侯府身上,当时听到了父亲和六哥的消息时,她还哭了几个晚上,夜里躲在被窝里捂着被子哭,生怕被人家听到,要是传到了侯夫人的耳里,她又会说自己丧,坏了他侯府的风水。
当时卫疆是怎么对她说的?好像是对她说了一句:“如今云府已不比之前,你的性子再不改改,还要横到什么时候?”
那是在他娶第二房妾室的那一日,自己上门去闹的时候,卫疆对他吼出来的一句。
云浅如今回忆起来,心口依然有种被针刺的痛感,但她不是为了卫疆,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父亲与六哥心痛。
“靖王都知道了?”云都督难得震惊的皱起了眉头,问完依旧是沉思的模样,今日他与六少爷都是应靖王的邀请来靖王府的,在他知道这次不仅是皇上,靖王也会跟着去战场之后,心头就已经明白了,这场战役事关重大,成败之间会是两个极端,倘若是胜了,云府就会达到顶峰,若是败了,恐怕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他心中所承受的压力,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在靖王爷找他来之前,他甚至有过要分家的年头,想将自己四房这一支彻底的与云府划清界限,独立门户,这样即便是自己失败了,对云府的影响也会小一些。
在准备战役的这些日子,他煎熬的数着每个日日夜夜,随时都做好了此一去再也回不来的打算,前几日他还试探性的劝过云浩一回,要么这一场仗,他就不要参与了,可云浩的性子早就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那股子傲性情又怎是他三言两语可以劝阻得了的。
何况今日王爷邀请的也是他与六少爷两人,其实在来靖王府的路上,云都督的心就已经轻松了不少,靖王能将他们叫去过讨论战事,就如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靖王近几年虽说对外一直声称不理朝政,但还是抹不掉之前他曾经跟着先皇征战沙场时所立下的丰功伟绩,他记得先皇剿灭敌军,彻底收复疆土的那一年,靖王才十八岁,当年靖王跟着先皇凯旋归来之时,自己有幸见过他一回,他一直都记得靖王当时的模样,脸色冷硬,脸上残留了几滴未擦净的鲜血,那双眸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和坚毅,让他当时就觉得,这份气势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人能拥有的。
当时他还曾一度以为,他会是继先皇之后的天子,可是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靖王却自己褪下了盔甲,对世人宣布,自此以后,他靖王再也不理朝政,直到这一次,靖王主动要求前去征战,与他褪下盔甲时一样,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到了靖王府之后,云都督再次面对靖王时,就与上一次靖王陪同云浅回门时的状况不同,上次靖王扮的是女婿的身份,而这一次他们之间就是王爷与臣子的关系。
但是对于云都督来说,都是紧张,或许当靖王是自己的女婿时,还会更让他紧张一些。
靖王问了他这次战役的大致情况,问完也说了一些他的意见,之后还将土族内部的机密告诉了他,云都督虽然对战役的把握只有七八成,但是在知道靖王对土族了解到了如此地步之后,就在刚才,云浅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情之前,他还曾胸有成竹的以为这次的把握能有十成。
从靖王的前厅出来,陪着云浅走去花园的路上,他还自嘲之前自己想的太多,即便是皇上去了,有靖王在,有自己在,铁定不会发生意外。
但是云浅如今这番认真的态度,说的这些话,又让他莫名的开始紧张,认为此次的战役不会那么简单。
“我告诉过他皇上会被俘。”
云浅见父亲开始相信了自己的话,就准备将她重回了那三年的真相慢慢的告诉他。
“若依妹妹所说,恐怕靖王爷这次突然复出,估计也是为了保护皇上。”六少爷看着云浅哭红的眼眶,当下安慰她道:“在妹妹的梦里面,皇上被俘时靖王并没有去参战,但如今靖王要去,多半就与那梦里的结局不一样了。”
“凭他一人来改变这些,他得承受多大的压力。”云浅心痛,人人都以为靖王厉害,有他靖王在,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可是靖王也是个人,也有压力,他能成为世人心中的英雄,那他就得付出比常人要多的努力。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不劳而获,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消磨的都是自由和生命。
所以,靖王做的越多,越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她越是心痛。
“父亲,六哥哥,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恐怕会让您们觉得更加的荒唐,但是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过来的,是用我自己的死换回来的三年记忆。”
“丫头,好好的哪里能说这么晦气的字。”云都督一听云浅说死,心头猛的一颤,全身都是凉的。
“父亲,可浅儿死过啊!浅儿已经死过一回了。”云浅与靖王说这些的时候,多半是委屈自己当时对卫疆所付出的那些感情,到头来得到的却是凄惨的下场。
此时在面对云都督和云浩的时候,云浅就是对亲人的依赖,还有自己对他们的歉意,她辜负了他们的养育,辜负了父亲母亲,辜负了祖母,辜负了所有爱她的人。
“前世,我不顾祖母和母亲的劝阻,一心要嫁到侯府,最后也如愿了,可是后来,我为了去取悦卫疆,取悦侯夫人,我不惜断绝了与云府的关系,更是不愿意去见祖母,去见母亲,后来,我死了,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的。”
“丫头。”
云都督被云浅的话吓得叫了一声,而六少爷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
“死了之后,我以为我会成为一缕冤魂,缠着侯府,缠着卫疆,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却发现我还活着,时间是在自己死的三年之前......”
