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措词很有他的性格特点,见字如见人,沐淳都能想象出沈英说这些话时的语气。
看完后把信原原本本还给一身冷意的尹子禾,她终于知道根结在何处了。沈英若是真对自己心有所慕,一可能是因自己相貌出众,二可能是自己老跟他针锋相对,有别于他认识的其他姑娘罢了,久而久知自会淡下去的,人都有成长的过程。
再说了,我这么好的姑娘怎会没人暗恋呢,除非他不是正常男孩,我要是个男孩子我都会忍不住喜欢自己。
沐淳一向自信,想这话时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不脸红的。
信看完,心里已经有了解开疙瘩的腹稿。
第85章 重色轻友
沐淳坐近,主动拉了拉小相公的手, 笑道:“你说表哥以前写信时不也问起过我吗?”
见尹子禾点头, 便道:“你是不是想多了?再则, 他送不倒翁讽刺调侃我,我就想送他一个物件儿反击他,东西是我自己造的, 奈何他没见过, 我又说这不是天平, 他肯定想不透我反击的意思,所以才带在身边, 想是遇到知道的人方便问问吧。”
尹子禾很不喜欢沐淳以这种口吻对他说话, 像是哄孩子, “那你的小木头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沐淳晒笑:“也许可以用来比喻很多事, 一头重一头轻,轻的那头便会翘起来,若是再在轻的那头加重量, 重的那一头则会翘高, 想要保持平衡,就要双方拿捏好力度, 可以比喻很多事情吧。”
“那不就跟天平一个意思?你万不该在上面做小木头人上去, 小人儿可是一对……”
沐淳想不到尹子禾占有欲如此重,硬生生憋了十个月,不像孩子心性,她感觉不太舒服。奈何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前世初恋时是不是这样……
“总之, 淳娘你要认真对待我今日说的话。”
“那我以后再不理会沈英,也不见沈彩,我俩正式成亲时也不请他,这样行了吗?”
“嗯,这样他就能死心!”
沐淳险些气笑,她本是赌气故意说的,哪知他还真那么想。罢了罢了,再说下去沐淳真担心要影响“夫妻”感情。
“淳娘,别人能给娘子的我也能给你,绝不让你嫁我后悔。”尹子禾说着起身:“我不用膳了,今晚还要回书院,你早些歇息。乖乖的,要时刻想着我,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沐淳五官扭变形,或许还憋着吃惊和笑,其实她心里是暖的。
尹子禾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干脆明说:“我知道,你们都嫌我小气,可我就是小气又如何?我就是见不得别的男人觊觎你,心里就是不舒坦。你爱做什么我都帮你依你,但不准想别的男人,更不能送东西给别的男人。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一定要乖乖记好。”
沐淳牙根儿疼,目送他踌躇满志地离开,要笑不笑,要气不气。别的男人?沈英是男人,你是男人?若是不见他年纪小,我很想激一句:送了又怎样?你打我呀。
原本好好的一个少年,怎么突然就长歪了,真希望尹子禾和沈英都快些渡过成长期。话虽如此,但是沐淳接下来一整天都很开心,她是矛盾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把小相公教得更成熟,可是前世没有经历过这类感情的她又感觉很新鲜。
尹子禾回到书院,魏清芳照常送夜宵来,问他:“不生你小娘子的气了?”
“芳郎,我说过几百次了,我是生自己的气。”他认为自己若是十全十美,淳娘眼里定然全是他,别的男人看都不会看一样。就是自己不够好,沈英那霸道大王才敢肖想自己娘子。
“你的小娘子跟你青梅竹马?”见他点头,魏清芳道:“你是把她当妹妹疼的吧?”
“不是啊,当娘子疼的。”
魏清芳嘴一撇:“我觉得她挺俗气的,一门心思花在赚银子上,跟你一点也不配。你说她五岁就知道编头花卖钱,还爱捣鼓格物,我听书院的学子说她还大闹过县衙,跟长辈当面争辩。明明将来就是一个世俗小妇人,你到底看上了她哪点?”
“以芳郎的身份又怎能体会穷苦人家的生活?”
尹子禾压下不快,辩解道:“六年前沐家吃顿猪肉都像是过年,沐叔跟婶婶那时感情不好,我娘子被疏于照看险些淹死,她长了一双巧手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家用。家穷,她从无怨言,乐观开朗自信,没有自怨自艾,沐家有今天我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钱有什么不好,咱们穿在身上吃进嘴里拿在手上的书本,哪样不要钱?成天吟诗作画就能填饱肚子不成?”
魏清芳脸莫名一红,怀疑尹子禾心里生了气。
尹子禾继续道:“我娘子说入朝为官是为民为国,而辛勤劳作的民一样是在为国,国是万民汇成,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同样都是在为我大康效力。我娘子的桔子酒作坊养活了五六十个佣工,她家的香胰子作坊养活了上百人,让他们有银子买米有银子买衣不饿死冻死,还能养活他们的家人。
反观我等,捧着书本空谈江山社稷空想前景,竟没发现眼皮子低下就有人在为社稷出力,有何资格说人家俗气?”
