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大衣憨厚地挠了挠头,呵呵地笑了。
阿秀也笑了,带着他们俩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两队人马擦身而过时,红衣女郎冷笑了一声,阿秀看了她一眼,很和气地说了一声,“有病,就要治。”
红衣女郎眉宇的暴虐和嘲讽之意更浓,张口要反驳两句。
阿秀却不再看她,手持那枝梅花,轻嗅着飘然而去。
没人跟她吵架,她还能对着谁发泄,难道对着这空旷的山谷?她又不是骂不过人的神经病。
红衣女郎愤然,很想冲上去跟阿秀大吵一架,分辩个明白。但是老者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说的对,有病,就要治。”
“她才有病,我没病。”红衣女郎气得满脸通红。
“躁郁症也是病,每天像个火药桶一眼,逮着谁忿谁,这难道不是病?”老者慢条斯理地问。
“我看不惯他们,难道还不许我说两句。”
“如果一个人看这个世界什么都是错的,那么最大的可能,不是这个世界错了,而是他的眼睛出了毛病。”老者缓缓放开她的手,“即便是这个世界错了,谁又会有那么多的闲工夫非要去一样一样嘲讽一番、修正一番。控制不住自己,什么都要喷一下,愤慨一下,修理一下,你这不光是有躁郁症,还有强迫症。这种病,通常都属于神经病。”
红衣女郎气得发抖。
老者看着她,爱怜地总结了一句,“有病,就要治啊!”
红衣女郎只觉得一团火憋在胸口,恨不得找个人大吵一架,可是那样除了更加证实“她有病”是对的,还能有什么用。
于是,她更加郁闷了。
第23章 .原是故人来
陶道士这几天忙得口舌生烟。
倒不是因为时近年关置办年货什么的, 而是他这半年来声名鹊起, 来找他看风水批八字的人越来越多。
刚开始还有半夜在门前排队的, 后来居然还有黄牛开始贩卖预约了。被他小整了几次, 黄牛不来了。可是止不住有钱人用钞票猛砸已经排上号的小老百姓。左邻右舍都因为他发了一笔小财,所以他人缘越发的好了。
而且知道他一天只见一拨客人,所以有不少人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一起来,非缠着他打包着一起看。
这风水命理又不是批发!饶是他在江湖修炼了多年, 应付起来也是头痛。
今日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居然还有人在敲门。
陶道士有点头痛, 但还是扬声问,“谁啊!”
“我。”院门外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女生。
陶道士惊喜地迎了出去, “先生,您怎么来了?”
院门外站着的是阿秀和一个大高个, 只是这人的一身打扮差点没让陶道士眼珠掉出来。这位兄台是从上山下乡的年代穿越来的吧,整的打扮如此与众不同。
陶道士不敢怠慢, 忙道“快请,快请。”
阿秀带着军大衣走进了陶道士的家中, 她吩咐陶道士,“你去订些饭菜,晚上我们一起吃。”
陶道士很是欢喜, 这半年, 虽然每个月都阿秀见上几面, 但从来就是上课喝茶, 没有更多的交流。如今阿秀主动说在这里吃饭, 他顿时如同中了大奖一样,但是,“这位是?”
他看着军大衣。
阿秀向他挥手,“我有话要跟他说。”
陶道士顿时明了,忙带着小孙子,一起出门去置办晚饭了。
阿秀对军大衣说,“你坐吧。”给他倒了一杯水。
军大衣有点儿紧张,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阿秀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只罗盘,神色很是怀念,“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姓李,叫李同垣。我家世代居住在西南。”他从自己那个硕大的背包中取出一个用层层油布包裹起来的东西,双手递给了阿秀。
阿秀接过打开,居然是一本比砖头还厚的家谱。她翻开第一页,那第一个名字跃然于纸上。
李踆化。
四师兄的名字。
阿秀手指微颤着摸索着那个名字,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四师兄居然还有一支血脉流传在世间。
李同垣继续道,“我家有主训,长房长子世代不得离乡。但是家传的风水术也只能由长房长子继承,包括这本家谱。同时祖宗还有遗训,并留下了一副星图,如果有一天出现了这样的星象,长房长子才可以离开家乡,找到那个认识天罗的人,拜他为师,然后……”李同垣挠挠头,觉得下面的话有点不太好说。
“然后?”阿秀合起了他的家谱,很慎重地交回给她。
“然后带你回我的家乡。”
“跟你回家?”阿秀愕然,“做什么?”
