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着强大的羞辱击打在秦文远的耳膜里,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母亲唯恐林晚走了,忙朝他喊道:“文远,快过来。”
秦文远听到母亲的呼唤,整个人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无法接受的看向母亲,脑子里仿佛无数鼓槌在击打。
他和林晚一样的年纪,林晚活得如此光鲜,他却活得如此卑微。现在母亲居然让他给林晚擦鞋?
难道没有想过他也是个人,他也有自尊的吗?!
可是母亲根本不在乎他的自尊,见他站着没动,有些急切的又冲他叫唤了一句:“文远,你同学赶时间,你赶紧过来给她擦鞋。”
秦文远的神经再次受到重重一击,耳朵里阵阵轰鸣,他受惊一般后退两步,颤抖的说到:“不,我不擦!”
母亲怔了一下,一再唤他,他都忤逆。明白他这是自尊心又出来作祟了。
穷人哪里有什么自尊心?自尊心能值几个钱?
母亲生气了,一瞬间寒下了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母亲冰冷的声音,吓得他一抖。
自从父亲找了女人后,母亲的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一旦发作起来,会把他往死里打。他是不敢跟母亲犟嘴的。
他看着母亲半跪在林家保姆脚边,想到自己要用这样耻辱的姿势跪在林晚面前,血液涌上脸颊,他突然恨不得在眼前就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要因为没钱受这样的侮辱?!
他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可是触到母亲直勾勾凌迟在他脸上的那没有温度的眼神,他脸上的热度慢慢褪去,变成了苍白。
他慢慢的看向林晚,林晚正微笑望着他。
他的身体一阵摇晃,他忽然发现,原来林晚真的是高高在上的。这个距离让他感觉她是那样的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啊!”母亲看他僵着没动,又催促了一句。
“好……”他的灵魂突然像被抽走了,他木然的迈开步子,朝林晚走了过去。
脚下却像压了千斤的石块,每一步都走得步履维艰。
他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才走到林晚面前,蹲下来,双手颤抖着拿起了刷子和鞋油。
林晚看到他额头的青筋都凸起,一张脸煞白。
她欣赏了会他精彩压抑隐忍的表情,也懒得遮掩了,开口说到:
☆、72,不能算了
“秦文远,你的技术行吗?你妈好像是跪着的,你不跪吗?”
心脏仿佛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击中,秦文远正挤鞋油的手狠狠颤抖了一下,一大滴鞋油掉在地上浪费了。
母亲看到了,心疼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用眼神给了他一个警告。
秦文远猩红着眼睛,接到母亲的眼神,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
为什么林晚的父母亲就能让她过上高贵的生活,他的父母却要让他在大街上给人擦鞋?
现在竟然为了这么小小的一滴鞋油,就在林晚面前瞪他,
她不知道,他看不起林晚。可是现在却被林晚看到他低贱如蝼蚁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焚烧。
特别是,给人擦鞋就擦鞋,为什么非要半跪在地上?
这样卑贱的姿势,她难道没有觉得很没尊严吗?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只能林晚在他面前做。
怎么能让他在林晚面前做?
他很想站起来,可是想到自己许诺会负责刘媛媛这个月的吃饭钱,他心里的耻辱被他咬牙强压了下去。
他想着自己是个男人,为了心爱的女孩子,受点辱不算什么。这么想着,他心头的怒意才放下来。
他平复了心里的不甘,假装没有听到林晚的命令,重新挤了鞋油,打算涂在林晚的鞋子上。
不想林晚突然将脚拿开,一大滴鞋油就这么再次掉在了地上。
他顿时愤怒的抬起头咬牙说到:“林晚,你干什么要拿开脚?”
林晚听到他这话,脸色也冷了下来。
不止是挪开脚,她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她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对张姨说到:“张姨,我不擦鞋了,我去前面车站等你。就连我妈都没有用这种语气凶过我。我花钱不是为了买气受的,我走了!”
她说完,扭头就要走。
秦母却急了,连着掉了两块鞋油,这笔生意怎么也不能算了。
她丢下抹布慌忙把林晚拉住,说到:“小姑娘你别走,我儿子很少跟我出来擦鞋子,待会阿姨给你擦行吗?你快回来坐下……”
林晚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儿子是用什么立场对我大呼小叫,我好心照顾你们家生意,花钱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
秦母恼恨的瞪了儿子一眼,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几步走到儿子面前将他揪起来骂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还不赶快给人家道歉!”
