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不知道邵统领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善。”
邵祁满意地看着燕王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却是见好就收,站起来拱了拱手道:“在下知道城北有一家小店,那的杏花酒是一绝。听戏怎可无酒,您说是吗?燕王殿下。”
邵祁走了出去,而坐在他身后的燕王,却轻轻一笑。
此时,戏正上演到高潮,底下一阵叫好之声。燕王拿出一个小金锞子,直接扔到了台上,双手轻拍:“好戏。”
第九十章
傅灵均提着刀, 一身杀气朝木清走来, 到了近前,忽而一笑:“一身狼狈, 让你见笑了。”
木清拱了拱手:“傅将军, 打扰了。”
傅灵均将刀丢给护卫, 领着木清朝将军府走去:“你舟车劳顿,我先让人带你去洗漱休息,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傅将军, 咱们还是早些把事情给解决了,在下还想早些回宫呢。”
傅灵均走进府中,正好撞见从里头走出来的叶闻清, 叶闻清见她一身血气,眉头微皱:“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手下的兵去做就好了, 你何必又亲自去?”
“闲着也是闲着……好好好, 我知道了,叶大状元, 你就饶了我吧!”傅灵均见叶闻清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样子, 赶紧求饶。
叶闻清拿她没辙, 看到木清就是一愣:“这位是?”
“在下木清,暂代暗卫统领一职。”
叶闻清与傅灵均对视一眼,连忙将木清往里面请:“木统领, 我们里面说话。”
三人一同到了叶闻清的书房,木清先是宣读了陛下的旨意,随后才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叶闻清叹了口气:“不如木统领自己看吧。”
他将账本和一些已经查到的消息一并交给了木清, 木清看完之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么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傅灵均道:“这里头牵扯太多,一时半会恐怕是无法查清楚的,你恐怕是无法回京过年了。”
叶闻清见木清皱着眉头,微微一笑:“木统领不弃,不如同我们一起过年,也感受一下淮海卫的风土人情。”
谁知傅灵均一点没给他留面子:“你不也是第一次在淮海卫过年,装什么主人!”
叶闻清但笑不语。
在他的注视之下,傅灵均那张过于美艳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不自在,她倏地站起来,朝着外头走去:“我去看看他们人抓的怎么样了……”
木清也接受了现实,他与傅灵均也算是认识多年,看到眼前的情景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轻咳一声:“看来叶先生与傅将军好事将近了?”
叶闻清泰然自若道:“承您吉言,在下先谢过了。”
木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在发往燕京的密信上多加一条了。
-
此时的燕京,也已经沉浸在了即将过年的气氛中,皇城内外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宫中是第一年迎来它的女主人,整个氛围似乎都有些不一样。
乾清宫中早已大变样,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比起前几年的冷清来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红缨等人正围着茕娘,替她整理晚上宫宴的礼服。金线所绣的凤凰栩栩如生,在光线之下恍若振翅欲飞,可好看是好看,重量却不轻,再加上头顶那华丽的头饰,茕娘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在脖子上了。
红缨扶着她慢慢地坐到了梳妆台前,绿罗这才将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一件拆下来。
茕娘觉得头顶一轻,整个人都舒服地叹了口气。
赵瑕走进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这才走到了茕娘的身后,替她按摩脖子。
茕娘先是一惊,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
两人之间虽然无话,却弥漫着一股脉脉温情。赵瑕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过了许久,才道:“我刚刚收到了木清的密信,你猜他里头说了什么?”
茕娘睁开眼睛,赵瑕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小木头不是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他还说什么了。”
“说是叶闻清要向傅灵均求亲,他千里迢迢跟着傅灵均去了淮海卫,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赵瑕这般说着,却是看着茕娘。
茕娘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想起我从前和灵均聊天时,她倒是说过自己喜欢的类型,和叶先生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如今想来,倒也十分有趣。”
赵瑕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你呢?”
