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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群芳妒——流光寂

时间:2018-01-08 15:38:53  作者:流光寂
      “你胡说什么!”没想到立马找来陆玉武近似咆哮的吼声,孙步玥倒吓了一跳,怯懦地说道:“我没有胡说啊,是她没拉住我,我才掉下来的呀……”
      “你还在胡说!”陆玉武简直讨厌透了这个娇滴滴惹人烦的表妹。
      “到底怎么回事?”一直没发言的老太太听到有人点她外孙女的名,冷声问道。
      孙步瑶早就吓呆了,不知该从何说起,孙步玥少见祖母发怒,一时也不敢搭腔,而承钰更不想说话,这种关头,若有人认定是她的错,那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外祖母。”还是陆玉武站出来,知道刚才有些失态,他平复情绪说道,“刚才我和承钰在枇杷树上摘枇杷,步玥表妹来了说她也想上来,几个丫鬟扶着她,承钰也伸了手去拉她,是她自己脚滑摔了下去,也是她自己没拉住承钰。总之,此事和承钰绝对没有关系,外祖母一定要找个惩罚的人,那就罚我吧。”
      高氏爱女心切,听了陆玉武的解释,仍认定是姜承钰的错处,说道:“那这么说,的确是姜承钰没拉住玥儿。”
      大孙氏旁观者清,自然听懂这不过是桩意外,又看看承钰,瘦胳膊细腿的,能拉住大她四岁的姐姐才怪。倒是自己的儿子,高高大大,孔武有力的,怎么没想到救表妹。
      “嫂嫂真是说笑了,你看承钰这么小个丫头,抬桶水怕都费劲儿,更别说救人了。我看只要玥丫头没事,就是万事大吉了,如果嫂嫂实在气不过,喏。”大孙氏把儿子拉到高氏面前,“嫂嫂要打要骂,只管找你外甥出气,也别憋坏了,气坏了身子。”
      高氏看大孙氏谈笑自若,又看陆玉武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再看老太太在一旁已经不悦的眼神,心里再有气也不得不息事宁人。
      “罢了,到底是这群丫鬟不知规矩,回去各打二十板子,发卖出去!”高氏恨声道,几个丫鬟向来知道主子威严,此时没有哀求,反而庆幸高氏留了她们小命,连连磕头道谢。
      老太太想劝儿媳为子孙积点德,把板子省了,但若说了,就是在众人前拂了儿媳的脸面,因此一时也不再多说,看到站在角落面无神色的承钰,忽然一阵心疼。自己把外孙女接来,明明是准备当明珠宠着的,怎么一来就差点受不白之冤呢。
      今天要不是玉武在这儿,高氏一定认为是钰儿害了玥丫头,到时高氏嘴上不说什么,暗地里谁知道她会使什么手段报复承钰。
      外孙女咬着唇,皱着眉,眼帘半垂,面色微愠,不就是当初眉眉来见她时的神情。眉眉已经和她疏远了,如今难道外孙女也要这样?
      老太太心中酸楚,说道:“钰儿,过来。”
      承钰朝老太太走去,被老太太拥入怀中。苍老的手摩挲着承钰的脑袋,柔声安慰道:“钰儿没事了,有外祖母在呢,谁也不能冤枉你,欺负你。没事了。”
      承钰把小脸埋在老太太怀里,手飞速地擦掉刚滑下的泪水。她并不很为刚才的事担心,只是被孙步玥冤枉的那一瞬间,前世濒死前那种无助无力的孤独感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前世明明是孙步玥和孙涵偷情有错在先,孙步玥却指着她的鼻子骂,说是她先勾引陆玉武,害得陆玉武娶了她三年却没动过她。
      承钰气得声噎气堵,要知道前世她十三岁才遇见陆玉武,因为是大女孩儿了,有了男女忌讳,与陆玉武的接触也就寥寥,婚后除了她的生辰,更是少有和他见面。孙步玥简直是在无理取闹。可她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孙步玥一把推下了水池。
      老太太的怀里很温暖,承钰嗅到老太太身上淡淡的檀香香味儿,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不会白白让孙步玥欺负了去,何况还有这么些疼她护她的人。
      ——
      扶摇院,孙步玥歪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等着丫鬟给她上药。
      “大姐,大姐?”孙步玥一听声音便知道是她那个吊儿郎当不成器的弟弟,懒得起身,继续哼唧着忍受药粉触碰到皮肤的疼痛。
      “呀,大姐,您这是?哈哈!”孙怀薪几大步地走到孙步玥床边,一看,竟然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孙步玥给了弟弟一个白眼。
      孙怀薪笑完,说道:“你怎么破相了?不是去王府听戏了吗?”见炕桌上摆了几盘瓜子花生,他顺手抓了一把嗑起来。
      “你没听说吗?咱们家新来的那位表妹,害得你姐姐我从树上摔了下来。”孙步玥没好气道。
      “是吗?”孙怀薪嘴皮一掀一翻,便有瓜子壳陆续从他嘴里吐出来,“她竟然害得了你?”
