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还保留着上世纪的西洋风情,三四层的洋房和骑楼混在高楼大厦里毫不违和,在骑楼下狭窄的人行道走着。
左边是马路,右边是楼下各色的店子,免税鞋包,排着长队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店,时不时过一个茶餐厅。
在骑楼下走着,只有到了路口才能彻彻底底见天日,哪怕出来了,被仰着脖子看都酸痛的林立高楼和电车的轨道切割的天空,总透着一股古老的幽深感。
三下两下她就辨别不清路了。
周围涌着的人行色匆匆,讲着晦涩难懂的粤语,她开口问路,只听了一堆,“呢边走,嗰边行啊”。
她再次问人时候,张了张嘴才发现国语居然这般无用。
最终听见两个人行人说话夹着英语,三个中国人用英语夹着蹩脚的国语完成一次问路指路。
施泠松了口气。
复古红头的士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圆碌碌可转的巴士牌子看着费解,马路上叮叮当当走过的二层电车顺着轨道前进,施泠也顺着刚才人家指路的方向前进一段。
好容易折腾一番到了考雅思的酒店大堂,施泠连上Wi-Fi,这回说什么也要开个漫游,不再靠着简略的公交路线和鼻子底下的路[1]。
很快她发现她失算的不止是漫游,还有香港开到20度的冷气。
施泠拿了房卡站在电梯间等电梯。
听见周围不少人说的都是国语,内容还有提及明天的雅思,她看了一眼。
那一对男女还在说着,“你背完机经没有?”
“还差一点,好像最近命中率还挺高?”
“我看上一场听力中了俩,看看我们能不能中三篇。”
“Section4全是单词填空,背了忘忘了背,搞得我到现在S1都没背完。”
“等下到仙仙房间一起背吧。”
“行啊,吃饱开背。”
施泠一向不信这些机经预测一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然而那边电梯开了,鱼贯地出来一群人,大多是西装革履的外国人。
施泠刚才的收回目光时瞥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混在其中。
她又疑心自己看错了,他明明该出现在泰国考试。
只是人群挤了挤给那群出来的人让路,施泠见前面人后退,也跟着站让到一旁,等再去看时,他似乎在给几个外国人指路,已经走到拐角,手里还比划着什么。
看见施泠看过来,池骋倒是一副毫不惊讶的模样,冲她随意挥了个手。
下一秒就消失在拐角了。
房间的空调也没有暖上许多。
直到施泠放了东西出酒店,浑身鸡皮疙瘩才慢慢消下去。
附近也没什么可吃的,几家大同小异的茶餐厅。
她随便挑了最近的一家钻进去。
她才坐下看菜单,门口挂着的铃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池骋推开门,冲问他几位的老板指了指施泠。
“我有friend系道(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张晓风《鼻子底下就是路》,一篇小散文,讲得正是香港问路,觉得挺有意思推荐仙女们随手看看。
还有Like Crzay电影,我是最近看的,特别喜欢,请吃下我这颗安利。
**
昨天没更万分抱歉,向仙女们赔罪。
第15章
(回忆线)
香港考雅思不用像大陆考时候起那么早,一般不到快九点是进不去考场的。
池骋自然是睡到最后一刻,才慢悠悠洗漱下楼。
他边吃早餐时候看了眼微信,半夜两点多林珊还不睡,还在问他到底看哪个电影。
林珊知道他今天在香港考试,说好等他考完,下午过来找他玩。
池骋原想考试就已经十足劳心劳力了,并不愿意陪林珊逛街逛到断腿,两人次次来香港逛到最后都要小吵一架。
池骋昨晚跟林珊说了下午待他考完口语,两人不如看看电影。
香港的电影时常有小众三级电影播,或者国外电影进来也没什么删减。
没想到林珊同意了,显然是半夜才想起来看电影排场,发了几个截图问他到底看哪个。
池骋挑了一部回她,一边逗她,看完电影去兰桂坊?
