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开的起这样车的人,显然是家财万贯。比起这辆来说,陆沅君家里头的,就显得逊色不少。
陆小姐身上流淌着陆司令的血脉,一见到富户就挪不开视线,注意力还真被底下的汽车吸引住了。
倒要瞧瞧,坐在里头的人是谁。
花花世界门外的人这会儿也都等着,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盯着靠门这边的车门。然而先推开的那一扇却是靠街的,车上下来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公子哥。
身上穿着新式青年最爱的西装,裁剪很是得体,把本就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衬的更加玉树临风。
公子哥下车以后,绕着汽车快步走到了另一边门前,整了整衣衫后,把手放在了车门把手上,用力向下一按,车门被他拉了开来。
众人盯着车门的方向,深红色的高跟鞋从车里伸了出来,落在了花花世界门口的地毯上。
公子哥儿倒吸一口冷气,及其殷勤的弯下腰,扶着车里坐着的人下来。
白生生的脚腕,细溜溜的胳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下车的是个十足的美人。光说美人的话,又描述不出她眉眼间一颦一笑的风情。
“宝宝当心呀。”
年轻的公子哥儿早就三魂没了七魄,恨不得背着这女子进里头去。
“曼丽。”
霍克宁在陆沅君耳边低语,同为女子,她们的目光也无法从这人身上挪开。
“我花重金从沪上仙乐斯舞厅撬来的台柱子。”
“撒宁是侬宝宝啊?”
叫曼丽的红舞星抬头,嘴角尽是笑意,纤纤玉指落在了公子哥儿的胸膛上。开口带着几分沪上的腔调,柔声细语和北地的女子有天壤之别。
这位公子被她这么唤了一声后,骨头也跟着酥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给曼丽配着笑,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瞧我,胡说什么。”
曼丽适时的挽住了公子的臂弯,把自己的半边身子靠在他怀里,一副小女儿的情态。
“吃力啦~”
【累了】
公子顺势把手放在了曼丽的腰上,被她瞪了一眼后又挪到了肩头,两人并肩携手,进了花花世界的大门。
陆沅君的目光一直跟在二人的身上,直到看不见了,才收了回来。
“沪上风情?”
她从窗户的位置退后,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轻轻的摇了摇头。
霍克宁跟着陆沅君走回来,也抽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给予了陆沅君确切的答案。
“沪上风情。”
不过是舞星而已,有什么值得她等到这个时候的。她又不是男人,就算那叫曼丽的女子的确天人之姿,对陆沅君的吸引力也不大。
且下头的曼丽身上风尘气太足,处处靠着男人,不是陆沅君欣赏的类型。
霍克宁健壮指着此刻紧闭着的,打开后就会通往楼下舞池的门:“你可不要把她当作简单的青楼女子。”
“怎么着?还有什么才艺?”
陆沅君依旧不以为然,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镯子。
“英文,俄语,东洋话……”
霍克宁上下嘴唇一碰,说出的话让陆沅君皱紧眉头。
“国画,油画,钢琴,网球…她五一不精通。”
在如今的华夏,能做到以上任何一样的女子都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维持生计,报纸上还的叫声才女,断然用不着沦落风尘吧?
舞厅说起来和青楼还有些区别,舞女不用和客人过夜。但舞厅除了舞池以外,楼上往往是可以住宿的旅馆,区别也就不太大了。
霍克宁的解释依旧继续,似有心要打破圈着陆沅君的玻璃罐子一样。
“曼丽的父亲是前朝的盐官,她还去欧洲旅学过两年。”
陆沅君坐直了身子,心里满是疑问。这个叫曼丽的何必呢?干点啥不行,非要做这一行,也不怕人戳她爹的脊梁骨。
看破了陆沅君的心思,霍克宁道:“当然,她爹死了。”
爹死了,算个能够理解的原因。
“眼下这世道,到处都是奇人。”
霍克宁从椅子上起身,弯下腰低着头学着公子们的模样,朝着陆沅君谦卑的伸出了一只手。
“我带你下去见见曼丽。”
陆沅君立刻起身,把手搭了上去,二人抬脚就往门口走。半边身子已经出了门外,陆沅君的脚步突然停住,回头朝屋内望了进来。
“李笙來同学,你怎么不跟上呢?”
