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国并非儿戏,我究竟还有多少疏漏?而我的疏漏又会衍生出多少问题?
说到底,若由天蝎宫开始爆发出鼠疫,这归根结底,也只是我没有治国经验所导致。
情况紧急,多想无用,在正厅门外婢女集合后,我亲往讲解一遍口罩的做法,要求每个口罩要里外两层并涂抹上大夫调配的药汤。
在婢女们按照我的要求抓紧制作口罩时,我又吩咐侍卫于天蝎宫各院落都起了锅灶,从今夜开始,每个人换下来的衣物必须以沸水浸泡杀毒。
下午便不断有病患被送入天蝎宫,大夫立即为这些病患诊脉,根据症状喂下早已熬好的对症汤药。
无论是否患病,婢女制成的口罩都会分发下去,每人佩戴。
晚膳我让天蝎宫膳房直接做了大锅饭,宫内与外隔离的人轮流吃饭,用过的碗筷全部开水烧煮后方可再用。
只是青川这天蝎宫的主位生病,确实阻塞了天蝎宫管辖民间疫病病情的上报,夜里雷念总算带了最后一批人回来,这批都是天蝎宫辖区的百姓。
见雷念脸色实在惨白难看,我迎上去问:“生病的都找到了?”
雷念摇了摇头,“就近的罢了,我回来是想告诉你……”雷念四下扫视一遍,周围的侍卫正由青川和长染领着撒生石灰。
再望向我时雷念赞许的点了个头,“我要说的,你已经准备了,如此便好,我要彻夜搜查,不与你多说了。”
说完雷念转身要走,我忙说:“你等等!”
雷念回头问:“何事?”
“你随我来。”
周围人多不便说话,我对雷念说完使了个眼色,雷念也不多问,跟着我一路走进无人的院落侧面厢房里。
我将手腕伸出说:“你脸色不好,喝了血再去,不然我不放心。”
雷念轻笑一下,握住我的手腕说:“我还没时间给你画兄长行军路线的预测图。”
“难道你还会赖我的吗?”我也笑了。
“也许——”雷念拖个长音,我对他一挑眉,他又笑着说:“也许不会。”
雷念看向我手腕时,眼尖的瞄见我指尖上的小小伤口,他用拇指抚摩一下那个伤口道:“我方才见青川有力气与侍卫一道铺生石灰,便知道是你给他饮了你的血。”
我说:“现下即便知道是鼠疫也没有完全对症能够保证治愈的药,青川试了我的血若能痊愈,这疫病也就并非无法了。”
“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再用你的血。若一定要用,也要当心,不要被人看见。”
虽然我心里觉得雷念流露关怀之情有那么点怪异,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等小事的时候,我便点一下头,“好,我知道了。”
本以为雷念会取出匕首割我的手腕,可他只是用那匕首在我指尖伤处轻轻一点,而后将我的手指含入他的口中。
手指传来被他舔舐的酥痒感觉,我本能想抽回手,他却握紧我的手腕阻止了我的动作,并含笑戏谑的瞧着我的脸。
尴尬之下,我只能转开眼不看雷念。
吸吮完毕,他又嘬了一下我的手指道:“我还当你是女儿家身子里藏了个粗鄙的大汉,原来你也有这含羞带怯的时候。”
我怒而瞪他,“你说这种话不怕我找大哥削你?!”
“啊~域啊~”雷念仰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域对你确实忠心,但我也与他周旋了这么久了,你当他如今还狠得下心对我动手么?”
“哈哈!”我抽一抽手,还是抽不回来,只能嘴上使劲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没有人会上你的当!”
“难道皓渊不知道我的为人?”雷念反问,问完又道:“我吃得下皓渊,自然也吃得下域。至于你,我不过对你没动那个念头罢了,否则,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指尖伤处又溢出一丝鲜血,雷念伸出舌尖将最后这一丝血舔去后放开手,递给我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转身走出厢房。
这不是自大是什么?
也不过就是个皇族王爷,武功还不错,能领兵能打仗,有点小聪明,长的还可以,身材……好像瘦削本身也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尽管如此,域跟皓渊又不是一类人,皓渊见一个爱一个,域可是又深情又专情,哪会那么轻易被你搞定?
再退一万步来说,你雷念一个男人,动不动就瞄准另一个男人做目标,这不奇怪吗?你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和身为男人的傲气傲骨吗?