李同垣,“我也不知道。□□的时候,因为十里八乡都知道祖父会风水,被当成了四旧典型,受了很重的伤,他临终时没能说清楚,我爸也只学到了些风水的皮毛,到我这里就又差了些。我爸临终前将这些告诉了我,所以我就来了。”
阿秀沉吟了许久,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转而问,“那你家还有什么人?”
李同垣道,“长房就我一个,母亲也在前年过世了。叔伯姑姨倒是不少。只是平日里并不怎么往来。”
阿秀看着这个有点紧张的年青人,觉得他很有意思,“你今年多大?”
“刚满二十三。”
阿秀惊讶,看他长得一副老成憨厚的样子,她还以为他三十了呢。“我今年还没有满十八,你还要拜我为师吗?”
李同垣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李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秘密,老祖宗肯定有他的道理。”
阿秀满意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学习能力如何,但最起码李同垣孝顺、憨厚、坚毅、不贪婪这几点还是让她相当满意的。光是能千里奔波、契而不舍地找到她,并且把天罗还给她,这样的品性,如今已经很难找了。
“那你还等什么?”
李同垣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过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阿秀身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请受礼。”
嗑完之后才发现居然没有茶,他张望了一下,只好捧起刚才阿秀倒给他,他还没有来得及喝的水,又捧给了阿秀。
阿秀想笑,也很感慨,“你家的秘密,以后时间到了,我再讲给你听。但是我跟你家的渊源倒是可以让你知道。”
“你家先祖出自我的师门,这天罗就是师门旧物,也是凭证。难为你家世代守信,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找到我。”
李同垣认真地听着,他虽然性情憨厚,但是并不笨,尤其是阿秀说道“这么多年”这四个字时,他能听出一些深刻的感慨,虽然不明白,但他相信迟早能明白。
阿秀弯腰扶了他一把,“起来吧。”
李同垣很听话地在一边坐下,认真地回答着阿秀的提问。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陶道士带着小孙子回来了,他居然拎了两瓶茅台和两瓶饮料,因为他也不知道阿秀会喝哪个。
不一会儿,饭店的人送菜上门,陶道士忙着摆桌,李同垣忙站起身来帮忙。陶道士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他虽然衣衫老旧,但是并不脏,双手也很干净,连指甲都剪得很整齐。是个有意思的人,陶道士心想。
等大家都入了席,阿秀就介绍了,“这位是陶满贯,人称陶道士,算是我的大弟子,你要称他一声师兄。”
李同垣忙站起来,端起了酒杯,敬了陶道士一杯,“大师兄。”
陶道士忙道不敢不敢,心里却很高兴。
阿秀指了指李同垣说,“这位是李同垣,今天刚刚入了师门,行二,是你的师弟,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他。”
陶道士很高兴,忙回敬了一杯。
阿秀今天还是很高兴的,“他刚刚从老家来,就暂住你家,你好好照顾他。”
陶道士连连点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餐后,阿秀没有久留,吩咐了陶道士些琐事,就回家了。毕竟今天这个事情还是要跟阿旁怀说一下的,不然他那个爱操心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
陶道士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力心劲儿那是哪样都不缺。阿秀既然特地嘱咐他好好照顾李同垣,而且这么久了,阿秀也就吩咐过他这一件事,他当然要办的漂亮。
待阿秀走后,他便拉着李同垣和孙子小杰,一起去澡堂泡了个澡,找了个理发店给李同垣理了发。在路边的服装店先简单的给他买了两套衣服先换上,第二天便带着李同垣杀去了市中心商场的男装部门。
第24章 .冒失
陶道士带着李同垣去了省城中心的百货商场。
既然能在省城排上号的大型商场, 气派规模当然都没得说。李同垣看着这光鲜亮丽的建筑, 有点紧张无措, 他在电视上看到过, 但是还真的没有进去过,实在太有距离感。
尤其是当陶道士把他带到男装部门,他看到了标签上的价格,舌头都不利索了, 附在陶道士耳边悄声说, “大、大师兄, 不,不行, 这太贵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买, 这一件衣服,赶上我们那里一年的收成了。”
陶道士自从受了阿秀启发自行“领悟”之后, 那过去的道士行头基本上已经弃之不用了,打扮得是稳重又时髦, 务必时刻给客户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一看李同垣看到标价吓成这样,忙安抚他,“放心, 放心, 这是先生交代的, 我们给人看风水, 也要有专业形象的, 这个服装和打扮也是专业形象的一部分。自古以来,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你就说你要是还像昨天那样的打扮,谁肯相信我们是有真本事的?那绝对是砸先生的招牌。”
李同垣觉得他说地有点道理,可是,“可是先生是谁?”