陆沅君看着屋内一动不动的李笙來,心生疑问。
李笙來双手背在身后,几根指头搅成一团,抬头回望的时候神色紧张不说,还有几分畏缩。话在嘴边,几次都没有说出口。
最后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紧咬着牙关,把这句话蹦了出来。
“那掺着舞女下车的,是我刚从东洋回来的哥哥。”
按着李笙來的家学,好人家的闺女不该来花花世界,好人家的公子也不该来泡舞场的。
———————
巡捕房。
入夜了,今晚轮值的巡捕把自己的枕头送到了关押封西云的地方。
“少帅,睡吧。”
不管你在等谁,天已经黑了,怕是不回来了。当然这话他不敢说,门打开后月光照了进来,全凭封西云自己领会。
封西云接过枕头后按在了脑袋底下,气哼哼的埋了上去。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二更】
李笙來羞的脸都红了, 生怕陆沅君和对面的霍克宁笑话她。因着在她的家庭里, 哥哥来泡舞场算是顶丢人的事。
若叫父亲和母亲知道了, 一定会打断哥哥的狗腿。
陆沅君怎么想尚不知晓, 霍克宁一点不当回事。她一个开舞场的,见多了这样的花花公子, 阔绰的公子哥们才是舞厅的主要收入来源。
霍克宁不光不会看不起李笙來的哥哥,还要好生招待, 别让他移情别恋了旁人家舞厅的台柱子。
“走吧!”
陆沅君见霍经理等的急了, 冲李笙來招了招手。
“见完曼丽就给你下课,若是怕见你哥哥, 就先从后门回去。”
等在花花世界外头的黄包车海了去了,不愁回不去。
李笙來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后, 跟上了陆沅君和霍克宁。
要说她胆子小也小, 要说她胆子大也大, 明明可以从另一边楼梯下去走后门, 李笙來还是跟在陆沅君她们后头, 朝自己的哥哥和台柱子曼丽那桌走了过去。
花花世界的舞池足足有五百多平方米,玻璃地面, 光溜着呢。
在造这个玻璃地面的舞池时,所有人都说万一把来跳舞的伤着了怎么办,霍克宁执意要这么做。
现在手搭在扶手上下楼,霍克宁庆幸自己坚持了当初的决定。瞧瞧舞池了男男女女一个两个都怕彼此摔着, 搂的紧紧的。
这一来二往的, 可不就生意兴隆了么。
舞池里热闹, 舞池外头也一样的莺莺燕燕。霍克宁在外头设了一圈雅座,沙发背倚高高的,既坐的舒服,又堵挡了别人看过来探寻的视线,一举两得。
公子哥儿们有的不愿意去舞池里跳舞,就点一两个舞女来陪自己坐坐。喝喝酒,说说话,三十块一个钟头,他们也爱花这个钱。
这种闲的没事干的酸公子净给女人身上花冤枉钱,因着舞女只陪他坐一个小时,三十块就只买一个赏心悦目而已。
沪上的方言管这种人叫小开,运城的话管他们叫笨蛋。
陆沅君跟在霍克宁的后头往下走,吸引了不少雅座上阔少爷们的视线。
花花世界又从什么地方挖来了这么好看的姑娘,你瞧这股子劲儿劲儿的模样,一看就有味道。
运城的公子哥儿们不得不承认,从沪上来的霍克宁虽然是个假男人,但品起他们真男人的胃口来,还真是拿捏的非常准。
凡是霍克宁选来花花世界当台柱子的,个顶个的勾人魂魄。
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在陆沅君台阶刚刚下到一半的时候推开了陪自己喝酒的舞女,就招呼一旁站着的侍应生。
“维特尔!”【waiter】
这些人的英文和封少帅可以说异曲同工,没听见什么洋味道,反而能听出是华夏哪个省份来的。
侍应生一走过来,阔少爷就指着刚刚走下台阶的陆沅君,另一手从怀里摸出了三十块钱,往侍应生的盘子里一放,顺势端起盘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叫那个新来的,过来陪我坐一个小时。”
说着又把杯子放了回去,朝着地面呸了一口。
“再换瓶好酒来。”
阔少喝了点酒,晕晕乎乎的,一心放在了陆沅君身上。而跟他一起来的人这会儿还清醒着,一把将他拽回了座位上。
友人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冲着侍应生道。
“喝多了,钱你留着花,酒也不要了。”
被按下的阔少不住的挣扎,在侍应生拿着钱走远以后,他才被友人放开。
“咋?”
一番折腾后,酒意散了大半,阔少爷看着自己的朋友,身子往前一探,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是霍克宁的秘书?”
霍克宁在报纸上招女秘书的消息他们可都看到了,一个个的还笑话从沪上来的霍小姐呢。明明是个女人,还净光学男人了。
学男人也不学好,什么不正经学什么。又是开舞厅,又是养秘书的,横竖不是争竞然。难不成后头跟着的就是她找的女秘书?