      “她就是个小妖精,我警告你啊,离那个小丫头远点,没得触了霉头。”孙步玥扭曲着一张脸,又去教训丫鬟,“这是什么药啊,怎么这么疼!”
      丫鬟忙说道:“这是世安王府刘太医拿的药,说用了不会留疤,大太太吩咐奴婢按时给姑娘上药。”
      听见不会留疤,孙步玥也只能忍了,低头见一地毯的瓜子壳,又发起火来:“孙怀薪,看你把我屋子弄的!”
      孙怀薪也发现脚边黑黑白白的一片,咧着嘴笑了笑,道:“叫丫鬟来扫了就是。”
      孙步玥看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更气了,“现在就捡起来,你要再这样,小心我告诉母亲,你瞒着她偷偷藏了几百两银子!”
      “好了我的大姐,我捡还不成吗。”孙怀薪的私房钱是他拿月例银子在外边赌坊翻了几倍赚回来的,他宝贝着呢,赶紧蹲下身捡,他又说道,“我说大姐,你成日家哪来这么多火气呀,要知道生气会不漂亮的。”
      “你管我!”孙步玥啐他一句,但转念想到生气的确伤身,于是平复了表情,努力使自己心平气和起来。
      “大姐,你说那个姜承钰,真有那么坏吗?要不要弟弟我帮你报报仇?”
      孙步玥瞥他一眼,“行了吧,你不过是为捉弄小丫头找借口。咱们家里,除了琴儿,从我到步瑶,再到那些丫鬟,哪个没被你捉弄过?”
      孙怀薪吐吐舌头,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也没有恶意,但见了女孩儿,第一想法就是要恶作剧逗逗她们。至于琴儿,他却有点舍不得。圆脸圆眼地望着你笑,怎么下得了手!
      “就这么说定了,大姐就等着看好戏吧。”孙怀薪捡完了瓜子壳,又在桌上抓了一把瓜子,不等孙步玥问他,大步流星地便出了屋子。
      一会儿孙步玥要出屋走走,看到自屋外到院子一路的瓜子壳,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生起火来,“孙怀薪,看我不拧了你的耳朵!”
      ——
      经王府一事后,承钰有意避着孙步玥,只要孙步玥来了老太太的凝辉院,她便待在自己屋里不出去。老太太看出承钰的心思,也没说什么,心里反倒内疚起来,刚来便让孩子有了拘束顾虑。
      孙步玥也不愿看到姜承钰,来凝辉院请安的次数也少了,因为额上伤疤未好,整日便躲在房间里做女工,孙步瑶孙步琴陪着她,三人借口女学也不去上了,高氏只得给顾女先生放了几日假。
      两相无事地过了几日,恰逢休沐,孙怀缜一早起来,给高氏请了安,不往东跨院族学里去,而准备跟着高氏去凝辉院看老太太。
      “新来的那位妹妹,我还没见过呢。”孙怀缜说道。
      “不许去!”本来在喝茶的高氏突然重重放下茶杯,厉喝一声,把来请安的儿女都吓了一跳。
      “娘,您这是怎么了?”孙怀缜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我去祖母处,有什么,不妥吗?”
 
      第四十章
 
      高氏见把孩子吓到了,连忙恢复了神色,平静道:“哦,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天气热了,怕你中了暑。”
      孙怀缜笑了笑,道:“母亲多虑了,儿子很久没见过祖母了,是时候去给祖母请安了。”
      “我的儿啊,你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也知道你考试要紧,特特地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你乖乖去读书,就是对你祖母的孝敬了。”高氏额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她不能让长子见到姜承钰。本来她安慰过自己,梦与现实是相反的,但从姜承钰进府后的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样是对她和孩子有利的。
      “那……”孙怀缜皱眉思索,快小半月没去祖母那儿了真的妥当吗?
      “快去念书吧,祖母那儿没有关系的。等你高中之后,一日给祖母请三次安都可以。”高氏笑着催儿子,孙怀缜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稀里糊涂地便辞了高氏,回书房读书去了。
      “娘,大哥都不去了,我可不可以也不去啊。”孙怀薪嬉皮笑脸地凑到高氏面前。
      高氏一个袖子把小儿子拂开,啐道:“去!你大哥不去是因为要读书,你是为了什么,你也要读书吗?正经日子也没见你好好念,休沐了又闹不完的幺蛾子!”
