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是敞开式的,所以客厅看起来稍微大一些, 倒还过得去。
丁一在厨房里热宵夜给大家吃,他看见顾宥真在里里外外地看这个房子,就笑了, “别显小啊, 这在香港, 已经是豪宅了,很多人三代同堂,也只能住这么大小的房子,而且条件拿这个可差远了。”
顾宥真自小在顾家大院长大,顾家的房产是多少代传下来的,又大又敞亮,尤其是家中的道场,十多个跟头都翻不到头,顾宥真完全不能想象三代同堂是怎么挤进这样大小的屋子的。“那这样一套房子多少钱?”
“我花了四万,租了一个月的时间,再短,中介就不愿意了。”丁一将热好的宵夜端上桌子,“来香港的吃的还是不错的,今晚将就一下,明天带你们去吃好的。”
三个人简单吃了顿宵夜,丁一将桌子简单一收,“你俩困不困,要是累了,我们就明天早上再说事。”
阿秀摇摇头,“刚吃完,过一会儿再睡吧,你尽管说。”
丁一闻言,起身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叠资料,“我在这里也有些路子,这是我打听到的消息。”
资料里有一叠照片,就是那个貂皮大衣的照片,不过角度可比司徒当时提供的好多了,也清晰多了。
“这个人叫唐文豪,道上人称豪仔,不是香港当地人,大概十多岁的时候到的香港。从小混混开始的,是个相当心狠手辣的家伙。后来他太嚣张,得罪了道上的大佬,被收拾地很惨。我来香港的时候,他刚刚销声匿迹。我在香港的那几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消息。就在我离开香港之后,他又回来了,风光的不得了。这个时候,他已经跟着一位风水师做保镖了。这个风水师叫唐正荣,在港城相当的有名气。于是我就去刨了一下唐正荣的老底,发现他居然是陈璞的徒孙,原来叫陈正荣,后来陈璞去了美国,他的师傅又意外过世,陈正荣就接手了不少师门留下来的人脉,并且改回了本姓,唐正荣。”
阿秀有些不太理解,“如果他本姓唐,因为拜师的原因改姓陈,可后来又改回姓唐,这可是背叛师门的事情,怎么陈璞的徒子徒孙没有找他麻烦?”
丁一摸摸脑袋,“这个我也想不通。陈璞当年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叫陈珈,二徒弟叫陈懿,三徒弟叫陈轨。我觉得他原来是应该想收十大门徒的,你看陈珈,珈与甲同音,陈懿,懿与乙同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可惜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一下子心志消沉,索性三徒弟就命名癸的同音字-规。而陈璞有一个女儿,叫陈玥凰,陈璞移民美国时,她也跟着去了,有时会回来香港,但并不常住。”
他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在一张纸上画出了一个树型表,写下了这几个人的名字,“而唐正荣就是陈珈的长徒。唐正荣改姓的时候,陈懿和陈规还没有过世,但是似乎也没有出面阻止他改名字。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要么陈懿和陈规跟唐正荣是一条线上的,所以不反对他改名;要么就是陈懿和陈规已经无力阻止唐正荣改名。但是这些都是有年头的事情了,我也不敢再往深处打听,怕打草惊蛇。”
阿秀赞同的点点头。
丁一没想到阿秀这么好说话,他也松了一口气,他来香港一个星期了,打探来的消息很多,他也费了好大的功夫分析整理,可是这其中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消息,他很担心阿秀不满意。“很巧的是,陈玥凰因为不喜欢美国的冬天,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来香港过冬,今年也不例外。有时候兴致来了,她会开个小班,讲个几天的风水课。”
“所以?”顾宥真倒是来了兴趣。
丁一啪地将三张听课证拍在了桌面上,笑得特别灿烂,“我们明天一起去听课吧!”
顾宥真很感兴趣,虽然自己的女朋友是个特别牛的风水师,但是从来没给他正经的上过一堂风水课,有的时候兴致来了,给他分析一段,但是顾宥真是真的不明觉厉!
于是第二天一早,顾宥真特别认真地背了个双肩包,里面还带上了本子和笔,态度比高中那会儿都端正积极。
阿秀有点不爽,“你这是灭自家威风,长他人志气。”
顾宥真将鸭舌帽压得更低一些,“不,亲爱的,我这是为了跟你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丁一没有做早饭,带着他们开车到了一个小饭店,里面店员推着热气腾腾的小餐车,上面全是一笼一笼的点心,客人拿一笼,店员就用栓在腰上的小章盖个戳。店面虽然很旧,但是点心很好吃。
阿秀跟顾宥真似乎完全忘记了来香港是干什么的,埋头苦吃,大有扶墙进扶墙出的意思。
吃得旁边那些自带茶壶和茶叶只要白开水和一两笼点心就能坐那里一早上的老头老太太都傻眼了,就没见过这么吃点心的。(只要白开水很多酒楼可以免收茶位费)
吃完早餐,丁一带着两人步行,左一拐右一拐就走到了一个天后庙,天后庙后面有一个厢房,就是今天上课的地方。
有一个中年女子坐在入门的第一张桌子,“Good morning, May I have your name? ”
丁一顿时傻眼了,“啥?”