这话就有些重了,魏清芳恼羞成怒:“你要维护你娘子,也莫拿我来搭梯子。照你所说,这万万子民与只知吃喝的畜生何异?怎么?你别看着我,若没有“我等”!”她把我等二字咬得极重:“没有我等去教化他们辨是非明道理,他们不就是未开化的茹毛饮血之辈?”
尹子禾害怕女孩子发火,总叫她芳郎,骨子里仍是把她当成姑娘的,可在道理面前他不愿退让,低声辩驳道:“芳郎说得对,咱们各行其职各有长短。他们给我们是敬仰之心,而我们却轻视他们,这不好吧?”
话又说回去了,争来争去还是魏清芳的错,她一瞪眼,想到尹子禾已经把她拿去同大字不识的无知百姓相提并论,心里油然冒出一股大火。
“你这是怨我目高无尘?如果当真如此,我会对出身寒门的你另眼相看,与你成为知交好友?按你的话说,我是在作践自己啰?原以为你与寻常男儿有所不同,哪知你仍是个浑货!”
“芳郎你怎可如此误会我!”
“说到底,你不就是因为不高兴我评论你家娘子么,真真是重色轻友。可你瞧瞧自己,十个月你都没见她,她可有踏进后院一步来寻你?我说她眼里只有银子哪里有错?你心里有气也莫要朝我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剃头担子一头热,真真是被迷了心窍找不着北了,亲疏都不分。”
尹子禾神色一寒,强硬道:“我知道她心里疼我就行了。”
“那我不疼你?”魏清芳脱口而出。
尹子禾嘴上很快:“你是姐姐又是知交,疼我是应该的。”
魏清芳咬牙,突然变脸笑了笑:“姐姐走了,你好好想想吧,想想自己到底是把当妹妹疼还是当娘子疼。若是想明白了,姐姐让祖父给你换一门好亲。”
“芳郎别闹,婚姻大事不能玩笑。”
“你比我小两岁,姐姐都没嫁人,你谈什么婚姻大事。让你小娘子来讨好我,如果她过不了我这一关,不许你娶她。”
尹子禾笑了:“那简单,等她得空了包管几句话就能哄好你。”
魏清芳嘴角一扯:“嘁,重色轻友!”哄姐姐还要他小娘子先有空,真过份!
魏山长的夫人萧氏正在寻小孙女儿,听说她又去了学子房找尹子禾,脸上拧出一道愁纹。行到长廊见到孙女儿,板着脸喝她过来。
“你爹让你即刻进京,马上就要及笄了,还不赶紧回去相看人家。真由你爹娘随便给你作主了,届时你别过来闹。瞧瞧你,成天儿像个什么样。碧水像你这般大的,十个有九个都嫁了人。”老太太说到这里又埋怨起老伴儿来:“都怪你祖父,女儿家学那么多男儿学问有何用,没得把你养野了。”
“祖母,任凭他们选,我只一条,听我话的就成。比我小更好,我降得住他。这样孙女儿一辈子才能快活。”
老萧氏气得眉毛直抖:“当真是傻了,能让你降住的都是窝囊废,你想要窝囊废也得问你祖父要不要。”
被魏清芳嫌弃满身铜臭味的沐淳已在罗衣巷的“厂房”里研究新型织机了,望着大舅满头大汗地忙活,她仿佛看见了大把大把的银子砸下来……
忙碌的一天又过去了,沐淳沐浴完惬意地坐到桌前,展开雪白的宣纸,用狼毫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萧家。
上旬何县令家的管事婆子来酒坊买酒,神神秘秘说沐家想拿牵藉令得去说通萧家。沐淳的耳朵多灵,隔着个酒窖都听到了,赶紧出来送上一大罐酒且分文不取。婆子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来的,想昧点零花钱进兜里。
婆子见沐淳上道,就竹筒倒豆子说了,讲萧家老三萧启明去何家作客时对何明昭说,碧水的繁荣少不了后起之秀沐家一份功劳,沐家若是迁走了,他萧家的生意也会受影响,他家也会走。
这话什么意思?婆子不笨,萧家和沐家争购铺子的事情碧水行商的谁不知道,听说萧家也要开始卖香胰子了,两家显然不对付。婆子听到这话后仔细一琢磨,感觉萧家是在给沐家使绊子,暗暗就留在心里。这不,很快就有用了。
沐淳好好感谢一翻送走,又结合起她娘那日看见胡大郎和一个小胡子男人勾肩搭背喝酒,心里积了怒,所以才生出进入布料行业的念头。
第86章 拜师
肥皂配方泄露她早有预料,加大出货量后要广请工人, 原料也大大增加, 动作一大保密措施实行起来甚为艰难。沐家底子薄并非累世大族, 没有家生子,没有足够的可用之人,凭着沐二郎和尹志全两双手四只眼睛哪里看得过来。萧家卖的香胰子与她的肖了九成九, 差不多就是处心积滤偷的配方并非用心模仿。
萧家卖就卖吧, 就不信多几百年的见识还争不过古人。可是人家都偷上门来了, 岂能干看着,不然还以为沐家真的好欺呢。
