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沈珍回答得不加思索。“奴婢要看殿下成婚,等着小殿下出生,看公主儿女成群,以后有机会的话,还要侍候殿下的孩子生儿育女……”
沈珍满心的憧憬,让百里琴内心的不安些些退散。她抬目取了银钩子继续逗弄檐下挂着的那一双鹦鹉,听得两只鸟儿一声又一声重复着“我回来了”,心情不由平静下来。
时间就这样飞速而逝,随着又一年的冬雪降落,征战的将军也终于带着万千大军胜利凯旋。那一日,百里瑕特地命百里琴出现在朝堂,一起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军,当把赐婚圣旨宣下时,季明铮英俊的面颊闪过一道薄红。被跪在他身侧的百里琴瞥到,瞬时暖和了心跳。
作为百里皇族唯一未出嫁的公主,夫君又是当今皇后的义兄,皇帝百里瑕给了他们无上的尊荣,她和季明铮的婚礼空前盛大,十里红妆从公主府一直抬到了焕然一新的季府,而流水席更是三天三夜都没有卸下。
当遮面的红绸被人用秤杆挑下时,百里琴抬眼注视着一身喜袍的心上人,不由红了眼眶。红烛高照,交杯相握,两人举案齐眉饮过酒,许下了携手一生的誓言。
“我……”
“我……”
“你先说!/你先说!”
异口同声的话语,让一对新婚夫妇相视而笑,百里琴心中的紧张少了不少,抬眼这才发现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将军袖下的手竟在微微颤抖,没想到季明铮居然也和她一样紧张。
“我第一次成亲,初次身为人妇,成为季家的儿媳,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以后还请夫君多多担待。”
季明铮呆呆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新婚妻子,忽然伸手一把把她拥到了怀里。
因为太过在意,所以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对方疏远,这份小心翼翼与呵护之心他又如何不懂?
“明珠老说我迟钝如榆木疙瘩,笨口拙舌又不会讨女儿家喜欢,今后我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殿下尽管责罚!”
这幅一本正经,宛若在阵前立下军令状的姿态让百里琴动容。这么多年,季明铮还是一如当年她爱上的少年将军,纯粹坦荡,是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百里琴心中柔软,情不自禁抬脸在他的下巴上落了一个吻。
“都这个时候了,还唤我殿下?”
哪知这蜻蜓点水的一个动作,却如一触继燃的火焰,季明铮先是一怔,下一秒一张脸颊便红得滴血。他轻松地把自己的新娘子打横抱起,轻呼了一声“娘子”,在百里琴满面羞红中,一齐陷入了铺天盖地的万丈软红当中……
比起帝后百里瑕、明珠的子嗣艰难,新婚后不过两个多月,百里琴便被诊出了身孕。不过这个孩子却很是让人操心,整个孕期折磨得百里琴孕吐不断,旁人怀孕胖了一圈,而怀孕三月的六公主却整个人反而瘦了一圈。
容太妃心疼女儿,命人送来不少补品给爱女进补,帝后也专门从宫中拨下御厨,就连容家与苏府也变着法子为其送来各种食材,意图让她多吃一点;可百里琴皆是吃了吐,吐了吃,整个情况却没有好转,直急得季明铮红了眼眶,多次放话这孩子出世,无论男女都要先揍一顿再说!
兴许是季明铮的威胁起了作用,到了后面孩子总算消停了不少,而且临盆当日也没有如何折腾,百里琴前脚才进入产房,不过一个多时辰,产房外的众人便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将军,是个大胖小子!”
产婆一脸喜气地抱着婴儿来给季明铮道喜,就在众人喜气洋洋地准备欣赏季明铮虎目含泪的姿态时,不妨这家伙从产婆手中接过儿子,居然真的毫不留情在新生儿屁股上就是狠狠一掌,直看得众人大眼瞪小眼。
听得那皮肤皱红的婴儿扯着嗓子哭得越发凄惨,容太妃一把从他怀中夺过孩子。
“他才出生,哪有你这样教训孩子的!简直是没轻没重!”