知道林珊没起床,就收了手机在门口排队。
池骋环顾了一周就看见施泠在前面好几弯儿排着队,手里还拿着本子在看。
她头发仍是松松地扎着,敷衍地回复旁边跟她说什么的男生。
施泠随着人群转了弯,正好站在空调的风口下,她不由得冷得缩了缩脖颈,锁骨在这么一用力下更明显了。
惹得旁边那男生多看了两眼。
她昨天在附近服装店里买了件黑色针织衫,在夏装占主体的店里,根本找不到比这件更厚的衣服了。
照完相录完指纹,顺着人流进了考场,索性是在大陆考过一次,即使全程都是粤语和英语的工作人员指引,施泠也没被步骤困扰。
那边排队看座位号的人头攒动,她一向不愿意跟人拥挤,准备等这群人散一散再过去。
考场里冷气十足,施泠把针织外套的扣子又往上扣了一格。
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嘿,你在这儿。”
施泠皱着眉头想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刚才排队时跟她搭讪的男生,穿着件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后来排队的弯转过去以后距离远了,她正好专心看写作。
红黑衬衫显然对于再遇很高兴,“我就在79,你座位号多少?”
施泠正要摇头说不知道。
她后面就出现一道男声,替她答了,“108。”
池骋站到她旁边,“我帮你看了。”
施泠点头,“谢了。”
她想了想,还是问他,“你呢?”
“32,”池骋把手上几乎掉下去的外套挽了挽,“按姓氏排的。”
红黑衬衫看见两人一副熟识样子,“你们认识?”
尤其是池骋样貌出众,让他愈发不爽。他显然很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今天一副港风打扮。前面刘海被他四六分开,松垮垮的复古土色衬衫被他在手肘上挽了起来,裤脚也卷了两圈,露出一截脚踝,显得身高腿长,下面还是土色的马丁靴。
他好端端的外套不穿,偏拎在手上。
池骋听出那个男生的港普,用粤语跟他说了句:“你泡不到她。”
施泠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红黑衬衫转身就走了。
漫长的等待,考场里才终于完成了听力试音,施泠坐下来以后感觉更冷,指节泛白,趁着还没开始做题,不停地搓手呵气。
整个听力过程中,她都掩着鼻子,忍到听力结束,施泠才拿着纸巾捂着,连打了好几个刚才就几乎忍不住的喷嚏。
施泠抬手把头发散下来,撑了一只手在脸侧,空调吹得她头都开始发沉,连走近的监考老师都没看见。
监考老师低头在看她摆在桌子上的考生信息。
施泠伸手把挡在上面的橡皮擦拿走。
没想到监考老师看完以后,低声问她,“Are you 108,Shi Ling?”
施泠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疑惑地抬头。
监考老师把手里拿的衣服递给她,用英语说,坐32号的她的朋友,让他把外套带给她,他检查过衣服里无任何和考试相关的物品,是没问题的。
施泠抱着衣服昏昏沉沉地谢过。
低头辨认一下,确实是池骋早上手里随随便便拎得那一件。
她边做题边冷笑。
池骋总是这样,凡事偏要显示他的优越的手段,然而你却不得不感恩戴德。明明可以早上就给她,非要挂在手上晃,等她愈发冷的时候,才更记他的好。
施泠倒是没有为这点细枝末节拒绝衣服,她确确实实需要。他的衣服又大又厚,她穿上以后很快就暖了不少,连带写字答题都流畅许多。
到了中午考完,施泠原本退了房间,又顶不住考完头疼鼻塞的种种不适,又开了一晚拎着房卡去休息了。
她的口语时间晚,几乎到6点了。
池骋1点多一口气考完口语就赶去弥敦道,林珊已经翘着腿坐着,咬着吃冰淇淋的勺子瞪他。
“我都饿死了。”
池骋:“你先吃啊。”
他又瞟了眼旁边的座位,放了好几个袋子。林珊果然是等他时候还是先逛买了一番。
“你自己逛街赖我身上。”
林珊被他说中,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理智气壮:“拜托,没叫你陪我逛已经很给面了。”
池骋笑了笑,帮她拎起来那几个袋子。
“走了,先去吃饭。”
林珊扬了扬手里的电影票,“一路边走边吃小吃吧,我想多吃几家。”
池骋在这方面一向好说话,当然由得她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所以两人看完电影,在街上同林珊拍了一手机满满的胶粒感照片,又钻进日料吃。
林珊吃晚饭时候看见高中班群有人要投票,想起来跟池骋说,“哎,贱铭那天回去,还问我有没有你上次带来的神仙姐姐微信。”
池骋脸色冷了冷,“贱铭现在一副猪哥样。”
林珊笑得筷子都掉地上。
“你是不是钟意她啊?”