“先生就是师傅,她不愿意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以后你也称她为先生就好。”
“哦哦。”李同垣忙点头,可是一想起那标牌上的价格,他有点想哭,“可是大师兄,这实在太贵了,我买不起啊。”
“放心,”陶道士小小的嘚瑟了一下,“这些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带你去见客户的时候,你再穿。一会我再带你去挑几套日常的,让你平日换着穿。”
李同垣很老实地说,“大师兄,我挺想说这些算我跟你借的,但是看这个价格,我估计把我卖了也还不上。”
陶道士乐了,“你放心,别说这几套衣服,即便是这个商场,如果先生想要,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先生既然已经收了你,你只要用功,好日子自然在后面。”陶道士还有一句话没说来,他考虑的是,自己年纪已经大了,而李同垣才二十多岁,结个善缘,日后要是自己两眼一闭先走了,小杰也能请他多照顾些。
李同垣很是过意不去,但觉得陶道士说的也很有道理,而且他的确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心里很高兴。
陶道士付完款,带着李同垣继续在男装部门挑选着,不光给李同垣买了好几套,给小杰和自己也买了几件过年的新年。三个人大包小包的,开开心心的很是应景。
售货员们看见这样的客人那也是开心的了不得,这简直就是送业绩的财神啊,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又是送热饮又是送小吃。把小杰撑得实在憋不住了,拉着陶道士的衣袖直晃,“爷爷,我要上厕所。”
陶道士让李同垣坐在这家专卖店的沙发等着,自己带小杰去了厕所。
售货员见缝插针,捧上了明年春季的新款样本,让李同垣欣赏。
李同垣哪里能“欣赏”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么都是黑的,要么都是灰的,要么袖子短点,要么领子高点,可基本上都一样啊。
他只好捧着那本贵宾专用的时装硬刊,跟销售小姐两两对望,笑得好不尴尬。
这时,门口突然又走进来几个人。
销售小姐抬头一望,看清来人的脸,忙迎上前去。
李同垣自幼习武,听力自然比一般人强很多。只见其中一个穿灰大衣的人笑容满面地向其中一位老者介绍,“蒯老先生,云暇子大师是南方最出名的风水大师,这次要不是抬出您老人家的名号,那可真的是请不动啊。”
其中一个穿着中山装样式冬衣的中年人就矜持地笑了,“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蒯老先生呵呵一笑,也不说什么,“今天就有劳大师了。”
云瑕子就捧着一个罗盘,带着助理,开始到处走到起来。
蒯老先生就走进了这家店,在沙发区坐了下来,销售小姐忙奉上茶水。
这么一来,蒯老先生和李同垣正好坐了个对面。
李同垣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蒯老原本以为他认识自己,结果看他朝自己微笑致意之后,也不说话,反而跟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捧着一本时装硬刊,觉得他挺有意思。“小伙子,这是要过年了,出来买新衣服啊?”
“嗯,嗯。”李同垣看着沙发旁边地上放的一大排购物袋,很高兴,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刚来省城,这是我师兄给我买的。”
“师兄?”蒯老微微有点差异,这个词儿,如今除了在电视剧了,平日里听到的可不多了。
蒯老身边围着的几个人不由得侧目,咦,看不出这个土头巴脑的小子还挺有钱,这个师兄出手也阔绰,这地上好几套西装,赶上一个工薪家庭一年的收入。
蒯老哦了一声,笑着说,“那你师兄对你可真不错。”
“嗯嗯。”李同垣一个劲儿点头,他的普通话说的不是太好,经常被人鄙视,不过这个老者对自己态度倒是不错,他大着胆子,尝试着跟这个老者聊天,“我师兄对我很好,我先生对我也很好。我师兄说只要我努力,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蒯老已经七十多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几句话就听出李同垣只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不过性格直爽朴实,倒是现在的年轻人里面少见的了,只是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蒯老就跟他聊了起来,渐渐的蒯老的兴致越来越浓,反而是旁边的人失去了兴趣。原来还以为是个不露相的有钱人,原来只是个从农村刚来城市的土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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