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竹青把伤口上的脓液清洗干净,腐肉挖掉,章锦婳快速的在伤口上倒了一层药粉,流血很快就止住了。
她恨不得周子瑜的伤口能立即愈合,手里的药粉一个劲的往伤口上洒。
周子瑜抬手抓住章锦婳的手腕,制止她:“锦儿,够了,你这药不要钱是吧?”
在战场上,那些士兵知道自己不是手上就是一死,心存侥幸之下,还是会买些药粉药丸随身带着。军饷极少,好的伤药极贵,他们也就力所能及的买一点。要到了真受伤的时候,还舍不得用,都是洒一点点就赶紧收好了。因此,他们在撒药粉的时候,就会相互开玩笑:伤口那么深,药粉那么少,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像章锦婳下雪似的撒药粉,那帮子兵士见到了,一定是羡慕死了。
“这次的伤药,用的是种植的药草配制的,效果不知道好不好,多撒一些,我才放心。”
种植的药草,指的是太医署孙博士种植的七叶一枝花。
就那么几株幼苗,居然被孙博士给养出了一亩地产量那么多。
对于章锦婳的药草需求,孙博士自然毫不吝啬,要多少给多少,都拿走都行,只要给他留下几株种苗,明年可以再种十亩地出来。
章锦婳在配制伤药的时候,就分辨出来,种植的药草和野生的药草之间的区别,野生药草的药性,比种植的药草的药性,要强三到五倍。
也就是说,去山上采的药草做出来的伤药,撒在伤口上,一天就能愈合。而种植的药草做出来的伤药,伤口的愈合,至少要四天左右。
而且,止痛止血的效果也差一些。
为了增强止痛的效果,章锦婳特意在伤药里加了一些薄荷。
“锦儿,我这伤口,刚才还是火辣辣的,现在是凉凉的,好像有一阵小风在走。”周子瑜的面部表情变得舒缓:“你加了什么在里面?我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
“还是原来的配方,我加了一些太平峰采来的薄荷在里面。”
章锦婳是太在乎周子瑜的感受,心神才会被周子瑜的伤势干扰。
要是在她平心静气的专注状态下去处理伤口,可以用祝由术,是不会有这么疼痛的。
她的心神一乱,就没法感知周子瑜伤口的情况,只能根据医书上的记载来处理。
现在,她的心静下来,才记起师祖跟她说的,医术再高,也需要心术来配合,要当神医,二术缺一不可。
伤口都包扎好了,竹青去找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来给周子瑜替换。
趁这机会,章锦婳去厨房给周子瑜做吃的。
刚才没能给周子瑜处理伤口,她已经有些内疚了,吃东西的话,说什么也不能假借人手了。
心情一好,做起事来驾轻就熟。
章锦婳炖了一锅鱼头豆腐汤端去书房。
周子瑜已经洗漱一新,坐在罗汉榻上看书。
章锦婳放下托盘,给周子瑜装了满满一碗汤:“瑜兄,先喝汤,对你脸上的皮肤有好处。”
周子瑜笑道:“锦儿,你是看脸下菜的,是吧?”
第219章 识人
周子瑜的伤势虽不致命,却足以让章锦婳乱了心神。
心乱了,阵脚也差点乱了。
直到周子瑜满足的抚了抚肚皮,招呼章锦婳坐在身边来:“锦儿,你歇一会儿,咱俩说说话。”
章锦婳还在忙个不停,她趁空调了一点蜜脂,准备给周子瑜敷脸。
长安城的冬天,寒风刺骨,女子们外出还好,戴上幂首,既挡容颜又挡风沙。
像周子瑜驻扎在郊外,在冰天雪地里练兵厮杀,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
章锦婳在终南山住了几年,深知皮肤皲裂的难受劲。
她用白茯苓粉,兑上蜂蜜和白胡麻油,给周子瑜的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看着起壳的角质层在蜜油的作用下软化。再把剩下的蜜油涂在周子瑜的手背手指上,细心地用洁白的纱布裹好。一边弄一边心疼的叹气。
周子瑜觉得甚是好笑:“锦儿,我都不疼,你疼什么?”
章锦婳嘟起嘴:“当然疼,我心疼。脸上吹得这么厉害,要连着敷两三天才行。别动,明天早上起来再拆开清洗。”
周子瑜看着自己包得像个大粽子的手,不由得好笑:“两三天啊?那我就住在这里,过几天让同僚们吓一跳。”
说起秦王府的那些同僚,章锦婳不由提起了庆功宴的事:“那天给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敬酒,我差点喝醉了,好在我跑的及时。”
“你喝酒了?就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我带了竹青竹影师兄一起过去的。”
周子瑜有点急了:“他们又不能进去!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吗?万一喝醉了,那可如何是好?”
府里人多,庆功宴上人员那么杂乱,随时都能出事,有虎狼之心的人多着呢。
章锦婳摊摊手:“不怕的,秦王府里的同僚都对我很尊重的。”
当时,她喝得脚步不稳,薛参军不放心,还跟在身后护送她到了大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的。
这事周子瑜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都悬起来了。他在太原城外命悬一线,锦儿在秦王府也是孤注一掷。
“锦儿,以后,无论如何,你在外的时候都不能再喝酒了。”
“你在旁边的时候,我就喝一点,可以吧?”
