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们俩这依依不舍的模样,小十三只怕真对这姑娘上心了,自从朝暮楼之后,我就怕小十三这心结解不开,现在看到他这样,莫说是我,就算瑜妃姐姐也能瞑目了。”
寿王接过妻子手中的灯笼,小心翼翼挽着她返回,目光却是不太赞同。
“我看未必,小十三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十三了,这孩子心机太重,不像会在儿女情长上用心的样子,即便真有什么,以那姑娘的出身也只能给他做个妾室,想必你也看得出来,那女子虽表面乖巧,却绝非甘愿为妾之人.....”
寿王妃一听这话,登时不乐意了。
“出身算什么!我看那姑娘落落大方,比盛京中的名门闺秀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小十三当真喜欢,我便收她做个义女,不就门当户对了?”
见妻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寿王只得摇头笑笑,敷衍了几句,心中却是丝毫不希望妻子因为此事和姬尘走得过近,毕竟他这个侄子,注定要搅动风云变色,成则天下易主,败则万劫不复,寿王只想和妻子安详相守渡过晚年,实在不想淌这浑水。
尽管车夫已是快马加鞭,抵达盛京城外时,仍是近三更时分了,街面上的铺子皆闭着门,显得格外冷清。
嘈杂的马蹄声将明珠从小寐中惊醒,掀开车帘,只见迎面一队人马,手举火把急急忙忙要向城外赶去,火光中,明珠认出了领头的苏荡,以及他身边抹着眼泪的冬莺,当下便明白了,连忙请车夫停步。
“苏公子!”
软糯的女声入耳,苏荡猛然勒住了马,回头不能置信地盯着那柔弱轻灵的倩影走下车来。
“苏公子是在找我吗?”
她轻轻地笑了,皎月般的面庞被火光染上一层红,有种别样的妩媚。
“你........”
苏荡心跳似乎快了几分,听说她失踪后的焦躁、紧张刹那一扫而空,让他悬了一夜心的人就站在面前,能言善辩的苏小霸王竟然有些语塞,他吁出一口长气,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五个字。
“你没事就好。”
冬莺已经连摔带爬跌下马,一头扎进明珠怀中,痛哭出声。
“小姐,快吓死我了!你可知道,早晨我们见的根本不是鲁班娘子,那些人设了套想要害你啊!”
被冬莺一哭,苏荡的心绪才真正镇定下来,他潇洒下马,走到明珠面前,拧眉道。
“鲁班娘子在东湖华亭等了你一早上不见人来,负气归家,若不是我差人问起,她还不知道你并未爽约,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些人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回来的?”
一连三问,无不透着焦急,明珠知他的关怀出自真心,又如此兴师动众寻找自己,就算起初动机不纯,眼下她却已经把苏荡看做是朋友了。
推开冬莺,郑重其事地朝苏荡福了福,明珠把事先编好的落水后巧遇寿王妃画船出游从而获救一事说了出来。
苏荡见那马车上刻的银蛟标志,和随行的两个管家娘子的通身气度,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听到明珠落水倍感愤怒。
“谁干的?你只管说出来,我绝对会替你出这口恶气!”
明珠委婉的拒绝道。
“我心里也还没有底,但可以肯定,问题定是出在那封贴子上,等我查清楚了,再来叨扰苏公子替我出气不迟。”
三更半夜的,何况以明珠的脾气,苏荡也不好再追问,只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走,我亲自送你回去,免得路上再有人找你麻烦。”
见他握住自己手腕,明珠触电般挣了一下,无奈苏荡力气要大得多,竟没有挣脱,还好寿王妃那两个管家娘子及时拦在前头笑道。
“苏小公子留步,我家王妃对明姑娘怜惜得紧,再三叮嘱奴婢们定要亲自将她送到家中,您若半路将她带走,王妃定不会轻饶我们,何况这么晚了,苏小公子送命姑娘回去也不合适吧?”
这两个女人深知自家王妃是要撮合姬尘和明珠的,哪能让别的男人占了便宜去。
始终是寿王妃身边的人,话说得在情在理,又是一片好意,苏荡不好得罪寿王府,虽然不舍,当下也只得放手让明珠随二人上车。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苏荡还不忘再次强调。
“找出幕后之人,千万要告诉我替你报仇!”
返回苏府途中,廖武却似想起了什么。
“不对啊!听说前日八王爷借了寿王府的船去游秀山还没回来,寿王妃又怎么会在江上救人呢?难道寿王府又买了新的船只?”
苏荡眸子一缩,马上在心中否认了廖武的猜测,寿王近年来身体不好,一向不爱游湖,寿王府的画船基本都是用来借给几个皇侄用,绝不可能做这种没必要的事。
可是送明珠回来的确实是寿王府的马车......
“少爷,你看前面那不是京兆尹姬尘大人么?”
苏荡循声望去,果然见姬尘和个黑衣随从一前一后骑马从苏和桥下来,他想也没想,带人打马上前截住二人。
“这么晚了,十三王爷还不安歇,怎么竟在外头奔忙?”
姬尘似乎听出了苏荡的声音,欠身道。
“最近天牢跑了个凶犯,有人说在城西见过,所以在下过去看看。”
苏荡扬眉。
“这种事还要你亲自出马,我看京兆尹的人也太懒散了吧!”