那横刀夺爱是不大好。
“可管管你这张嘴吧!”
友人再次扑上来,一把将阔少爷按住了。这次在解释完以前,是不会放开他的。
“女个球的秘书,那是陆司令的闺女,今天早上去市政楼把你小舅子抓到大狱里的陆沅君!”
阔少爷抿了抿嘴,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今天出门的时候,他老婆还哭哭啼啼的让他给小舅子做主呢。
阔少爷手里只是阔而已,家里头赶上了陆司令在世的时候太平,挣了份家业。又没兵,又没权的,咋给小舅子做主呢?
满大街都是‘封家军’,爱日小后生的刘大团长在圣彼得医院,爱日小姑娘的刘二团长在重罪监狱,运城这会儿已经是尘埃落定,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不过他们还真是头一次见陆司令的闺女。
再次朝着陆沅君看过去,陆司令的闺女和亲爹一点儿不像。陆司令占据运城十几年的功夫,城中不管是谁,都认得他。
陆司令的脑袋足有旁人一个半大,远远的看过去,肩膀上扛着一个大脑袋,压的脖子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
那会儿陆司令搂着青年才俊的肩膀头子,逮着谁都喊女婿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众人都以为他闺女会跟司令一样,大脑袋小眼睛。
可谁成想,陆司令藏着掖着的闺女竟然长这个模样。
“早知道当初就答应司令了。”
阔少爷忍不住扼腕叹息,为自己错失美人而后悔莫及。
友人白了他一眼,直接开口戳穿。
“可扯淡吧,司令啥时候搂过你?”
陆司令是没读过什么书,但又不是傻子,人家就是喝多了,也不搂你这样的。
关于陆沅君的议论声被淹没在了舞厅里的音乐声中,陆沅君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喊陆司令,但声音太过飘渺,左右看了看也没有找到源头。
再到后来连声音也听不见了,陆沅君便不去纠结,快步跟上霍克宁,走向了那位舞星曼丽的桌。
李笙來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紧紧的跟着陆沅君,明明只有几步路却依旧生怕自己走丢了。陆沅君坐下,她也跟着坐下。
可惜李笙來的哥哥一心扑在曼丽的身上,愣是头也不肯抬。他察觉到了身后坐下了两个人,也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
“走走走。”
他有曼丽就够了,还要别人做什么,再来谁都是多余的。
“曼丽,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先生?”
霍克宁先开了口,一声曼丽叫的亲呢,让李笙來的哥哥有些恼火。
谁啊,这么没规矩。不管你和曼丽私下里什么交情,这会儿她跟着我,就是我的。谁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上来,叫她曼丽。
转过身来以后,入眼的是一个穿着西装清瘦的人,因着舞厅里的灯光昏暗,他并没有认出霍克宁是个女人来,更加生气了。
“一边呆着去。”
曼丽笑着把他拽了回来,解释道。
“这是我们霍经理。”
说完曼丽又反过来介绍,指着自己的男伴对霍克宁道。
“李勋来,运城市长家的公子。”
“哥!”
李笙來按捺不住了,从椅子上猛的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哥哥喊了一声。
李勋来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比自己的妹妹还要着急,甚至推开了他怀里搂着的曼丽,猛的站起来向前一步。
眼睛瞪的比牛还大,怒视着自家妹子。
“你怎么来这种地方!成何体统!”
“哥哥你不是该在沪上么?怎么会在运城?”
且就算回了运城,竟然还是在花花世界,也不说回家里头看看双亲,反而搂着舞女五迷三道的在喝酒。
李笙來看向自家兄长的目光里满是谴责,李勋来被她看的还真生出了几分愧疚来。不过这份愧疚很快就消失了,且消失的没有留下丝毫踪影。
家里头是不让他来舞场,但年轻人总有几分逆反心理。正像李笙來忤逆父亲非要去上什么大学,李勋来就非要来泡舞场。
李市长越不让他跑舞场,他就越喜欢泡舞场,久而久之,泡舞场竟然成了李勋来最大的爱好。
与此同理的是,李市长看不惯东洋人,李勋来就非要和父亲做对,跑去东洋上学。这一去就是六七年,去年才终于坐船回来。
归国以后,他也没有回到运城,而是留在了沪上谋职。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说回家里去瞧瞧,反被曼丽迷去了心窍。
“哥!”
李笙來的几声呼唤没把李勋来的魂唤回来,好在仍然有几分效力,把兄长的理智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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