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y市郊区,位于半山的别墅,三楼某房间的窗子徐徐打开,一个人影探出来,四下看看,然后,一个翻身跳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被风扬起,夜色中,如一只迅疾扑向水面的沙鸥。
落地无声,脚步迅速移向大门,却不防撞上一堵肉墙。
“你要去哪?”
黑影一顿,也不答话,转身又往另一个方向跑。一阵风贴面而起,来人已经又挡在她面前。
“你——让开。”
“齐叔有吩咐,你不能出去。”
“我怎么不能出去?你们这是犯法。我说多少遍了,我不姓齐,也不是你们老板的千金。让我出去,要不我不客气了!”
“齐叔明天一早就回来了,有什么话,当面好好说。别耍小孩子脾气。”
“谁耍小孩脾气了?怎么跟你就说不通呢?呶,你们说的那个齐雨筝跟我是有几分像,可你仔细瞧瞧,她的脾气秉性都跟我一样?她也能跟你对打?咳咳,我承认,我打不过你,那她呢,也有这几下功夫?”
“雨筝向来精灵古怪,这次一跑大半年,又跑到哪学了什么也不一定。”
“合着你就认定我是齐雨筝了是吧?我指天发誓,我真不是。要是我留在这,撵那个真的齐雨筝回来了,还不说我冒充?到时,这责任你担?”
“一切等齐叔来了再说。”
来人丝毫没犹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暗夜里,看不清他的眸子,但蝶儿分明感觉到那双眼里的笃定和沉稳,似乎完全把当成个闹脾气的小孩,连哄都懒得哄。
一肚子气,她往回走了几步,猛然转身,抬脚就向那人胸口飞去。可那人好像提前预知,身形未动,一只手提到胸前,牢牢握住她的脚脖。
那双手铁钳一般,握得她的脚丝毫动弹不得,但又不至于很疼。尽管隔着棉袜,蝶儿还是感觉被轻浮了,一股灼烫从脚脖直抵胸口,她粉脸飞红,挥拳就招呼上来。
那人上体向后一闪,松开她的脚,紧接着双掌迎上来。掌风如电,挟着迫人的力量,让蝶儿占不到半点便宜,但那招招虽然疾进,却并不狠厉,这于蝶儿,无疑是更大的羞辱。
“拿出真本事来,打就打个痛快,打赢我,我就跟你回去。”蝶儿心高气傲,自掘陷阱,气恼之下,并未看到那人嘴角衔起的笑意。
若不是一心想跑出去,蝶儿还是很享受这样的打斗的。自从来到现代,她的功夫就成了她的硬伤,动不动就闯祸。可在古代,她并不是什么顶尖,每次与一些高人过招,就算是输,也颇为爽快。
眼前这人用的招数虽然怪异,但的确让她周身的神经兴奋起来,所以,当被对方困住双手,按到地上,她并没有预想中的懊恼,只扭头说了一句:“你用的什么功夫,撵传我两招。”
“女孩子不用学这些,刚才得罪了。”
那人伸手拉她起来,她扭头哼了一声,自己从地上跳起来,往回走去。这戏码,被抓到这的两天内已经是第三次上演,蝶儿不得不确定,逃跑无望。那就静观其变吧,来日方长。
☆、31、误认齐雨筝
蝶儿没想到,跟被那块木头称为“齐叔”的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
的确是满头白发,根根银丝白得发亮,仿佛每一根都吸收了岁月的精髓,在它们映衬下,那虽爬满皱纹却不失红润的脸显得越发矍铄,尤其是那双眼睛,精明犀利,仿佛能看透一切。蝶儿本指着这双眼睛能认出自己是冒牌的,没想到一见了她,那眼里的精明迅速掩去,只余慈爱,外加一点无奈。
“雨筝,总算回来了,快来,让看看。”
蝶儿着不肯过去,那个齐叔在一边瞪眼睛,站在她身后的木头暗地里拿手一推,她就乖乖向老人扑去。
抢着空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她又拧回头来,干笑两声:“好。”
“瞧瞧,黑了,也瘦了,个子也不见长。这大半年在外面,是吃了多少苦。刘嫂,中午多做几个菜,拣着蝶儿爱吃的做。”
听到厨房里应声,她拉着蝶儿坐到沙发上,笑容宠溺:“跟说说,这半年又玩了什么好玩的?”
