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贺闵去了皁县当县丞,就带着顾氏一同过去,顾氏在当地产下一女,就是茕娘,只是据说生产时难产,所以生下茕娘之后顾氏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后来贺闵因为考评优异被调回燕京,顾氏却并没有随他一起来燕京,反而比他足足迟了半年才回京,然而回京之后不到两年就病逝了。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丝毫问题,甚至邵祁将当初给顾氏接生的稳婆以及后来给她看病的大夫都一并带来,所言顾氏生产之中就是正常的女子难产,而大夫也说,顾氏的身子一直不好,且郁结难消,最后也是真的病死的。
茕娘眉头微微松开,她信邵祁所说,只要顾氏不是被张氏或者贺闵害死的,至少对于原身来说并不算太惨,毕竟原来的贺茕娘对生父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那张氏与家父又是何时认识的?”
邵祁这才道:“卑下也不知,只是卑下在查探这件事的时候发现,这张氏当初是扬州一富商之女,花信之年却突然一个人带着下人和护卫来了燕京,这时间恰好与贺大人去燕京的时间一致。”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赵瑕问道,“你还查到什么,一并都说了吧。”
“是。”邵祁拱了拱手,“那张家破产之后,仆役四散,卑下有幸找到了一个在张家当差多年的仆妇,据她所说,当年张氏似乎与人有染,所以才被张老爷给送走的,但具体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哦,此人卑下也带来了。”
那仆妇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茕娘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能回答出来,随后才被邵祁给带下去。
赵瑕挥手让人都离开,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二人,他这才握住茕娘的手,轻声道:“你打算要如何做?”
茕娘与他对视一眼,叹口气:“看来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落到张氏身上,我还是亲自去找她一趟吧。”
“要我陪着你吗?”
茕娘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解决的。”
“你可以试着依靠我的,让我替你把事情解决。”赵瑕伸手将她蹙起的眉心抚平,“我还是比较想看你无忧无虑笑着的模样。”
“知道了。”茕娘嘴角一弯,“只是这件事必须得我自己去解决,你放心吧。”
“那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会吧。”茕娘看了看日头,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便有些心不在焉。
赵瑕便有些不舍:“我难得出宫,却只能只见你这么一会……”
茕娘哭笑不得:“什么难得出宫啊,你昨晚是干什么来了?”
“咳咳……”装可怜的招数被识破,赵瑕有些尴尬,随即又不依不饶,“不管怎么说,我替你做了事情,总能要些奖励吧?”
茕娘犹豫了一会,才道:“那你闭上眼睛。”
赵瑕原本就是顺口这么一说,没想到真的有福利,眼前一亮,顿时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赵瑕长相肖母,淑妃当年就是名动燕京的大美人,不然也不能盛宠那么多年,赵瑕遗传了母亲精致的长相,却又不显得女气,如今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倒是一点不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帝王,反倒像是个等着吃糖的孩子。
茕娘慢慢倾过脸去,将唇轻轻地印在他的脸颊上,却一触即离。
赵瑕感觉到脸颊上温温软软,却还没等他回味就没有了,顿时失望地睁开眼睛:“只是这样吗?”
茕娘红着脸瞪他:“你还想怎样?”
赵瑕挑了挑眉毛,茕娘意识到危险,转身就要朝外面逃,却一把被他扣住腰身,直接将人抱在了桌上,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下去。
赵瑕的亲吻永远都带着一种掠夺感,哪怕他已经极力克制了,但这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却很难完全被掩盖,他像是一只不知餍足的兽,将猎物圈在怀中,贪婪地仿佛要吞下去一般。
茕娘被吻得透不过气来,赵瑕却顺着她的唇角下巴脖颈一路吻了下去。
女孩仰着头,脆弱莹白的脖颈被完全暴露出来,衣领被微微拉开,露出一小截嫩粉色的肚兜带子,能隐约窥见其下的风景。
赵瑕的唇靠着她的脖子一侧,感受着温热暖香,整个人的喘息忽然粗重起来,被他苦苦压制的野兽仿佛就要咆哮着冲出来,他的动作变得越发粗暴,却不妨听见茕娘低低的哭音:“赵瑕,放开我,疼……”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一下子震醒了赵瑕,他紧紧地搂着茕娘,脸埋在她的脖颈处不断地平复,许久之后,才低哑着声音哀怨道:“阿眠,我还要几个月才能娶你……”
茕娘的脖子还火辣辣的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心有余悸。在茕娘的记忆中,赵瑕一直都是幼年时乖巧可爱的小包子,长大后对她千依百顺的男人,可刚刚那一瞬间赵瑕的眼神,让她突然害怕起来。
赵瑕不知道茕娘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将身体的异样平复下来,看到茕娘脖子上几处淤痕,还有一个隐约的齿痕,顿时又自责又心疼起来。
茕娘靠在椅子上,也十分郁闷,有了这个痕迹,至少她今天是不可能去庄子上找张氏了,还有就是……
她开始担心她嫁给赵瑕以后的生活了。
第五十六章
茕娘回了自己院子, 换了一身高领的衣裳,又裹了一个围脖, 才堪堪将脖子上的痕迹给遮住。哪怕红缨她们什么都没说,茕娘自己还是躁得慌,便借口要休息让她们先出去。
谁知红缨她们还没离开,就有一个丫鬟跑过来,说是老爷有事要找大姑娘。
若说自从茕娘的身份正式确定,贺闵待她的态度的确好了不少,可平日里还是和以前一样,茕娘没什么事不会去找他, 他也不会主动来找茕娘, 两人之间客气疏离的宛如陌生人。
茕娘不知道贺闵找她有什么事, 但既然父亲找, 她自然是要去的, 便对那丫鬟道:“你同父亲说, 我换件衣裳就去。”
那丫鬟知道眼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有些敬畏地看了她一眼, 才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回去和老爷说。”
待到那丫鬟离开,茕娘才问红缨:“那个张家的仆妇呢?”