      孙怀薪是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却被高氏数落了一番,照例吐吐舌头不放在心上。高氏却心有余悸。这回避过去了,往后怎么办,长子不可能永远不给老太太请安,出去请安,也有其他机会会撞上,譬如她的生辰,老太太的生辰……
      带着小儿子和长女去凝辉院给老太太请过安后,高氏急急回屋,屏退左右,只留亦兰。
      自那日从世安王府回来,她便以孩子受了惊吓,得让大夫好好看看,请了大夫各自给步玥和姜承钰把了平安脉。
      明明看那小丫头瘦瘦弱弱的一个,来之前又落水受过寒,没想到大夫却说她身子骨强健着,这倒让高氏不知该如何对症下药了。
      亦兰知道高氏要单独和她谈话,只能和刚来的表姑娘有关,此时陪着小心问道:“太太,可是为表姑娘的事烦恼?”
      高氏蹙着眉点点头,支肘沉思,亦兰观察着主子的神情,忽然见高氏嘴唇喃喃,说出两个字:“砒霜”。
      极微量的砒霜掺入每日送到姜承钰的一碗燕窝中,虽不能立即致死,但也不会让人察觉。等到毒量日积月累,哪一日姜承钰暴毙身亡,老太太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姑娘们都喝的燕窝上来。
      至于此事,不管是买药还是送燕窝,都得交给心腹去做。高氏向亦兰交待清楚了,亦兰脸色霎时苍白。表姑娘聪明可爱,她不明白主子为何总要针对,在船上时她虽推表姑娘落水,但事后自己也吓得要命,心中有愧,后来熬的药也没有再换。
      本想到自家主子会就此作罢,没想到高氏杀意这么决绝。这样还不如当时就给表姑娘一个痛苦,何苦现在又要遭砒霜荼毒!
      “怎么了?你不愿意?”高氏半晌没听到亦兰回答,抬头盯着她那张发白的脸蛋,“你家里还有好几个妹妹,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亲自让你娘,把你的妹妹送来。”
      亦兰心里叫苦,慑于高氏的威严,她不得不应下,下午便寻了个由头,独自出府买药。
      ——
      天气愈渐炎热,承钰只是待在屋中不大出门。她的皮肤太小气,不被毒日头晒到还好,仍可欺霜赛雪,肤如凝脂,但一被晒到,便会满面通红,脱层薄皮也有可能。
      好歹屋中还有平彤和绣桃陪着她。现在绣桃和她们熟悉了,三人常在一起打络子,做针线。外祖母调教出来的人,通透聪颖,一点就透,平彤和绣桃年纪差不多,站在一起却像个心智简单的孩子。
      外祖母的作息规律而养生。早晨辰初起床,辰初到巳初用早饭,等儿孙来请安,然后到正房后的一间小佛堂礼佛。中午用过午饭后睡到申时,或去礼佛,或把承钰叫来抄佛经,更或叫几个丫鬟到屋里来抹骨牌。用过晚饭后,和来请安的孩子玩闹说笑一回,亥初便早早歇息下了。
      这日午后,承钰午睡醒来,便有老太太屋里的绣芙来请,说老太太又叫表姑娘过去抹骨牌呢。
      承钰莞尔,身子给睡得疲倦软绵,起来伸了个懒腰,平彤上来为她梳洗。其实外祖母哪里是叫她去抹骨牌,不过是老人家寂寞,想让屋里多些人气,多些热闹。毕竟她初学打/牌,而那些小丫鬟都是抹惯了的,她大半时间都在输,全是外祖母给她垫的银子。
      到了外祖母屋中,却见孙步玥,孙步瑶和孙步琴也在炕上坐着。承钰含笑打招呼,笑道:“好久不见了。玥姐姐,你的伤可好些了?”
      孙步玥额上颤的纱布已经摘掉了,隐隐能见眉梢上有一道细细的褐色疤痕。
      慢悠悠地瞥了姜承钰一眼,她才说道:“好多了。幸亏有舅舅送来的药,不然也好不了这么快。”
      孙步玥的舅舅是节度使,一向不愁没人送东西,诸如玉器古玩字画,一点名贵药物更是不在话下。而她的舅舅又一向爱护自家妹妹和外甥,常常把东西再转到国公府给高氏。
      前世孙步玥除了有娘家卫国公这个靠山,也是因为有舅家这个支持,才能在京城贵女圈中横着走,恐怕后来她如愿嫁给陆玉武,她舅舅也出了不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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