“,”蝶儿吞吞口水,迎着老人期待的目光,她真有些说不出口,“我不是雨筝,我姓……我姓钟,我不是这家的人,是他们弄错了。”
一边说,她一边抬眼去找那块木头,巴巴地等他证实。
可木头转过脸不看她,她正要急,老人拍她的脑瓜:“傻孩子,又说气话。上次的事你爸都跟我说了,是他不好,我已经教训了他。他要是再敢跟你伸巴掌,我就把他从家里轰出去。给你撑腰,别怕!再可不许跑了,这大半年,想死了。”
说着,老人抬手去抹眼泪,那眼泪仿佛浇到火药上的水,让蝶儿立时成了哑巴。
她两手绞扭着手指,只觉得眼睛发酸,无论前世今生,这都是第一次,有一位慈爱的老人这样为她流泪。这种感觉让她依恋,尽管她知道,老人的泪,是为那个叫齐雨筝的女孩流的。
老人的情绪调整得很快,抬眼看见站在一边的男子,硬声道:“念耕,庄毅把雨筝给找回来了,你也学着好好当回爹,把那臭脾气收一收。要是再把她打跑了,我老太婆就跟她一起走。”
“是,妈,您别动气,儿子记着就是了。雨筝,累了,扶回房歇息,有话以后慢慢说。”
他的语气谦恭温和,老人展颜露笑:“行,那就看你的表现。我还真有点累了,去躺会儿。雨筝不用陪我,也跟你爸说说话,他呀,就是嘴硬,心里惦念着你呢!”
见老人起身,蝶儿忙伸手去扶,一直把老人扶到二楼的卧室,又安顿她躺下。见老人闭了眼睛,她正要转身出来,手腕却被握住,老人的声音疲惫沙哑,一点不似刚才在楼下的响亮:“雨筝,答应,不许再跑。怕再等不到你回来……”
蝶儿身子一顿,不知该如何安慰老人的伤感。可这头,又如何点得?见她一直不出声,老人睁开眼睛,另一手也覆上来:“知道你有委屈,你爸也不容易。信的,无论他怎么做,都是为你好。齐家这么大家业,他想将来你能担起来啊!听的,别老和他拧着,现在不想进公司,咱就不进,但唱歌演戏什么的,能放就放放,就算是为了,行吧?”
蝶儿听得有些,她不知道齐雨筝和她爸爸之间发生了什么,更无权替她做出这个允诺。“我不是齐雨筝”的话差点冲口而出,可嘴边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她另一手去握老人的手,送进被子,然后绽开一抹乖巧的笑:“,您累了,先睡吧。有话咱们慢慢再说。”
老人隐隐有些失望,但还是点点头,闭上眼睛。
蝶儿走出老人卧室,轻轻带上门,正要下楼,就见眼下的那个爸爸正站在楼道那头等她。她走过去,那人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却威严:“跟我来书房。”
这么牛!刚才在面前还表现得像只绵羊,蝶儿鼻腔里轻嗤,那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一扬下巴,跟上脚步。
“不找你就不回来是吧?玩了大半年还没玩够?”关上书房门,齐念耕坐到椅子上,声音态势都一副家长风范。
“那块木头没告诉你?我不是你们家的齐雨筝,你教训错人了。”
“你!”男子气得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盏都颤动起来,“白养你这么大,教训两句就不姓齐了?听到得多伤心!”
“所以刚才我没说。我真不是齐雨筝,是你们弄错了。那块木头不信,非要等你来了再说,现在跟你说明白了,我得走了。”
“往哪卓”男子气得头上冒火,“刚回来就不安生——你给我站住。”
眼见蝶儿拿他的话当过耳风,径直去开门,他气得胡子都要竖了起来,见到外面守着的人,一口气才缓过来:“庄毅,这几天看好她,别让她再跑了。”
庄毅点头,站在门口岿然如山。他身材偏瘦,但肌肉精壮,加上个子高到要顶到门梁,还真让蝶儿头皮发麻。
冲不出去,她索性把庄毅拉进来:“木头,你告诉他,我是不是齐雨筝。”
被她拉进来的人微微愣怔,看看捏在衣袖上的几根葱指,脸竟微微地红了。
“雨筝,别闹,好好跟齐叔说话。”
“说了我不是齐雨筝,你们怎么都这般固执,要不在这再打一场?”
“庄毅不敢。刘叔,我先出去。”庄毅说着就往外退,蝶儿一把拽住他,挥手就朝他抡去,庄毅措手不及,加上在齐念耕面前有所顾忌,生生吃了她一拳。这一拳落在他胸口,却震得蝶儿手指火辣辣地疼。这么硬,莫不是铜铸的?蝶儿微愣,脑中灵光一闪,竟似回到前世,有这么个人,也震得她手麻腿软,几次交手,却连他的样子也不曾瞧得。
“一个女孩子家,拳打脚踢像什么样子?庄毅,不用让着她,让她吃点苦头,知道自己的斤两!”齐念耕气得又拍桌子,“是我错了,早就该找你回来,在外面呆了这大半年,学得越发不成样子!”