“所以,浅儿妹妹才闹着与侯府退了婚?”六少爷脸色都白了。
“六哥哥说的对,重新活过,我才发现再也恨不起任何人了,只想避开侯府,避开卫疆,避得远远的,前世所遗憾的东西,这一世我都想重新捡回来,不想再去浪费时间,只想好好的活着。”
“丫头……你一个人忍了这么久?”云都督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何滋味,明明浅丫头所说之事是那么的荒唐,可他还是选择了自己去相信她,但是心里最痛的还是,浅丫头的心里怎么会装着这些苦。
他一直以为她应该是幸福的。
云浅没回答,微微的低下了头,云都督看到她的模样,心里更是痛,一双大手掌,紧紧的握住云浅的手,攥得自己的手背青筋暴露,而他的手心却没有用力,在他心里说云浅是他的宝贝疙瘩,一点儿都不为过。
可就是他疼到骨子里去的女儿,却受了如此的痛苦,他怎能不心痛。
“卫疆那死玩意儿,他也配?他也敢?他是活腻了不成!”回过神来的云浩站起来,突然赤拳砸在了桌子上,一张脸都因为愤怒而胀的通红,一时也忘记了云府还有一位妹妹,云倾已经嫁给了卫疆。
他一心呵护,云府一心呵护的浅儿妹妹,他卫疆凭什么?一想到云浅说的那些话,他头都炸的痛,什么一尸两命,他侯府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云浩的拳头捏了又捏,恨不得马上就冲去侯府将卫疆当场捏死。
“卫疆也死过了。”
云浅抬起头,看着父亲与六哥,她认为卫疆死不死,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她早就当他是死的了,今日终于将这些都说了出来,她心头已经很轻松了,关于那些痛,她已经不会再痛了,此时流的泪,也是悔恨自己当初的愚蠢。
“浅儿妹妹的意思是?”
云浩惊的身躯一颤,此时的模样,倒与七少爷平时一惊一乍时的表情有八九分的像。
“卫疆也有三年的记忆。”
云浅的话说完,云都督和云浩两人又震惊了。
“所以他才有机会去接近安王爷,才让侯府暂时有了翻身的希望,但是他到底有何目的,我却不知。前世皇上被俘,安王代替朝政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卫疆此时去投靠安王,以他永远都不肯吃亏,机关算尽的性子,怕是没那么简单。”
“妹妹是说,难道卫疆他还想怂恿安王篡位不成?”云浩猛的就站了起来,终于没有再忍住,怒愤的说道:“我这就去将他废了!”
云浩的性子已经比云赫沉稳了很多,可此时,也是愤怒到了极点。
“此时是关键时刻,六哥万万不可鲁莽行事,今日我将这些告诉父亲和哥哥,并不是想要父亲和哥哥要去替浅儿报仇,侯府如何,人人都能看的清,至于那最后的报应,迟早都会来的,可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父亲和哥哥去担这个罪名,更不想让侯府在陨落之时,还能为自己找一个理由,说是我云府害了他。”
“我对父亲和哥哥说这些的目的,也只是想让父亲和哥哥能替靖王分担一些,历史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何况还只是他一个人。”
云浅说完,六少爷才又不情不愿的重新坐了下来,坐下来拳头也还是捏的紧紧的。
“他居然还敢造反!”
云浩又咬着牙说了一句。
“没有证据,哥哥还是莫要轻易对人提起。”云浅劝说道,重生这种事情连自己都觉得荒唐,今日父亲和哥哥能相信自己,多半也是因为痛爱自己,带着亲情来相信自己的,换作旁人,只怕会当她是疯了,又怎么会相信她说的话,又怎么会相信侯府的卫疆有那个胆子造反。
云浅说完,三人皆是沉默了一会儿。
“好了,丫头今日这番话说的也差不多了,莫要再想,你说的这些父亲都信,也会听丫头的,会好好的协助靖王,丫头舍不得靖王,他靖王也是我云成天的女婿,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他一人承担呢。”云都督回过神就开始担心起了云浅的身子,刚才这些话说出来,心里肯定是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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