林珊说完又觉得不可能,“哎你都多久没拍拖了,现在真神仙了。”
池骋白她一眼,“你不一样?”
林珊把筷子捡起来,“拍拖多麻烦,现在想玩就玩。”
林珊想了想,“不过说实话啊,我觉得那个神仙姐姐,好像挺符合你喜欢的类型。”
她见池骋不说话,一边坏笑着说,“以前一起看□□时候,你就喜欢皮肤白的,看着人蛮乖的样子。”她又补充,“不对,还要表里不一那种。”
池骋见她越说越没谱,伸手敲她脑袋,“你什么时候正经找一个?”
林珊摊手,“干嘛,还怕我找不到,池哥哥是不是要说三十岁找不到就收了我?想得你美啦。”
池骋啧一声,“也不知道谁想得美,以前跟阿婷说觉得池哥哥全班最帅。”
林珊伸手拍了拍他的脸,“池哥哥今天没戴耳钉,都不够帅。”
她笑嘻嘻地问池骋,“池哥哥到底几时拍拖啊?”
“想拍时候咯。”
林珊反应了两秒,“咦,你上次说的是有排(很久),是不是有情况?”
“那是被你问多了,总要换个说法。”池骋拿起来玻璃杯,“你到底要不要拍照?”
林珊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拿起包,“我补个妆先。”
林珊之前进了隔间就发现环境不错,跟池骋说,自己前段时间看网红拍照,都是在黑暗环境里,拿光束照玻璃杯底映在墙上,拍出水波纹效果。
池骋自然配合,等她补完妆就关了灯。
**
施泠醒来时候,一时有些混沌,不知自己在何处。
周围一片黑暗,床柔软地让人深陷,那边似乎有一小道竖着的光束。
她在周围摸索了一阵才摸到手机。
按亮时候手机屏幕的光亮都让她刺眼地闭上了眼。
21:39。
她考完口语回房间倒头就睡,大约是考场的空调太冷,哪怕后来穿了池骋的外套,还是头疼难耐。
睡醒起来头疼缓解不少,胃又在隐隐作痛,饿到现在确实难受。
施泠这回看清楚,那道竖着的光束,是落地窗前的窗帘留了一条缝隙,是香港不夜的城市灯光。
她一时不想开灯,摸索着下了床,想拉开窗帘看一番。
然而手指刚扯到窗帘,往前走了半步,施泠在黑暗中不知道绊到什么,整个人失去平衡就跌在地上。
摔下去那瞬间其实是感受不到自己的,恍然间似乎是灯火重重在她眼前晃过,像入了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边似乎有东西也跟着倒下来了。
施泠脑袋里嗡嗡的,直到感受到后脑勺的钝痛,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毯上了。哪怕底下是地毯,她还是感受到浑身的疼痛。
手机跟着掉下来摔在不远的地方,屏幕不知道碰到什么亮起来。
施泠伸手过去拿过来。
原来是打开了通讯录。
曾经个人收藏的地方,空无一个星标。
那一瞬间眼泪就迎眶,好像借着摔了一跤的委屈一起涌出来。
刚才拉开的窗帘,外面灯火如繁星闪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此刻在她视网膜上,慢慢化成模模糊糊的一个个光斑。
像融化的柔软,在黑暗里蹭着自己脸庞的地毯绒毛,笼罩她整个人。
大三时候有一次施泠从楼梯上下来,他站在楼下等,她不慎踏空一阶。
他伸手接她挡不住下冲的劲头,给她当了肉盾垫在下面。
他说他皮糙肉厚一点事没有,她不能摔到。
施泠任自己躺在地毯上,保持着摔倒的姿态,哭得一塌糊涂。
她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像旁边被她绊到线的落地台灯。
摔得灯罩都滚远了,颓废地倒在地上,倘若无人去扶,再无立起来那天。
她手里抓捏的手机,不知道被她乱按了什么键。
有音乐声响起来,流淌在整个房间里,让她更无处遁形。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施泠拭了泪,听出来是第一首歌暗涌。
她重新打开通讯录。
第一个名字是爸爸。
第二个名字是池骋。
池骋把电话夹在耳侧的时候,手里仍举着玻璃杯。
墙上随着光束的波动,水纹无风自动,一圈圈漾开,循环往复,不知漾到谁的心里。
“池骋”她在电话那头带着浓浓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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