那个中年女子也愣住了,“你不会英文?”
“不会啊!”
“今天可是英文授课!”
阿秀顿时乐了,人家这个才叫走出中国走向世界了呢。她眼睛在桌子上的名单上一扫,报了三个名字,“顾一,顾秀,顾真。”这是丁一取的假名。
那个中年女人性情挺好的,“要是你们不懂英文,换下一期班吧,下一期是粤语开班的。”
阿秀很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没事,我们俩听不懂粤语,可是能听懂英文,我们会给他翻译的。”
“好吧。”中年女人给他们一人一套讲义,一个二十四山的罗盘,还给他们准备了纸笔,请他们进到教室里坐下。
阿秀对于英文的风水教材很好奇,一坐下,就开始翻看。这么一看,倒觉得有点意思。
中文的风水书,多是文言文,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再加上文言文一精炼,如果没有名师给你掰斥掰斥,很多人看完之后,都是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而这套教材里的英文叙述则简练地多,
Earth and Heaven determine the position
Mountain and lake interchange their influence
Thunder and wind stimulate one another
Water and fire do not harm each other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先天八卦的讲解)
顾宥真一眼扫过去,“你别说,她这么一翻译,我倒是觉得比中文好懂一些。”他为了跟上阿秀的步伐,自己偷偷买过几本风水书,要么就是长篇的鬼故事,吹嘘自己多厉害的,要么就是咬文嚼字,看了半天头晕脑胀也不知道书里到底在说什么的。
这时,后面有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主动跟他俩打招呼,还递过来一张名片,用英文自我介绍,原来他是来自菲律宾的风水师,原来是个律师,后来半路改行了。
顾宥真很客气的接过他的名片跟他寒暄了几句,那个男人就又跑到其他桌子上去散名片了。
顾宥真一时好奇,就用手机打开了他名片上的网址,进去一看,唉吆喂,这人在菲律宾的名气还不小,网站上有很多他上电视做节目的小视屏。
顾宥真直接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眼睛往桌上的讲义扫了一眼。
讲义的封面上赫然印刷《Basic Science of Feng Shui》-风水基础课程
我去,你连基础课程都没上过,也敢上电视去给别人看风水?!
果然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第166章 .相克相生
这个风水基础班的学员并不多, 一共十来个人。
但是人种和国籍倒是很复杂, 不但有菲律宾的,澳洲的, 甚至连南非的都有。各种肤色、各种眼眸、各种腔调的英语, 都齐全了, 大有可以召唤神龙的节奏了。
坐在门口的那个中年妇女看名单上的人都到齐了, 就去请陈玥凰来开始讲课了。
不一会儿,一位老太□□安静静地走进了厢房。她中等个子, 一头银发高高盘起,一根乱翘的头丝都没有,双耳上是一颗黄豆大的珍珠耳钉,简洁又雍容。她的脸庞很白净,双目炯炯有神。身上穿了一件墨绿色的立领薄外套,外套上面绣了几朵错落有致的精致牡丹, 胸前坠着一副银链玳瑁框的老花眼镜。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的饰品。
阿秀记得从资料上看到,她的实际年龄已经七十多岁了, 但从外貌上看, 她最多也就五十出头,很有活力的一位老太太。
陈玥凰腰身笔直地站在厢房的白板前面, 笑容和蔼, 用英文跟大家打招呼, 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还开了几句玩笑, 然后就言归正传,开始上课。
一屋子人,就数顾宥真最认真,陈玥凰一边说,他一边记。
惹得陈玥凰频频侧目,心想这样好学的俊俏后生并不多见,陈玥凰还时不时问他有没有问题,听懂了没有。跟他的互动最多了。
这种行为惹得阿秀有点小情绪,她左手托腮,不怎么认真听讲,时不时转头盯顾宥真两眼,小眼神嗖嗖地跟飞刀一样。(你给外人这么捧场,你到底几个意思,想要感受榴莲—壳不?)
顾宥真苦忍着笑意,对女友大人的眼刀视而不见。(这个关系到男人的自尊,每次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花前月下追着你问又很破坏气氛,逮着这个机会当然是能学多少学多少!)