“齐叔,您消消气,我先带雨筝出去。她刚回来,还没转过弯来,您给她两天时间,慢慢来。”
庄毅说着,把蝶儿推出了书房,蝶儿一甩手,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心里的怨气都记到了这块木头上。要是他不把她抓来,哪会有今天这般麻烦?
☆、32、烦乱的石子
月华如练,静静地泻下一地清幽,夜晚的半山空气清新凉冽,草地里有不知名的虫儿在叫,忽长忽短,仿佛在试着新编的调子。“咚咚”的声音次第传来,带着轻微的回响,那是一颗颗小石子被送进水中,涟漪平了又起,摇着一圈圈细碎的月光。
沿着石子飞跃的弧线往回看,一个娇小的人影正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捡着旁边装饰用的卵石往水里扔。几天了,庄毅第一次见这小丫头表现出如此耐心,这一个枯燥的动作,她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当然,他知道,这一颗颗扔出去的,其实都是烦乱。
他脸上平静如常,心里却像那湖面,波纹回荡。雨筝这次回来,是变得有些奇怪,学了一身功夫不说,还总是嚷着自己不是齐雨筝;虽然还像以前一样欺负他,但明显地陌生甚至敌视;听说了的病情,她不像以往那样焦急雄,眉宇间却满是纠结。
不知道外面有什么这样吸引她,让她跟他如此生分,这样地想要离开,想到这个,他感觉左边肋骨下有什么东西隐隐地绷紧,像被什么勒住了,挣扎不开。
但他从未怀疑眼前的人不是雨筝,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长得如此相像,连声音神韵都一模一样。而且,抓她回来那天,她的衣服在打斗中撕裂,他还恰巧看到了她腰上那块蝴蝶形单记,怎么会错?要说他庄毅会认错齐雨筝,这笑话也实在开得太大了点。
“喂,木头,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正在出神,前面的人影扔出最后一颗石子,拍拍手站起来,仰脸看他。
“什么?”他不解。
“我真不是齐雨筝,可要是像你说的,的病已经拖不了多久,我这样走了,是不心肠太硬?”
庄毅略一犹豫,点点头。
“可要是我留在这假扮齐雨筝,撵发现我是假的,不更难过?”
“不会。”这次庄毅答得十分爽快。
“为什么不会?”小丫头挑眉。
“不会看出来你是假的。”
“可我知道自己是假的,这么白占着的宠爱,有罪恶感。而且,这齐家家大业大,爸爸难免动不动给我买点这个弄点那个,那我不成了白吃白拿的骗子?”
“雨筝,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过什么伤,尤其是脑部?”
庄毅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蝶儿一时没闹明白,先直觉地反对:“说了我不是雨筝,我叫蝶儿。你看我这身子骨像受过重伤?我看你脑袋才被马蹄子踢了,不由分说把我抓回来,现在倒好,收拾不了了。”
“我是说,你是不是受伤造成失忆,忘记了一些事情?”庄毅很耐心,不理会蝶儿的打击。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不是雨筝,那和那个爸爸也不会相信了?”
“是。”庄毅言简意赅。
“那只有一个办法,你寻个理由带我出去,我跟你一起去找那个齐雨筝,找到了把她送回来,不就成了?”蝶儿两眼放光,急急地等着庄毅点头。
“不行。”庄毅,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
“齐叔不会同意,而且,我没把握你不会逃跑。”
“有你看着,我跑得了吗?这几天我跑了几次,不都被你擒回来了?”
那个“擒”字让庄毅一皱眉,好像她自己是老鹰爪下的小鸡。知道他们都很难被对方说服,他选择结束这场谈判:“太晚了,进去吧,明天再说。”
刚一转身,衣角被人从后面抓住:“那我暂时先留在这里。我在z市有师傅,还有几个朋友,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告诉他们我很好,让他们放心?而且我师傅还病着,身边没人照顾,你顺便帮我看看他,行不?”
“师傅,就是上次你去医院要看的人?”
“不是,他只是我照看的马的主人。对了,还有艾玛,它挑得很,也不知别的马师能不能照看好它,我还说要带它参加比赛呢?”
“你学会了赛马?”
“我本来就会,骑得好着呢!说吧,帮不帮,要是你帮,我就答应在这住一阵子。当然,你得一边派人去找那个齐雨筝。”
“好,我答应你。齐叔过两天回z市,我跟他一起去,顺便帮你。”
“他要去z市?那能不能顺便也带上我?”
“这你得去问他,如果你表现乖一点的话。”庄毅发现自己今晚话有点多,及时收了口:“进去吧,晚了,要睡觉了。”
蝶儿歪了歪脑袋,还要说什么,终变成一声叹息,徐徐地吐出来。庄毅走在前面,感觉那气息仿若都长了手脚,缠到他的身上,留在这里,她就这么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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