“按照姑娘的意思,现在将人暂且放在外头的院子, 姑娘是要将她带过来吗?”
茕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罢了,还是等我先见了父亲再说吧。”
贺闵就等在主院, 见女儿姗姗来迟心中本有些想法,但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忍了下去:“我听说你今日又出门去了?”
茕娘点点头。
“你如今身份尊贵,就更应该谨言慎行,不要再如从前一般到处乱跑,让人看了笑话。”
茕娘也没想到贺闵将她叫来竟然是为了来教训她,她觉得有些好笑,他从前不曾管过这个女儿,如今也不知哪来的脸面教训起她来。若是从前,茕娘或许还会迂回一点,但如今背后有赵瑕撑腰,她便径直道:“不知父亲是听了何人的闲话,连女儿今日去哪里都不知道就急急给我定了罪?”
贺闵被她顶的脸色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父亲的难道连自己女儿都不能管教了?”
茕娘似笑非笑:“父亲管教,女儿听着便是了,只是今日在外时偶遇了当年给母亲治病的大夫,想起母亲,所以聊了有些久。”
茕娘说完这句话,便一直盯着贺闵,却见他愣了一下,面色却缓和下来:“便是如此,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未来是一国之母,一举一动都是天下女子楷模,责任重大……”
茕娘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她本以为贺闵会生气,或者说心虚,可贺闵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实在是不像一个做了虚心事的人的反应。这种临场的小反应最能够看出真假,茕娘也不信贺闵心思深沉到连这种反应都能控制,看起来那大夫和稳婆没有说错,贺闵的确没有害顾氏。
可也正因为如此,茕娘反倒越发好奇他为什么要将张氏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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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茕娘就带着红缨等人出门了,一点也没有在乎前一天贺闵才拿这个教训她。
马车朝郊外的一处庄子驶去,张氏就是被关在这里。
红缨推开院门,里面的场景就出现在了茕娘面前。张氏一身粗布衣裳,正在和张奶娘一起晒衣服,见到茕娘进来,她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冷笑:“我当是哪里来的贵客,原来是大姑娘,如此屈尊纡贵来庄子上是想来看本夫人的惨状吧?可惜啊,让你失望了!”
茕娘慢慢地走进来,淡淡道:“你落到如今地步是你自己多行不义,我这个受害者尚且没有找你麻烦,你倒是先倒打一耙,也不知是哪里的道理?”茕娘也不打算和她慢慢说,便让人将那个张家的仆妇带过来,“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张氏皱着眉头向那仆妇看去,过了好一会才认出了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后退了两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茕娘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下去,只留了一个红缨。原本被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看来你是认得这个人的?”
张氏慌乱道:“不……不认识……”
那仆妇却已然跪在地上喊道:“大姑娘,老奴是周家的,您还记得我吗?”
张氏气急败坏:“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仆妇急了:“大姑娘,当初您每日出行,都是我家那口子给您赶的马车,您怎么不认得我呢?”
茕娘冷眼看着张氏方寸大乱,慢慢开口道:“看来夫人也很怕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啊!”