明珠也道。
“三哥,你便是心疼嫂嫂,可这孩子什么都不懂,怎能这般对他?到底过了!”
季明铮瞪圆了眼睛,眼看百里瑕似乎还有话说,率先堵住他的话头。
“我去看看公主!”
众人看着季明铮风风火火冲进产房,竟是谁也拦不住,不由又是哭笑不得。
长子满月的时候,被季明铮取名季哲文。这个名字又是遭到一方诟病,想他堂堂镇国大将军,这么给儿子取那样一个文绉绉的名字,以后继承了大将军的衣钵,在战场上如此书生意气的名字定然镇不住场子。
哪知季明铮却反驳。
“这孩子太过闹腾,谁说要他征战沙场了,还是好好地念书,成为个读书人要紧!否则以后扰得他母亲不得安生还得了!”
众人唏嘘,原来还是记恨长子在百里琴肚子中的旧事,要让他修身养性。不过季哲文倒也符合他的期望,长大后如父母期许长成了个温文尔雅的公子,颇有其母百里琴的风采。
反倒是次子,孕期和自己的大哥截然不同,虽没有折腾自己的母亲,可生下后上天下地,爬树掏鸟无所不及,把季明铮夫妇折腾得够呛,还不到十二岁,就被季明铮丢去了边关历练,惹得百里琴暗自垂泪不已,一怒之下回到宫中小住了一个月,最后还是皇后明珠苦劝,才与季明铮重归旧好。
长子、次子一文一武,很是孝顺懂事,百里琴与季明铮夫妻恩爱,季明铮没有纳妾,与妻子携手共度一生,堪称佳话。
有父母的表率在前,两个儿子也品性高洁,且皆遗传了父母的好容貌,被盛京诚中不知多少闺秀暗中恋慕。听闻帝后的遗落民间的敏珠公主认祖归宗,皇上有意要把季哲文召为驸马,盛京城的姑娘们碎了一地芳心,不料敏珠公主竟不告而别,让季哲文很长时间念念难忘,没有走出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番外 豆蔻梢头春色浅2
在春风馆待了三日,蒋玉衡估摸着小丫头伤得足够深了,对他的那一点遐思应已熄灭殆尽了,方才慢悠悠回到家中,果不见季敏人影,倒是黄潮和张灞水回来了,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怪异。
蒋玉衡心情不佳,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风骚不动了,春风馆里雪白的大腿晃得眼晕,那些年少时喜欢的靡靡之音也略显聒噪,沐浴更衣,把身上的脂粉味洗净,这才觉得神清气爽,在中庭内漫步一圈,仍旧不见那个鹦鹉一样的小家伙跳出来,不知为何,他内心有些烦躁。
“姑娘人呢?”
蒋玉衡忍不住问府中下人,那人欠身答道。
“昨日丽姬小姐与她的弟弟槐生小公子一同来过,槐生小公子邀了姑娘今日同去逛集市,想是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蒋玉衡愣了愣,半晌点点头。
那个槐生他是见过的,比季敏大一岁,长着双和她姐姐一般弯弯的消眼,斯文羞涩不多话,正是怀春少女喜欢的那一类,若是季敏看上他,也不奇怪。
蒋玉衡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果然是少不更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两三日,就找到了新的心头好,仿佛一件玩具得不到,换一个差不多的,她也能十分高兴,反而自己前日在春风馆内那些多愁善感竟十分可笑了。
蒋玉衡自嘲一笑,径自转回屋中,静坐至黄昏,季敏还是没有回家,以季敏的身手,他倒是不担心槐生会对她不轨,这么晚还流连在外,一定是和那个少年玩得很开心吧!