甩一甩头将这一脑袋的问号抛却脑后,我还有正事要做,谁要在这无人的厢房里去研究雷念那些花花肠子。
第122章 为救病患乔装婢女
天蝎宫聚集的病患越多,域就越不许我往人多的地方走。
婢女们按域的吩咐,将距离正厅最远的一处院落收拾出来,我便被域“请”了进去,进去之后,再想出那院子,根本就是痴人说梦,难比登天。
我说我无聊,域就亲自给我搬了琴来让我弹奏着打发时间。
我说我不放心正厅及其他院子里染病的侍卫和百姓,域便现场给我画了个天蝎宫的布局图,跟我汇报说已经按照我的吩咐,把病人分为重、中、轻三等,分别安置在不同的院子里。而那些有染病可能,尚未发病的,则都聚集在正厅与青川的寝宫一带。
“重症病患大夫们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再次诊脉,也严格按三种症状区分用药。若疫情有变,我会回来向你禀报的。”
“可是你们所有人都在忙,我一个人在这里闲着算怎么回事?说起来,这世上还有谁有我这样特殊的体质能比我更不惧疫病的?由我去照顾那些重症病患不是更妥当吗?”
域听完我的话,双手扶上我的双肩,凝望我道:“你可知道如今进天蝎宫的人都未经验明身份,其中暗藏着多少危险根本无法估量。”
我叹口气将域双手拉下握住,“大哥,我现在是个清衣卫的打扮并不会惹人注意,若你还不放心,我打扮成婢女,脸上擦一些煤灰上去,谁还认得出我是皇帝?!”
“瑚儿你为何如此执拗?”域毫不掩饰他的忧心与不解。
我将域的手握紧道:“大哥,我知道我的身份容不得我涉险,可我明知外面需要人手却还心安理得在这院子里弹琴唱歌,我于心难安啊!”
域抬手捏住他的眉心不再说话,咬紧的颌角却告诉我他异常苦恼。
我当然不想给域添麻烦,但是如果我不出去,我永远不知道重症患者那里是什么情况,以域的性子,即便真的有人病死,他也八成不会来跟我要一滴血去救人的。
所以我只能自己去,看见谁真的不行了,我偷偷的喂那人几滴血就可以挽回一条性命,就可以让玄苍再少一分的苦难,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听见域又叹了口气,咬牙道:“我不会让你出去,若你一定要去,就下令吧。”
“域听令!”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域便挺直了后背单膝跪地向我抱拳:“臣在。”
“我命令你,随我一道去重症患者聚集之处照顾病患,你必须时刻保持与我十步之内的距离,保护好我,若我有什么闪失,你就犯了护驾不力之罪!”
域沉沉的叹了口气道:“臣谨遵圣命!”
“好了好了,流程走完了,你快带我过去!”我赶紧去抓域的胳膊将他扶起。
起身后域又握一下我的手,“换婢女衣裳,我去给你弄点煤灰回来。”
“是!凤亲王!”我对域福了个身。
域一愣。
我吐舌笑道:“我已经是个婢女啦!”
域无奈叹息着摇了摇头。
婢女按域吩咐送来了一身下人衣服,域再回来时我已经穿好,他亲手给我一张脸涂黑,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觉得不够,又在我鼻子上多涂了一些。
我又对域福了身,“多谢凤亲王!”
域将他手上剩余的煤灰尽数擦在我的后背上,一边擦还一边说:“往日只想着怎么能让你既威风又漂亮,今天倒好,还要亲手将你弄成这个落魄模样。”
“哎呀,疫病这种事毕竟是紧要事,是大事,我们就免了平日里那些摆谱和矫情吧,治病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待域又在我面前站好,我见他目光中透着心疼。
拉起域的手,我注视着他劝慰道:“大哥放心,若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立刻喊你!”
域再次苦笑说:“我还担心你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将一身的血放干了全拿去救人使。思来想去,我只有给你备下这样东西,一人一次五滴血,不能再多,答应我。”
他说着抬起手,我瞧见他两指捏着一根绣花针。
我高兴的接了绣花针握在手里,域出门,我垂下头跟着一路走出去。
半晌被域关着,这次再看天蝎宫其他各处,皆是一片忙碌景象。
虽然往来搬运病患和药材的人很多,但清衣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竟未显出什么慌乱来。
等进了那放置病患的院子,与外面一片嘈杂不同,这院子里异常安静。
昏迷的病患被排列整齐躺在铺了稻草软垫的砖地上,有数名大夫和侍卫正端着药汤,一人一人挨个灌药过去。
域去负责煎药的侍卫那处领了两碗汤药问:“这药给哪些病患的?”