姬尘温雅地笑了笑。
“是回府后听到的消息,一个凶犯而已,也实在不必劳师动众。”
苏荡往他身后一瞟,除了那个凶神恶煞的随从外再无别人。
“看样子大人好像没有抓到人,真是可惜。”
姬尘叹息。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让他逃了,对了,大半夜的,苏公子还是早些回府,毕竟那凶徒还潜逃在外。”
苏荡假意道谢,两人拱手告辞,擦肩而过时,苏荡不由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在姬尘飘扬的发丝间,他闻到了一股白蘋花的浅香,与明珠身上散发的如出一辙。
按明珠的指示,寿王府的马车最终停在明府后门,明珠在小门前道谢告辞,两个管家娘子虽然不解,却也不好多管闲事,见她们主仆进了明府,这才离去。
冬莺早已憋了一肚子的话。
“小姐这么偷偷摸摸的回来,是不想打草惊蛇?”
见明珠投来赞许的目光,冬莺继续道。
“咱们姨娘马上要扶正,这府中有谁能比封姨娘更恼恨?当着老爷的面她不敢和小姐闹,必定要在背后使绊子,那封信既有问题,经手的小鸠嫌疑最大,若被她知道小姐安然无恙,惊慌失措,人一跑就不好顺藤摸瓜了。”
明珠摇了摇头,低声道。
“猜对一半,以那丫头的胆子,出了这样的事,无论是否查到她,都不敢在继续留在明府,不信你且看...”
话说到此,两人刚好走至下人住的房间,冬莺猛然推开门,通铺上睡着三四个小丫鬟,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却是被褥整齐,空荡荡的。
“都别挺尸了!小姐回来了!还不起来伺候?”
几个丫头都怕明珠,听见她回来了,立马从睡梦中惊醒,慌慌张张穿衣下床,冬莺骂道。
“小鸠呢?那死蹄子怎么不见?”
一个丫鬟回道。
“小鸠的妈病了,下午和姨娘告了假回家去了。”
回到房中,冬莺一面给明珠铺床,一面还在咬牙切齿。
“果然给她跑了,这下没有人证!以封姨娘那般无赖的性子,我们若告诉老爷,她定然咬死都不承认,还会反过来说小姐诬赖她!”
明珠卸下钗环,手指灵巧地翻弄着手中的簪子。
“即便有人证,难道父亲就会为我主持公道?封姨娘好歹给他生了个儿子,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他也狠不下心去。”
冬莺听了十分沮丧,心头的怒火使她义愤填膺。
“小姐差点连命都丢了,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明珠将簪子一扔,眸中透出股阴狠。
“怎么可能算了,既然我今日没能赴得了黄泉,总要拖几个下去,才不枉费她们这一番苦心。”
交锋 072 查抄姨娘
纵然已是夜深,然而明府中封姨娘的屋子依旧亮着一豆烛光。
明珠到了大晚都没有踪迹,虽然三房的人只当她游湖未归,可封姨娘却知道她十有八@九是着了道了。不过虽因接二连三的事憎恶明珠,到底是第一次杀人,封姨娘心不在焉地把明鹏哄睡过后,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宿还是毫无睡意。见明鹏的奶娘赖妈妈今日正好当值,便把她召唤进自己的房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虽然只字不提明珠,然都心知肚明对方思量什么。撑到了子时,封姨娘派去打探的人还是没有传出什么新动静,便渐渐有些熬不住,赖妈妈见状便侍候她先睡下,按照封姨娘的交代给她留了一盏灯,自己在外守着。
夜寒苦长,听到里屋封姨娘平稳的呼吸声传来,赖妈妈操着手七拐八撇便偷偷出了封姨娘的小院。明府小厨房,外面一团漆黑,赖妈妈猫着腰立在窗边学了声猫叫,不多一会那紧闭的厨房木门从内打开。
见到赖妈妈,对方一愣。
“你这么现在才来,人已经满了。”
因为言玉珂与明珠联合掌家,明府上下风气被整肃了不少;如今府上下人喝酒打牌都是背着主子偷偷来。赖妈妈一听登时有些丧气,却还是按捺不住赌瘾,腆着脸道。
“那我就在旁边坐坐,你们谁撑不住再换我!”
听到内里有人催促,开门的婆子也不耽误,自放赖妈妈进去不提。
再说明珠小院,见明珠还不安寝,只换了一身家常衣裳便坐在床边执起书卷翻阅,冬莺也抬了个小凳抓起一个绣绷做起了针线。明珠治家后,便也利用职务之便恩威并施,打发小恩小惠在府上暗中收买了几个人。主仆甫一回来、她便让冬莺借着巡院的名义走访了一圈府上的眼睛,交代他们今夜有异状便要上报,特别是封姨娘院子的,无需到第二日天明。
如今明珠还不睡觉,显然便是在等待什么!
果然,不多一会就有人来报先前看到封姨娘院中的赖妈妈鬼鬼祟祟往厨房过去。
“还是小姐沉得住气!这赖妈妈是明鹏的奶娘,平素和封姨娘也关系很近,现下子竟能溜出去打牌,想必封姨娘那边已然松懈。拿下她,肯定能从她身上挖出不少料!”
明珠笑了一笑,系上薄绸披风。
“先不管能否挖出什么料。上次你问我为何明明知道府上婆子们还有这处暗巢却不管不问,便是为了有朝一日。今日封姨娘让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不让她折几个人,如何能解我这口心头之气。”
小厨房内灶房,几个婆子正杀得火热。见赖妈妈到来,其中一个输得红眼的便给她腾了位,也不知是不是因近几日时来运转,只几圈下去她便连赢了几轮,那堆在面前的铜板直让周围的婆子看得眼热。
“莫不是这几日封姨娘赏赐你了,老姐儿最近出手可是相当阔绰!”
赖妈妈呵呵笑了几声。“不过是看在鹏哥儿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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