在春风馆过夜的三天,蒋玉衡都在想象季敏如何伤心,一直辗转难眠,休息得并不好,此刻便卧在榻榻米上不经意睡去过去,梦中,他似乎回到十多年前的大魏,别苑之中,春光正描,白芍从中,粉衣美人摇扇微微冷笑。
“蒋公子向来顺风顺水惯了,不过付出几分心血,便觉得别人当有回报,却不知情之一事,讲求情投意合。与其追逐得不到的镜花水月,不如怜取眼前人,别等佳人已去,才追悔莫及。”
蒋玉衡惊醒过来,一时晃神,初到琉球那几年,他对明珠还是无法释怀,偶尔想起她,亦觉心痛,可自从季敏长到六七岁上,狗都嫌的年纪,日常闯祸弄得他头疼欲裂,似乎就没有闲情去想明珠了,今夜梦到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诡异。
咯吱一声轻响,纸门被拉开半扇,蒋玉衡回首,只见一道人影扶门立在茭白月光下,印着牵牛花的紫色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露出裙外的一截雪白脚踝,玲珑可爱,她梳着大魏女子的双环髻,发髻的樱花风铃簪随风轻响,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似寒星照亮了黑夜。
蒋玉衡的大脑有一瞬空白。
“明……珠?”
女孩子双肩颤了一下,但还是走进来在他面前跪坐好,不待蒋玉衡反应,突然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凑上自己粉嫩的双唇吻住了他。
蒋玉衡猛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要将她推开,可那具身体柔软温暖,混合着野地里蜂蜜和野花的清香,让他欲往外推的手不由卸下力道,循着欲望环住了那纤细的腰肢。
“敏儿……”
在季敏青涩又笨拙的吻中,他竟失去了自我,很快夺回了主动权,本能地渴望索取更多,在激烈的缠磨中,直至怀中的季敏发出一声嘤咛,蒋玉衡才迅速找回理智,握住她的双肩蓦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看着面前这个双颊绯红,媚眼如丝的姑娘,惊出一身冷汗,一时的沉沦差点让他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她才十五岁,豆蔻梢头般的年纪,是自己精心呵护长成起来的嫩芽,他怎么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而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矛盾的季敏,却满足又幸福抱着他的脖子,气鼓鼓地叮嘱。
“你以后,不许再去找那些女人了!她们能做的,我也可以!”
季敏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女人味些,可两个师傅都是粗人,她不得不求助看起来更有品味的贵族公子槐生,看起来槐生的眼光不错,今天替她挑选的这身装扮,果然很有效果,蒋玉衡终于没有再拿她当小孩子对待。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那天真的语气,越发加重了蒋玉衡的罪恶感,他仿佛看到了明珠操起大刀追砍自己的画面。
深吸一口气,蒋玉衡将挂在自己脖子上那两条软绵绵的胳膊硬生生扯了下来,表情比月色更冰冷。
“是我睡迷糊了,一时认错了人,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胡闹,再有下次,我便要罚你禁足了!”
季敏不能置信地望着他的脸。
“你说谎!你刚才明明叫了我的名字!”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蒋玉衡,我不要你做我的师傅,更不当你是我的养父,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一番话如惊涛骇浪拍得蒋玉衡神魂俱散,当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蒋三公子,竟在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面前,感到不知所措,咬了咬舌尖,他方才用右手捧着季敏的脸颊。
“敏儿,至今我还记得你拉住我的衣袍,蹒跚学步的样子……我抚养你长大,你便是我的女儿,今后,不要再说这样荒唐的话。”
说出这番话时,蒋玉衡自己的心也冷了几分,两人之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不能把对她母亲的爱恋转嫁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身上,那很残忍,也很禽兽,将来等她明白过来,一定会恨他。
季敏哭着夺门而出,蒋玉衡没有追出去,却命黄潮偷偷跟在她身后,时刻向他汇报季敏的行踪,他听说季敏坐在青台阁楼顶喝了一夜闷酒,心如刀绞,却始终没有出现,直到黄潮将醉倒过去的季敏抱了回来,他才在夜深人静后,在她床榻边静坐一夜。
或许留她在身边,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她应该回到她父母那里去,这样对她来说更好,于自己,也是个解脱。
蒋玉衡决定以后,便让黄潮和张灞水着手准备船只,带季敏飘洋过海回到了大魏,一路上灯火盈门,笙歌迭奏,大魏的繁华迷乱了季敏的眼睛,蒋玉衡给她买了泥捏的小面人,从来没吃过的冰糖葫芦,带她到风雅的茶楼中看过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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