“我?”茕娘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当初和傅灵均说了什么了,但当时的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最后会和赵瑕在一起,竟还甘之如饴。
赵瑕也没有打扰她,从前若是他看到茕娘陷入那些没有他的回忆中,他就会很焦躁,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些焦躁就渐渐散掉了,只要茕娘在他的身边,他就能慢慢平静下来。
茕娘回过神,握住了赵瑕的手,嘴角渐渐弯起:“那时候若是有人告诉我,我以后会和你在一起,我大概会以为那个人疯了。”她又想起自己刚刚重生时,也想过若是和赵瑕相认,要怎样去骗个郡主的位置过来,哪里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赵瑕从前是不爱听这样的话,如今倒还有闲情与茕娘说笑:“我那时倒是想和你说,只可惜每一次都错过了。”
茕娘顿时来了兴致:“说说看。”
赵瑕想起他最早想要和沈眠表明心迹的时候,总是频频被各种事情打断,便是有那么一两次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却又因为太过隐晦,直接被沈眠大喇喇地忽略过去了。
赵瑕那时不是没有悲观过的,他总在想,是不是连老天都不看好他们这段感情,可是当他跪在先帝面前表明心迹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他知道沈眠喜欢的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知道这个人看似温柔,实则性子最烈,只要他妥协了,他这一生就与沈眠再也没有缘分。
所以哪怕皇位放在眼前看似唾手可得,他也不曾再动摇半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赵瑕明白了,他手里握着的权势和军队,他可以以此为筹码去争夺皇位。但感情不一样,缘分没到就是没到,没有理由可以说,他无法运筹帷幄,不管有再多的筹码,他依然不敢轻言必胜,他甚至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就再也无法得到沈眠的心。
茕娘皱着眉头在仔细想着当年的这些细枝末节,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想不起来了。”
赵瑕淡淡一笑:“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快到时间了,让人替你梳妆吧,一会去参加宫宴回来,我们再一起过年。”
茕娘点了点头,目送着赵瑕出去,连她自己恐怕都没有发现,她弯起来的嘴角一直没有掉下来过。
-
宫宴在太和殿中举行,上首坐着帝后二人,往下则是德太妃等几名身份略高的太妃,再往下是宗室和重臣。
德太妃自从章阁老告老,长宁长公主又离开之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据说平日里都不怎么出慈安宫。前不久,边关打了胜仗,再加上长宁长公主成婚多年,终于有了喜讯,消息传到后宫,据说德太妃喜不自胜,赏了一圈宫人,之后便一直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还未出生的小外孙身上。
赵瑕乐见如此,与茕娘一同赏赐了慈安宫好几次,德太妃也老老实实地接了赏,过了七年之久,她总算是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也掌握了与皇帝正确的相处方式。
德太妃如此识趣,赵瑕也愿意给她面子,好让边关的长宁放心。
德太妃再往下,除了往年也出席的几名太妃,还有就是今年才参加宫宴的姚太嫔,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保养的很好,与前头几名老态毕现的太妃比起来,倒显得风韵犹存。
而姚太嫔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还是多亏了燕王。燕王近段时间做了不少事情,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姚太嫔是他的母妃,出现在今日这样一个场合里也是很正常的。
赵瑕先举杯与众人共饮了三杯。今年年景极好,在古人心中,这就是帝王贤德的昭示,这都是要写入史书的,所以在下首的文臣也很是激动。
赵瑕放下酒杯后,燕王领着宗室向他敬酒,如今的燕王褪去了那一身阴冷的气质,一袭雍容华贵的礼服显得长身玉立,又加之他满身的书卷气,简直就像一块美玉被擦去了灰尘,他本就是而立之年,风华初显又有年龄所加成的阅历,更是光芒难掩。
燕王发妻早已过世,他府中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往年没人打他的主意,可眼下,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继妃的名头呢。
燕王却像是没有发觉这些目光一般,恭敬地向赵瑕敬了一杯酒。
待到谢阁老领着朝臣敬了酒,众人才放下酒杯,赵瑕夹了一筷子菜,才宣布正式开席。
宫宴的程序繁琐,待到开席之时,饭菜都已经凉了,这也是历来宫宴的规矩,所有人见怪不怪,便是坐在上首的帝后二人,待遇也差不多。
赵瑕知道茕娘体寒,平日里很是注意,便道:“你夹一筷子做做样子便是,不用吃太多。”
茕娘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口中,却突然觉得胸口泛起一股恶心,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九十一章
太医细细地替茕娘诊了脉, 才看向一脸紧张的赵瑕:“陛下, 娘娘体质虚寒,引发脾胃失和, 胃气上逆, 往后只要注意饮食温热按时就好了, 臣一会开一点温补的药物,娘娘喝了便会好了。”
赵瑕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为何心底有隐隐失落。
鲁安道将太医送出去, 赵瑕则将茕娘扶起来。
茕娘先前吐了一通,眼下虽然脸色苍白,但却舒服许多, 她了解赵瑕,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忍不住道:“你啊, 关心则乱了,你都没停药, 我如何会怀孕?”