张氏猛地扭过头,又恨又怕地盯着茕娘。
茕娘丝毫不惧,冷声一字一句道:“无媒苟合,奔者为妾。”
这八个字似乎将张氏的心神都给打散了,她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一般,瘫软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不……我没有……我不是妾,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张奶娘已经抱住张氏嚎啕大哭起来。
从她们的口中,茕娘渐渐拼凑出了这桩十几年前的旧事。
张家是扬州的富商,作为家中幼女,张氏自小受尽宠爱,所吃所用无一不精,只是当一个人的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之后,她就会开始追求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地位。商人虽然富裕,但社会地位很低,张氏在少女时期开始就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普通举人她尚且嫌对方配不上自己,更别提秀才之类的了。
张氏想嫁给进士,可进士又怎么看得上她这样一个商户女,不过张氏貌美,倒也有一些官家老爷愿意纳她为妾,可张氏心气高,一心想要嫁给别人当正妻,这一年年的下来,岁数就给耽误了,张家着急的不行,张氏自己也急了,就在这时候,她遇见了贺闵。
贺闵当时在皁县做县丞,平日里和一些同年或是其他举子在扬州城中参加诗会,他容貌端正,年纪也不算太大,张氏见了一次就上了心,辗转派人去打探,贺闵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便说自己无妻。其实张氏当时若能够多想一想,就该知道贺闵的话有问题,可那时她已经被焦虑冲昏了头脑,自动忽略了一切可疑的地方,只一心想着自己遇到了如意郎君。
如此郎有情妾有意,花前月下,天雷勾动地火,张氏失了身,贺闵也信誓旦旦要娶她,只是转头又愁眉苦脸,说自己本该有大好前程,只是家中清贫,拿不出银子打点上峰,这才沦落到只能道皁县当一个县丞,甚至让一个同进士压在自己头顶上。张氏不忍见情郎前途被阻,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资助他,只可惜她一个闺阁少女,就算是所有积蓄又能有多少呢?张氏迫不得已开始朝家里要钱。
张氏沉浸在痛苦和愤懑中,没有看到茕娘震惊的表情。也不怪她如此,贺闵这手段即便是拿到现代社会来也算是高杆,更别提张氏这样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古代少女了。她本以为贺闵渣,但没想到他这么渣!
总之张氏的频繁要钱引起了父母的注意,一查之下便查到了贺闵身上。
夫妻俩勃然大怒,本以为贺闵不过是个骗子,可一查才知道他的进士身份是真的,在皁县当官也是真的,而顾氏原本就低调,平日里也不和别人打交道,再加上那时候已经怀孕,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贺闵竟然有个妻子。张父张母转怒为喜,以为女儿果真找到了如意郎君,满心欢喜,甚至主动拿钱出来给贺闵铺路。
只是张父毕竟从商多年,凡事都喜欢多留一个心眼,便要求贺闵写下婚书。贺闵原是不同意的,可是拗不过对方,写下了婚书,又盖上了自己的印鉴。有了这封婚书在手,张父便当事情已经稳妥,费尽心力给未来女婿搭桥铺路,果然,之后贺闵的官路就一路通畅起来,年底考核为优,来自燕京的调令也收到了。
贺闵答应过等到那边稳定了就会回来接张氏,可是张氏等啊等啊,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情郎来接她,当时就慌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为此,张氏不顾父母阻拦,带着仆役和护卫就来了燕京。
来了燕京之后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贺闵的踪迹,贺闵见到她时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安抚住了她,只说是自己太忙了,这才没有去找她,又哄骗她将婚书拿出来。而张氏终于精明了一回,她一边说着没有带婚书,一边又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告诉了贺闵。她本以为贺闵会高兴,谁知只是看到他皱紧的眉头。
那一刻,张氏的心都凉了半截,没过多久,顾氏带着才半岁的女儿来了燕京,张氏这才知道贺闵已经有了妻子,还有了女儿。可她能怎么办,清白已经给了贺闵,腹中也有了孩子,如果不能嫁给贺闵,她还能嫁给谁?!
于是,张氏趁着顾氏外出时将她堵住,把自己和贺闵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并且还拿了那张贺闵亲手写的婚书给她看。
其实早在皁县时,顾氏就已经发现贺闵的不对劲,一个女人对于丈夫出轨这件事天生就有一种直觉,可是顾氏没有问贺闵,而是一个人憋着,然后就憋出了毛病,她难产之后,养了大半年才养好,谁知来了燕京就被一个晴天霹雳给打懵了。
惊怒之下,顾氏还未完全养好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她在最后时刻看清楚了丈夫的嘴脸,可那时贺闵已经平步青云,绝不是她父亲那样一个秀才可以对付的。顾氏打落牙齿和血吞,将所有的积蓄都买了一间铺子,又写信将女儿托付给了父母和弟弟,最后她给女儿取名为“茕娘”,让贺闵发誓要好好照顾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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