上午半天课很快就过去了,陈玥凰主要介绍了一些风水的基本概念,什么是先天八卦,什么是后天八卦,什么是山医命卜相,什么是飞星等等。
她讲的条理清晰,深入浅出,一听就懂。小型联合国频频点头。当然这里要刨除丁一,他是完全听不懂英文讲解,为了礼貌,还得强睁着眼睛,困得像磕头虫一样。
中年妇女请大家到隔壁的餐厅吃饭。午餐是自助餐,份量挺多了的,可是半天没活动了,大家都不着急着吃。有人出去抽烟,有人坐了一个上午了,跑了出去溜达溜达。阿秀刚想找个空子跟陈玥凰套话,这时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人,“师姑祖,我有点急事。”
来人已是中年人,穿着笔挺的唐装,一副养尊处优的派头,但神色却相当难看。
“罗生啊,什么事儿啊!”陈玥凰用广东话问。
丁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竖起了耳朵,往后缩了两步,小声地给顾宥真和阿秀翻译。
此时餐厅里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罗生可能是太着急了,也顾不上其他人是否在场,将手中的一卷纸递给了陈玥凰,“师姑祖,您看看,唐师叔欺人太甚。”
“怎么了?”陈玥凰不急不慢地带起了眼镜,接过那份图纸看了起来。
“原来这个永安大厦的风水就是请我看的,价格都谈好了,结果唐师叔在我签合同的前一天,突然插了一脚,把这笔生意抢走了。我心想算了,都是同门,而且又是我的长辈,总不好闹得太难看,让外人看笑话。反正旁边的贵和商业广场也是同期的项目,我就接贵和的风水好了。可是我刚给贵和设计了八方来财的外观,他就出了永安大厦的设计图,您看一下,这银白色的楼体,北面宽,南面窄,说是要乘风破浪,还美其名曰叫一帆风顺。可是你看看,他这哪里是什么一帆风顺,根本就是一柄厚背尖刀,准准的对准了贵和。这贵和的风水我还怎么做?”
陈玥凰眉头微皱,沉默地拿着那几份图纸细细端详。
罗生气得直哆嗦,“我去找唐师叔理论,可他根本不见我,只让手下的几个小鬼头来打发我。他们说得倒是好听,说什么完全是误会,因为贵和正好在永安的南面,所以才引起误会,让我千万以和为贵。我diao他lao母,以和为贵,他怎么做事就不想着以和为贵呢?尽让别人以和为贵!”罗生气得脏话都出口了。
“师姑祖,欺负人不是这样欺负的,我的师父死的早,他不照顾我们这些同门晚辈也就算了,莫不能欺负我们到这等地步,难不成这整个香港的风水就只能他一个人看不成?以前我们总是让着他,敬他到底是个长辈。可现在,他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同门,踩起我们来,比踩其他人还犀利些。这次我可不让着他了,他既然把永安大厦设计成一把刀,我就把贵和设计成一把斧头,看看到底谁硬。”
丁一的同声传译工作做得不错,一字不差,一字不拉,阿秀和顾宥真完全同步get到了具体信息。
陈玥凰见罗生越说越激动,就站了起来,把他拉到隔壁去说话了。那几分图纸就留在了餐桌上。
阿秀看她们走了出去,就走过去拿起了那几分图纸。
果然其中一份彩色效果图上,一栋形状犹如风帆,但其实更像一把直立的日本武士军刀的建筑拔地而起,寒光四射,杀气腾腾。
阿秀没吭声,注意了一下图纸上标注的具体南北朝向,拿罗盘比划了一下。
这时已经走到了院中的陈玥凰想起了那几份图纸,又走进了餐厅,就看见阿秀正拿着图纸在看。她心中有点不悦,“你……”
阿秀抬头冲她微微一笑,“陈大师,我有个想法,您要不要听一听?”
罗生是紧跟着陈玥凰进来的,他正是在气头上,看一个刚上了半天基础风水课程的小姑娘也敢“有想法”,更是生气,“雷懂咩呀?”
可惜阿秀听不懂粤语,估计即便听懂了也不在乎。她拿起餐厅桌上点餐的一支铅笔,在一张图纸的空白处刷刷几笔,就勾勒出一栋大楼来。
“我的图纸……”罗生伸手就要去抢,却被陈玥凰手一摆阻止了。
她的眼睛虽然老花了,可是眼力却一点也没老,这小姑娘就这几笔的功夫,就不简单。
阿秀下笔不停,嘴巴也没闲着,“虽说兵来将挡,刀来斧搪。但这个终究是两败俱伤的趋势,得不偿失,谁都得不到好处。所以……”
图纸上,一栋圆形的大楼的轮廓已经初现雏形。
“佳兵不吉,可收其入库。”
她的笔尖在楼顶处拉下了两道斜线,“你可以将贵和的楼设计成一个刀鞘,这样不光是永安大厦的刀型也好,其他大厦的枪型也罢,到了贵和这里,通通都被收了进来。”
罗生其实是陈珈的徒弟,的确有几把刷子,要不然接的项目也不会总能跟唐正荣碰上。他听到阿秀这么一说,觉得很是在理,“兵刀入库,倒是有几番道理。可是永安大厦刀型的煞气太重,这个库要是做不好,只怕不但收服不了,连挡都挡不住啊。直接被一劈两半,再无胜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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