赵瑕也反应过来了, 只是当初为了他的身体着想, 对药方进行了改良,虽然对他的身体无害了,但药效却也降低了。这些话他不曾和茕娘说过, 但在看到她吐了的那一瞬间,除了担忧她的身体,他的心里竟然窜出了一点隐秘的喜悦, 赵瑕忽然意识到,他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排斥一个孩子。
茕娘是在宫宴上吐了的,如今想起来也觉得有些担忧:“朝臣们一心希望你能有后,万一这消息传出去,他们大失所望,会不会越发地逼迫你?”
赵瑕回过神,将她搂在怀中:“这些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再说,他们纵然有什么想法,也要等到上元节之后了。”
大晋自从立朝开始,每年的除夕至上元节都会封笔封玺,除非紧急军情,否则臣子是不许打扰帝王的,也算是给皇帝放了个假。也就是说,就算谢阁老等人再着急,也不能在这段时间来打扰赵瑕。
茕娘无奈道:“想来几位大人连这个年都过不好了。”又道,“可惜我第一次参加宫宴就出了乱子。”
“你的身体更重要。”赵瑕握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些事情交给我吧,你不要操心了。”
茕娘抬头看了一眼赵瑕,忽然问道:“其实有个孩子也挺好的对吗?”
赵瑕身子一僵。
茕娘感受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恰好此时红缨送了药过来,赵瑕看着茕娘喝完药,又看着她睡着,才慢慢走出了宫门。
鲁安道正等在外头,见赵瑕出来,连忙给他披上大氅:“陛下,天寒,您注意身子。”
赵瑕毫无所觉,过了许久,才问鲁安道:“你觉得……”
鲁安道躬着身子,专注地聆听着主子的训示,却没想到赵瑕说了这三个字就停住了。鲁安道等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看到赵瑕目光投向远方,竟是出神了。
鲁安道不敢打扰陛下,甚至连经过的小太监和宫女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了陛下。
赵瑕却只是想起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那时候阿眠还没有回来。
他在那一年上元节的时候看到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在看灯,丈夫高大英俊,妻子秀美娇羞,孩子活泼可爱,丈夫抱着孩子,一手则护着妻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痴痴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直到他们走到影子都不见了都没有回神。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赵瑕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与阿眠住在一个庄子中,这个庄子与阿眠城外的那间很相似,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臭小子总是缠着阿眠,不仅白日里要阿眠陪着他玩,甚至晚上也要阿眠陪着他睡。阿眠待他十分宽容宠溺,所有的要求都答应,而他却每日里都被臭小子气得暴跳如雷。
阿眠总是笑眯眯地劝他:“别跟孩子较劲啊,你看他多可爱。”
赵瑕压根没觉得臭小子可爱,他只觉得可恶,却偏偏碍于阿眠,每每都要对臭小子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臭小子虽然聪明,但毕竟年岁小,并不知道亲爹内心阴险,好几次都着了道,被他丢到自己房间去睡觉。
后来臭小子学聪明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也改了策略,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奶声奶气地叫着“爹”,他在梦中似乎都能感觉到孩子软软的身体还有他的小奶音,最后只能生硬地任由他趴在自己身上跟着他回了房间。
而阿眠就一直在一旁带着笑意看着他们,手里缝着一个丑丑的小熊。
那是赵瑕难得没有从噩梦中醒来,当感觉到阳光照射在眼皮上的时候,他都不愿意睁开眼睛,只想沉溺在梦中,永远不想醒来。
鲁安道一直站在寒风中,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吹僵了,却听到赵瑕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只是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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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后身子不适,所以宫宴早早就散了。
谢阁老赶上了杨阁老,杨阁老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谢兄,你就不能让我安安心心过个年吗?”
倒是杨阁老的夫人相当大度:“既然是有正事,还是正事要紧。”
谢阁老微微一笑:“多谢弟妹体恤。”
杨阁老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谢阁老上了他的马车,一路回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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