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域给我单独辟出的最偏僻的那个无名院落,雷念说他来动手割血,域却拦下雷念的动作。
雷念问:“以前让你下刀你总要推拒,今日怎么这般主动了?”
我也与雷念一道等域回答。
域漂亮的桃花眼经过一夜辛劳略染血丝,手在我的手腕上抚摩了几个来回才道:“经过昨夜我总算知道,瑚儿并不是我一人的瑚儿。”
雷念抬手到域额头上探一下,做出疑惑神色道:“也没见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抬脚想踢雷念被他躲开,我只能瞪他一眼说:“你要是没什么正经话说,就出去找个碗来!”
雷念低笑一声出去,不多久再回来时,域已经将匕首握住,轻轻对我说了句:“忍耐片刻就好。”
域的刀法自然不在话下,我还没觉得疼血就放满一碗,域快速为我敷药包扎妥当,又将我扶至床榻旁,看着我躺下后,再为我盖上锦被。
雷念倚在屏风旁,端着血碗一口一口如饮酒一般慢慢品味下咽,含笑的唇齿染着血色,他一双眼却丝毫不避嫌瞧着域与我的每一个小小动作。
被看的心里不爽,我冷下声音对雷念说:“你少喝几口也不会死,多留点血让大哥拿去救治病患!”
域听见我这么说,便起身来走到雷念跟前。
雷念将血碗交给域时,域轻问:“外面情况如何?”
“不算太差。”雷念简单四个字回答。
域接下碗后再说:“忙了一夜也该累了,侧面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你且去那处歇一歇吧。”
“嗯。”雷念笑着点了下头后却身形一晃,域眼疾手快一手搂住雷念的腰身,雷念便整个人趴进了域怀里。
我以为雷念又要晕倒便要掀被下床,却看见雷念将下巴搁在域肩上,朝我做出个挑衅的笑来。
什么意思?我没看明白。
域抱稳了雷念却仍旧情急的说:“你这是太累了,我送你回房去,可好?”
雷念做给我看的笑容加深,声音却透着无力一般在域耳边轻道:“要劳烦你抱我过去了。”
域可没有雷念那么多的套路,此时一定认为雷念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我看域将血碗放置一旁,又低头纠结的看看正趴在自己怀中的雷念。
我本想开口戳穿雷念的把戏,嘴刚张开,就看见域咬了咬牙,俯身下去另一手绕过雷念膝后,将雷念这么个大男人横着就抱了起来。
要死的是,域做这动作的同时,雷念竟然还微微轻叹了一声,略显销魂啊这声音。
我正直温柔的大哥真的就把另一个身高跟他差不多男人“美人抱”出了我所在的厢房。
心中一万匹某种生物奔腾而过,难道昨夜雷念说的是真的?他对域当真抱了那样的心思?
我刚才是被秀了一脸的断袖之好?
雷念这是向我示威?向我宣布他要从我身边抢人了吗?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我到底又何处惹了这邪魅狂狷不可一世的主了?谁能提醒我一下啊??
第124章 醉翁之意并不在酒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跨入雷念所在的厢房径直走到床榻旁一把掀开雷念的被子。
雷念只穿了贴身的寝衣,虽然玄色的缎料并不透明,可是缎面柔软,隔着衣料我很轻易就看清了他这瘦削的轮廓,起起伏伏……
我只好又抓起被子一股脑盖回到他身上去。
“域走了?”雷念略微坐起靠在枕上。
“废话。”我没好气回完,走到这间厢房窗口凳上落座。
雷念若有所思望了我片刻,笑道:“我看上域了。”
我愕然之后哭笑不得,见玄瑚在雷念床榻旁现身,便指向玄瑚说:“玄瑚现在在了,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雷念低笑不语,我以为他怯场,不想玄瑚却走到我身旁坐下。
清浅的叹气声从玄瑚一张小嘴吐出,这姑娘幽幽的给我来了一句:“薇姐,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什么来了?”我紧跟着问。
玄瑚继续幽幽的说:“薇姐你有所不知,雷念这个人又古怪又善变,比如吃饭喝药这等事,搁在以往哪个下人敢多劝一句都会被他下令杖毙的,现在大哥三两语,他便乖乖听话,而且一点都不生气。我想了许久也想不通,今日听他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
“不是啊玄瑚!他听大哥的话是他在扮猪吃老虎,你懂吗?”
“有吗?”玄瑚歪了脑袋,对我眨眨眼。
我朝天翻个白眼,耐心道:“我本来也以为是大哥制得住他,可是他昨晚亲口告诉我他这是故意跟大哥周旋。”
“为什么呢?”