“也不行!”
周子瑜不知道要怎么把许多男人临时见色起意的想法表达出来,只能断然拒绝。
章锦婳咬咬嘴唇答应了:“好,我听你的。”
周子瑜本就珍惜两人难得的相处时机,他想起竹青之前说章锦婳心软的那番话,觉得自己更要抓紧这短暂的时机,跟章锦婳交流一下为人处事的做法。他思量着要怎么跟章锦婳开口,才不会让她反感。
“锦儿,现在千金堂那边忙不忙?”
“现在比以前忙了,好在张婶给我定了每天只收十个病患。要不然我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了。”
“长安城有这么多病患?天天都这么忙?”
“有的小孩子还是从外地特意赶过来京城医治的。”
千金堂收费不菲,能看得起病的,都是非富即贵。
但是,章锦婳还是忍不住会出手救治那些没钱医治的孩童。
谁让她看不得小孩子受苦呢?
“锦儿,你的心太软了。”周子瑜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医者父母心,可是,这样也有坏处,你知道吗?”
章锦婳对周子瑜的话历来没有抵抗力,闻言瞪大了眼睛。
周子瑜微微一笑道:“锦儿,这个世上,什么人都有,有些人是真的弱者,没钱,又生病,你对他们好,给他们免费治病,是对的。”说到这里,他把话锋一转:“但是,有些人会扮弱者来博取你的同情,然后趁你不备,给你致命的一击。”
章锦婳深有感触:“是,这个我知道。”
她吃过大亏,当然会严防死守不再上当。
周子瑜的眼神专注:“锦儿,你也跟我说过,‘知道’不等于‘做得到’。你知道你的弱点在哪里吗?”
章锦婳一怔,随即摇摇头。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她不喜欢聊八卦,也不善于结交女伴,看不透别人动的什么心思,更不会主动去想别人要什么。
融入人群,一直是她想要克服的,她以为,自己开了千金堂,已经向前迈了一大步。
没想到,周子瑜还是看到了她的致命弱点。
“锦儿,那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哦?”
“好,我不生气。”
“你看到弱者,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医治,对吧?”
“肯定要啊,师祖教导我,医者眼里只有病人和病症,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
章锦婳振振有词,周子瑜之后吧话题从侧面切入:
“锦儿,你给病患医治的时候,你都是认真的对待每一个病症,从来不会弄错。对吧?”
“当然不会弄错。”
“可是,你在面对人群的时候,我发现,你很容易就会有偏见。”
“我会有偏见?难道不应该判断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吗?”章锦婳不解。
周子瑜笑笑:“当你有偏见的时候,别人就会利用你的看法,做出你可以接受的模样呢。”
“啊?那我如何能看出别人的恶意?”
“锦儿,那我问你,你又如何能分辨出药草是有毒还是无毒的?”
“药草就是药草,用得对就是药,用错了就是毒。”
“人的善意和恶意,就跟着药草有毒无毒是一样的。”
章锦婳扶住额头:“瑜兄,你说的意思,我大致上是明白了。可是,好难啊!”
周子瑜不解:“你能辨认药草,还能配制药丸,百治百灵。看人怎么就会觉得难呢?”
章锦婳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只要看到药草,就能感知药草的药性,就像是见到了最熟悉的亲人,不用交谈,也能知道对方的喜怒哀乐。
可是,在面对陌生人群的时候,她就没法那么心平气和,因为,在那些人的身上,她总能感知令她烦闷的气息。
反而是来千金堂的那些小孩子,即便生病了,她也能感知到小孩子天性里的那种信任。
这就是她不忍心拒绝任何一个患病幼童的原因之一。
第220章 落枕
周子瑜听了章锦婳的叙说,忍不住笑了。
好吧,知人善用,还是不要勉强锦儿去做她不擅长的事情。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许久,一叙别情。
反正,情侣之间,再细小的事,对方也爱听,将车轱辘话说到底。
直到子时,张婶带着罗怀抱了被褥过来书房,给周子瑜在罗汉榻上铺好床,又拉开两张长凳,拼了一张床给罗怀。
章锦婳拍了拍褥子的厚薄,又捏捏被子的厚度,满意的笑笑,离开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声:“睡觉的时候小心一点,脸上的油脂不要蹭到被褥上。”
周子瑜用指尖触碰一下脸蛋:“我还以为是不要碰到胳膊上的伤口。”
刚刚换的伤药,效果的确很好,伤口处清凉的感觉,变成的热热的感觉,虽然还是会疼痛,但是这种痛是好转的痛,是愈合的痛,所以,他在聊天的时候,是满心欢喜的。
就是这份欣喜,让章锦婳有了错觉,竟然忽略了他的刀伤,只注意到他面部的小小瑕疵。
章锦婳吐吐舌头,笑道:“胳膊上腿上的伤,都要小心。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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