侍卫指着西面一角说:“此为腹中出血之症的对应汤药,要给那边靠墙两排的病患灌下去。每个人半碗,请王爷注意药量适当。”
见煎药的侍卫都如此有序细致,我心中又多了几分心安。
域沉声对我说:“你便去那处给病患灌药吧。”
“是,王爷!”
我忙曲腿应了,一溜烟跑过去,扫了一遍,先捡了个脸上生出严重青紫病变的人,暗暗将手指戳破,滴了血到药碗里去,而后便掰开那人的嘴将药灌下去半碗。
域也假意灌药,实际上不过是帮我不断取药送来,再仔细盯着我放血的量,哪怕多一滴,他都要请咳一声来提醒我。
问题是这绣花针一针浅了血就少,深了血就多,我哪里控制的好这个力道?
情况就是我一直会滴错,域在一边就一直咳嗽,搞的忠心的清衣卫侍卫跑过来问域要不要也喝碗汤药预防疫病。
“对啊王爷,你也喝一碗预防一下嘛!”我高声附和侍卫的话。
域一双美目瞥我一眼,从侍卫手上端下汤药,豪爽的一饮而尽。
带血的汤药每灌下去半碗,过一到两个时辰,喝过药的人便会慢慢退烧,逐渐转醒。
大夫还以为他们在方子里多放的几味药材起效了,一个个干劲更加十足。
我忙的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只管从域手中接了药碗去灌药,再把空的药碗还给域。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天亮起来时,一院子的人总算都被我灌完了药,累得我捡了个生病农妇的身旁躺下,眨了几次眼睛后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123章 邪魅狂狷宣布主权
待我睡醒睁眼,看见一顶临时搭建的帐篷正帮我遮挡着阳光。
眼睛酸涩,四肢酸痛,想爬起来手指刚刚触碰到身下的软垫,就痛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被这高声齐呼的声音给吓的不轻,坐起身来,发现我睡觉这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的人。即便再怎么脸盲,昨晚我亲手给他们灌了药,有几张脸我还是记得的,这几个人都是反复呕吐不止,我也是反复给他们灌了不知道多少趟药。
“天将亮时你倒头就睡,这些人却都陆续醒了,天亮之后还是有人认出你来,知道你为了照顾他们彻夜未眠,累倒在这里,他们便说什么都不愿离去,说要跪在这里等你醒来,好好跟你谢恩。”
听见身后传来域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回头去看,他正盘腿坐在我睡觉位置半步之后。
看样子他也是守了我许久了。
我想起身,域便过来将我扶起,我对着跪下的百姓们说:“你们虽然都醒了,可身子还很虚弱,怎么能跪在这里等我?”
百姓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带领他们又对我叩首后,老者说:“陛下心系百姓,为救治我们竟不顾龙体彻夜操劳,我们就是跪上三天三夜也道不尽对陛下的谢意!陛下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众人又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高呼:“我等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救命之恩!”
我赶紧对傻站在周围的清衣卫招招手,“你们别傻站着,赶紧把人都扶起来。”
清衣卫听令行事,我又对百姓说:“我是玄苍的女帝,心系玄苍百姓是我应当做的。若你们真的感念,就跟着清衣卫去各处歇着,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先安心住在天蝎宫里,帮着侍卫们维护好天蝎宫的秩序,耐心等着疫情平息后再回家与亲人团聚。”
人群又争先恐后的答应了我的话后,被清衣卫有序带离。
雷念正好此时又带了一批重病患回来,看见又不断有昏迷的人被搬进这院子,我叹口气,低头去找我别在腰上的绣花针却怎么都找不到。
域伸手出来,“你将此物别在腰间睡去,也不怕扎着自己。”
原来针被他收着。
我去拿针,可是我十个手指头都被戳的不成样子,一下子竟未能接下细针,两指互相触碰却疼得我呲牙咧嘴。
雷念已经走到我身边,见我张开的双手十根手指头指腹上戳出密集的针眼,丢了我一个白眼压低声音说:“十指连心,你这个戳法,还不如直接放一碗血来的痛快。”
“是我考虑不周。”域想握我的手又无从握起,只能轻轻拉了我的胳膊,“就按雷念说的办,走吧。”
“一夜下来,我这身骨头也要散架了,免不了要再跟你讨些补补。”雷念说着,紧跟上我和域的脚步。
本想挤兑雷念两句,他昨夜装的一手好姿态只舔了指尖上少量的血去。但想起雷念那轻佻的举止,我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让域听见了又联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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