她说完,转头对林晚说到:“小姑娘,你看,鞋油都浪费两块了,今天你们怎么的也得在我这里擦鞋了。我们是小本经营,你别叫我们为难!”
张姨看到秦母这副讹上她们的样子,再也忍不住了,母子两个都是一个德行,她几步回来就驳斥到:
“你儿子那是什么态度啊,我们欠你钱了是不是啊?凭什么花钱还看你儿子脸色?”
“浪费了鞋油那是你儿子技术不好,怎么着,还赖上我们了?要是你在给我们擦鞋的时候,把鞋油洒一地,那我们是不是要赔你个万儿八千的啊?”
☆、73,同情有错,羞辱就没错了吧
林晚看了看脸色涨得铁青的秦文远,淡淡的说到:“对顾客大呼小叫,还想让顾客跟你们做生意吗?”
“顾客花钱不是来看你们脸色的,你们不尊重顾客,用这种恶劣的态度服务,还想顾客忍气吞声惯着你们,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秦母又回头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给林晚两个人赔不是:
“你们说的有道理,都是我儿子的不是,你们赶紧坐下,阿姨给你擦鞋好吧?”
林晚脸色缓和下来:“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我赶时间,就让你儿子给我擦鞋吧。”
她说完,重新坐了下来。
秦母生怕再节外生枝,走到秦文远面前,低声警告到:
“人家同学照顾你生意还照顾错了?你朝人家吼什么,快去!妈怎么给人擦鞋的,你就怎么给人擦鞋!”
秦文远看着林晚,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想到刘媛媛还等着他的钱吃饭,他才慢慢强忍住了心里的憋屈,走到林晚面前,极不情愿的重新蹲了下来。
林晚看他重新拿起了鞋油,慢条斯理的提醒了他一句:“你妈妈说,她怎么给人擦鞋,你就怎么擦。”
秦文远身体一颤,听出来林晚这是让他跪下的意思。
他咬着牙抬起头,刀片一样的目光划到林晚的脸上。
林晚对他微笑了一下。
他几乎把手里的鞋油给捏得变形,好不容易才克服心里的屈辱。
他战栗的曲起腿,慢慢的半跪在了林晚的面前。
膝盖触到坚硬的地面,明明地面的热浪如同烈火,他却觉得冷得打颤。
他的视线看着林晚光鲜的鞋子,热血全都涌到了脸上。
刚刚克服掉的屈辱,瞬间又冲上脑门,却比刚才更加屈辱一百倍。
林晚!你给我等着!
他的心头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他要狠狠的甩了林晚,跟刘媛媛在一起。
要让林晚跪在他面前,他才会原谅她!
他低下头,将鞋油挤到林晚的鞋子上,拿了刷子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慢慢的一点点擦拭。
林晚欣赏着他跪在她的脚下的样子,淡笑了笑。
前世她知道他的家庭这么贫困,处处接济他,他却恩将仇报,一边理所应当花着她的钱,不知感恩还说她大小姐的派头伤害了他的自尊。一边和她的好姐妹搞在一起。
既然接济他同情他有错,那么这一次,她羞辱他应该就没错了吧?
张姨擦好鞋子站了起来。
秦母也忙完了,走过来,看到儿子满脸隐忍的怒火,仿佛随时会把刷子甩在女孩子的脸上。
她很是不放心,踢了儿子一脚,说到:“我来吧!”
林晚却站了起来:“不用了。”
她拿纸巾将鞋子上的鞋油擦掉,她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浪费在秦文远的身上,跟他待在一起她都觉得浪费生命。
她拿了钱放在凳子上,这就朝张姨招了招手:“我们走吧。”
张姨对她没有擦完鞋子的事,也没有作什么评价。看着秦文远这副不情愿的嘴脸,她就很来火,明明是给他送钱,却像是拿钱逼着他收似的。
林晚多给了钱,而他母亲也没有说感谢的话,就飞快放进腰间的钱包里,这市侩的小动作,仿佛是怕她们再要回去似的。她越发看不起这一对母子。
“我们走吧。”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74,仗着家里有钱
目送两个人走远,秦文远终于忍耐不住,朝拿出兜里的钱,正舔了口水在数钱的母亲手上一拍,气愤的说到:“妈,你没看到那两个人是来羞辱我的吗?”