啊!我内心惨叫一声,继续说:“我的傻白甜妹妹,因为他打不过大哥,便要使用手段让大哥今后不与他动手,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啦!”
“可是他说他看上大哥了嘛!”玄瑚将小嘴撅起来,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心想完了,赶紧对雷念说:“你快解释清楚,玄瑚要哭了我可哄不住。”
本就不是多么有深度的对话,想必雷念通过我的话也猜得出玄瑚说了什么。
可雷念却丝毫不怕玄瑚难过似的依旧是垂目而笑,讷讷低语道:“瑚儿知道我看上旁的人必定会难过的,你知道旁的人看上了你的域,却是这般反应。”
……
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站起身准备要走,雷念忽然起身下床横身挡住我的去路,他盯着我双眼说:“你对域并无男女之情,对不对?”
我慌不择张嘴就骂:“你……脑袋被驴踢了!”
雷念见我发怒,收起那凌厉的眼神,抬手挠了挠头,自自语道:“你生了气的话……难道是我猜错了?”
我跳起来一巴掌糊到雷念脑袋上骂道:“你这么有精神,就再给我去外面搜查一遍,若是落下一个病患,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被我打过雷念也不讶异或愤懑,他只是揉了揉被我打的脑壳,仍旧想不通似的低语:“我顺便去瞧了瞧小颖和小泽,小颖倒是清秀,眼睛也有几分像域,可是乳母说小泽眉宇俊朗,更像我一些。”
我作势又要打,雷念退后一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过是去瞧瞧两个孩子那边有没有备下预防疫病的药,乳母也不过随口一说,我不该多想。”
“你看看你这张脸哪里就眉宇俊朗了?说眉宇俊朗也是说大哥的,与你有何干系?乳母讨好你的话你也要放在心上,我看你这贤王就是太闲了,还不赶紧出去搜查病患!”
雷念大约是觉得理亏,平时斗嘴鲜少认输的人,此番却老老实实去寻了他的衣袍穿好。
目送雷念出了院子,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玄瑚到我身旁,拉了我的手轻声说:“小颖小泽相貌确实像雷念更多一些,也难怪他会这样试探薇姐。”
我何尝不知道小颖小泽越长越像雷决,而雷决跟雷念兄弟两个本就相貌相似。
平日里我很少让雷念跟孩子们见面,雷念对小颖小泽似乎也没有多大兴趣,即便见了也并不会多看的。我怎么都没料到,这次闹鼠疫将我和孩子们隔开两地,雷念居然会跑去暮长烟他们所在的大营专门去瞧小颖小泽。
还有那乳母,我明明吩咐过叫她少说话的。
这恐怕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我只希望今天这样糊弄雷念他能够放下心中的怀疑,别再将目光对在小颖小泽身上。
回房躺下却睡不着,与玄瑚聊了会儿天,玄瑚告诉我雷念年少领军与帝衡的一场战役中,帝衡军不战而退的事情。
那时雷念才十四岁,还是一员副将,率领十万人马与帝衡二十万军马对峙三月有余,当时两军对垒在夜幽鲜少人烟的边境村落,帝衡军中突发疫情,仅仅半个月就宣布休战撤军。
可帝衡军刚刚撤离,雷念这边军中也爆发疫病,为免疫病蔓延,雷念以他贤王的身份强压下主将撤兵之令,硬是在原地又驻扎了数月,直至疫情平息后,才率领活下来的人回到皇城。
十万人马,一场疫病后,回来只剩下三万人。
据说,死去的七万人中,大多数是确认染病后,被雷念下令囚禁,不计其数的囚室一夜间同时燃气大火,里面的人便都烧死了。
至于那一场火,究竟是天灾,还是雷念命人放火,玄瑚也并不知道实情,她曾经心中好奇问过,雷念只字不答,她便不敢再问。
“从哪之后,夜幽对各类疫病防治都十分重视,消灭蝇虫鼠蚁,广建汤池提倡清洁,时常分发预防药品便成了夜幽必不可少的功夫了。”
且不论那把火是不是雷念放的,现在我算是知道雷念为什么对于疫病如此敏感而又经验十足。
我起床研墨,给暮长烟写了封信。
第一,将疫病防治之法做成布告张贴于玄苍各处布告栏上,并派人宣读,让百姓们了解疫病防治的知识;
第二,按照节气特点列出一年起始不同时候各处官员应当带领百姓消灭易传播疾病的蝇虫鼠蚁,并给各地订立规范标准严格执行;
第三,根据现在玄苍百姓聚居特点,定制公共汤池浴场与医馆分布的方案绘图,先由各部大臣商议一致,待我出了天蝎宫后再与大臣们讨论确定。
第四,今后但凡疑似疫病出现,公立医馆隔离救人为先,同时快马加急上报回皇宫,如有延误重惩不怠!