话说这萧家, 败于丁忧, 错了, 败于青黄不接。萧氏曾经一门三进士, 但往后二十年也只就这三进士。最后那位进士得意不到十年,就陆续被官场边缘化。最后又传出一桩主母无故杖杀有孕小妾的丑闻官司,只能打着家里老祖宗需要静养的幌子避到了碧水县。
她娘在汇宾楼看见与胡大喝酒的小胡子男人就是萧启明, 是萧家二房的庶子, 蔗子仅一位,三位嫡子都在阳麓书院, 是尹子禾的同窗, 胡子一大把,都各有儿女了,学问还不如小辈。
碧水县的彩罗庄是萧启明嫡母嫁过来时赔嫁的产业,现目前也是萧家最大的进项。王百万的铺子全部关张之后, 王家那些老掌柜,十之八九去了萧启明手下,碧水县的布料生意几乎被他垄断了。酒楼亦同,只不过酒楼是萧家其他几房的儿媳赔嫁,他帮着管理而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如今侧重商道,跺一跺脚碧水县也得震三震。可惜大族有大族的桎梏,为着维护自己的身份,伸手捞银子不也得打着经营嫁妆的幌子吗?经营就经营,干嘛妄图用官府插手别人家的事,眼红使坏,非把沐家死死压在碧水县里不可?沐淳瞧不这样的所谓士家,真想染几百匹彩色布送给萧家,谁叫他们家老需要用幌子,让他们家用个够,一百年都用不完。
翌日,沐淳带着圆宝往庆源坊走去,因为她和娘都不会赶车,家里现在仍是只有一辆马车,路上遇到前街卖包子的唐大娘。
唐大娘成天儿被蒸气熏着,脸蛋儿又白又嫩,一点不像过了三十的妇人。她刚夹出两个包子收下钱,抬眼看到沐淳,随口道:“沐家女儿这是又去酒坊了?你家酒好喝,就是太贵。还搞么子贵宾牌规矩,我们家买了三回还没有贵宾牌子,也不知啥时才能打九折。”
沐淳停下来答道:“不,去庆源坊。肯定是唐大娘买三回都不够一罐二十斤,所以不行,”
唐大郎只是打个招呼,顺便唠几句小话,桔子酒独家买卖,规矩硬得很,她也没想能走通后门。但是人家认真答了,她便继续接话:“去庆源坊买什么物什?”
“不买,我是去邱家织坊拜师的,我要学织布。”
唐大娘一愣:“嗬,沐家也要做布生意了?”
沐淳点头:“嗯。到时开了业,买够五匹布或二十斤桔子酒都算沐家铺子的贵宾,通用的。”
“也是九折?”唐大娘忙问:“那香胰子呢?”
沐淳再次点头:“买够一箱二十四块即可,下月开始就实行这规矩。贵宾牌还能升级,最高可以到七折,到时牌子就不是竹制的了,兴许会用上包了铜边的木牌,沐家的铺子全部都能用呢。”
唐大娘两只眼睛成了一条小缝缝:“那敢情好,啥时你家也把米粮生意做了,那我家就节约老钱了。”
沐淳笑道:“大娘别笑我家,米粮是不做的,因为爹娘都不会啊。大娘您忙,我先走了。”
“忙啥哩,沐姑娘你才是大忙人。”人都走远了唐大娘还在喊:“邱老头子脾气怪呢,多说好话让她收你。”
“谢大娘,我知道啦。大娘莫忘了帮我家宣传……”
沐淳顺道去了趟酒坊,出来圆宝手上捧着一瓶酒,而她手上多了一个圆型竹制绷架。邱神针什么人,岂是说见就能见,沐淳让圆宝把酒放在一旁,坐着一边绣花一边等。
邱家织坊工人来来往往,订货的商人进进出出,免不了有对她好奇指指点点的。她似是不觉,稳如泰山,绣得甚是认真。
姻脂水粉时装美服穿越老套路,套路之所以是套路,本就证明其是经过反复检验的瑰宝,路子不在奇,管用就成。就算再让她穿越一回,估计她只能想到这些,原因无他,时代给予一个普通人的仅是吃穿住行的先见之名而已。纵是有其他了不得的本事,也要看能不能实施得起来。
每个人独有的东西,或许只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份心智了。要想做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皆看那人如何想了。沐淳想的就是把日子过舒坦些,再舒坦些,好好儿的养老,过完这一辈子。她不想斗垮萧家,哪能斗得完呢,只要让萧家忌惮就行了。
“姑娘,有个女人盯着您看好几回了,您认识她吗。”圆宝提醒沐淳。
“算认识吧。”沐淳知道那人是吕娴,围着吕娴身边打转的男工不知道是谁。秋后姚远在菜市口凌迟处死,吕敏砍了头,听说吕家母女只去收了吕敏的尸首,姚远的尸首被义庄人扔去了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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