“那个女同学仗着自己家里有钱,经常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早就受够她了,她刚才让我给她擦鞋,分明就是羞辱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母亲手里的钱被他打掉,弯腰捡了起来,板着脸看着他说到:“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摆出这样一副不情愿的嘴脸。擦鞋没有什么丢脸的,丢脸的是没有钱!人家为什么能羞辱你,是因为你没钱!”
秦文远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心里时常揪着他的心的问题:“那为什么人家家里就有钱,就能让儿女大手大脚的花钱,为什么你们就没钱?!”
母亲将钱用力的甩进装钱的铁皮盒子里,说到:“秦文远,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是你妈辛辛苦苦给人擦鞋子换来的,你妈没念过书,没什么本事。可你妈也没有饿过你一顿!”
“既然你嫌你妈没本事挣不了大钱,那么你在学校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认真念书,考个好大学,将来找个体面的高薪工作。不要让你的子女像你现在对你妈这样,指着你的鼻子骂!”
“我听老师说,你上课老是睡觉,你拿着妈的血汗钱,就是去学校睡觉的是吗?”
秦文远嗤笑出声:“妈,你知道吗?就算我上课睡觉,我成绩还是这么好!我就是这么聪明,就是这么有头脑。就算我上课睡觉,可我每次都被当成激励其他同学的典范!”
母亲气到:“既然你那么聪明,为什么你不能更加勤奋一点,这样你的成绩就能更好,说不定能考全校第一!”
秦文远又一次嗤笑出声:“妈你知不知道?我就算再勤奋,也考不了第一!因为学校里有一群有钱子弟!”
“那群有钱子弟可以仗着家里有钱,就连校长都对他们卑躬屈膝,提前给他们答案,他们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正大光明的抄袭!只要有他们在,我就永远考不了第一!”
母亲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警告过你们了!”
母子两个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一个大铁扳手砸下来,哐啷一声巨响,他们的工具箱就被砸了个稀巴烂。
“啊……”
两个人吓得连退几步,险些摔倒。
但没容他们抬头看是怎么回事,秦母就被旁边擦鞋摊位的妇女揪住了头发,破口骂道:
“警告你不听,带着你儿子出来博同情,抢过我多少回生意了?啊?”
“当我是泥捏的,没有脾气是吧?觉得我好欺负是吧?今天要不把那母女两个擦鞋的钱交出来,你以后都别想在这一块做生意!”
秦母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女人是旁边地域的擦鞋摊位,经常为了抢客人来骂她。
她反应过来,也不甘示弱的揪住女人的衣襟,跟她厮打起来。
☆、75,保护费你交了吗
“客人愿意来我们家,又不是我们上门去抢的,你有本事你让客人上你们家呀,你也别以为我好欺负!”
女人的老公将他们的工具箱砸烂了,又去砸凳子。
秦文远焦急害怕的拦住他,怒道:“刚才那是我的同学,我的同学照顾我们家的生意,你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你们这样砸东西,我要报警!我要你们赔偿!”
他才说完,男人啪的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耳朵一阵剧烈的轰鸣。
随着那股力道跌出去,撞在竖起的户外伞上,背上又是一痛,撞倒了户外伞,连人带伞跌倒在地上。
半边脸颊瞬间肿起来,痛得他心脏一阵抽搐。
“吗的个小崽子!不好好读书,出来给人擦鞋啊?保护费你交了吗?”
秦母看到儿子被打倒在地,心痛的大哭起来,大叫到:“你们不要太欺负人了,我们交了保护费的!”
女人立即冲过来,指着他们的两个板凳,横眉竖眼的说到:“刘春花!你以为张哥好唬弄呢?你弄两张凳子在这里,相当于两个摊位!你交两个摊位的摊位费了吗?你当老娘的生意好抢是吧?抢上瘾了是吧?”
她老公也走上来说到:“今天不把抢生意的钱交出来,我就打死你们!”
秦母扶起儿子,捂着眼睛痛哭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不服气,就去找张哥呀!”
“把张哥叫出来了,那也是叫你把钱拿出来!张哥最讨厌别人弄虚作假欺骗他,你们弄两个摊位,只交一个摊位的摊位费,你以为他会站在你那边吗?”
秦文远心头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腔,可是他根本不是壮年男人的对手,想到父亲被人打断腿,天天只知道在家喝酒,他心里的痛恨就更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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