手指上本就被针戳了许多密集伤口,一封信写完,我张开两手手指在空中呼扇着缓解疼痛。
域忙了一圈再回来时看到我这副模样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疼,直说是他考虑不周才让我受这十指连心之痛。
我便一面笑着宽慰域,一面在心中又将让域为此揪心的多嘴的雷念骂了三遍。
第125章 病愈不走都是刁民
疫病就像燎原之火,我每以为火势已灭之时,疫病却又显出死灰复燃之势。
天蝎宫里有我不时以血入药,反倒成了疫病诊治最稳之处。
病患疫病去除,大夫们再观察三日,如无复发就需要将病患放出天蝎宫回家去。可现实的情况却是,病患的病好了,却不敢出天蝎宫去,所有人都认为天蝎宫里才是最最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这就苦了青川和天蝎宫的清衣卫,无论怎么安排,就连院子里都铺上了稻草铺盖的通铺,还是不够住。
总不能现场砍伐木头做上下铺吧?
我的身份,这等事让我去做思想工作明显是杀鸡用牛刀,我就让域和雷念去想办法把已经病愈的人弄到外面去。
雷念果断,当下就要带人去来硬的,域呢,又觉得要慢慢来,使用柔软一些的办法。
于是我在我的厢房里嗑着瓜子,又看了一出黑白亲王大打嘴架的好戏。
雷念不是有多么好的耐性的人,被域劝说了一阵,雷念眉头蹙起道:“这已经过了几日了,你且告诉我,即便你亲自出马,那些已病愈的百姓可曾听你的劝真的离开了?”
“虽少有人听劝,可这劝说,总比你那带人强硬驱逐要让百姓好过得多。”域也不复往日温柔,脸色甚是不悦。
雷念冷笑一声道:“玄苍上下都敬畏着你,为什么?因为你上屏山剿匪下手狠辣!自你开始做这凤亲王起,你就越来越瞻前顾后,越来越妇人之仁!”
“剿匪与疫灾怎可混为一谈?百姓受灾本就难过,我们难道还要去雪上加霜吗?”
“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有什么不能放在一起说的?!”
“你简直岂有此理!”域甩了袖子,背立过去不再看雷念。
雷念便也一甩袖子与域背对背而立,冷哼道:“哼,天蝎宫已无处安置更多的人,若再不将病愈之人驱逐,新的病患进不来,疫情便会在天蝎宫外蔓延。你当我愿意与你多费口舌?还不是……”
说到这里,雷念斜眼瞥了我一下。
看来我嗑瓜子看戏的休闲时光也不得不就此告一段落了。
丢下瓜子皮,我起身拍拍手,先走到雷念跟前,对雷念笑道:“贤王你说的对,我准你的奏请,你带人去按你的意思办吧。但是你要注意分寸,不要伤人,但凡有百姓被驱逐受伤的,你就要在天蝎宫正厅处罚跪以平息民愤的。”
雷念那冷硬神色略略缓解,对我抱了个拳后,率先出门领了清衣卫而去。
我扯一扯域的袖子,域并不回头。我也只能绕到域面前,抬手摸摸域的脸说:“大哥,你实在不适合做一副冷峻的模样。”
域拉下我的手,仍旧不悦。
我望着域的眼睛说:“大哥的苦心,我是知道的。借着这次闹鼠疫,我在百姓心里建立起空前的声望,你并不愿意将我的血换回来的声望毁去,所以你并非对百姓下不了狠心驱逐,你不过是为了我着想,对不对?”
域的桃花眼里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缓缓将视线对上我的双眼,叹口气道:“我也知道当断则断,可你治国艰难我全都看在眼里。旁人可不顾你的苦,我又岂能如他们一样?”
我拉了域的手将他带到椅子处落座,待他坐下,我缓缓为他揉肩。
域是练武之人,肩膀虽看着并不至于十分宽厚,真捏上手,实际上是很结实精壮的。只是今日域的肩膀又比平日紧绷几分,想来也是他近来少眠多操劳的缘故。
“瑚儿,我并非有意与他争执要你为难。”
我轻笑一下,“你无需解释,我都知道的。”
“你也坐下吧,近几日取了你不少的血,我瞧着你脸色也不怎么好。”
我用手指帮域梳理了一下背后的发,感慨道:“大哥,我才发现你的头发已经长这么长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头发才到腰吧,怎么长这么快的?”
域抓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身旁,递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在他腿上。
我虽按他意思坐了,手却还是牵了他一缕头发来绕在手上把玩。
“手指还疼吗?”域用他的指尖碰一碰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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