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里有一些小得意,郑卓信心里微微一动,借着月光,悄悄打量了她一眼。
见她抿着嘴,脸颊红扑扑地,似乎头上都在冒汗。
朦朦胧胧地一个侧脸,这才发现她的侧脸很美。
郑卓信转回了眼睛,他有些不自然。
他自小跟着善行习武,善行喝了酒,就与他叨叨,说的最多的是:女子是祸源,还是酒好。
他后来才知晓,善行原来有一段风流情史……
他本也是清冷之人,京里与他同等年龄的公子,都已经成亲,或者通房小妾好几个。
唯独他,因为一直在军中,又与这方面无意,也是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后与郝明秀定亲,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郝明秀是个美人,他也承认。
“四哥,歇一歇吧。”
苏暖终于撑不住了,脚步越来越慢,这到底还有多远?她的两条腿实在是迈不动了。
这与平时逛街市不同,那是走走停停,那里像现在这样,一路疾走,差点都要跑起来,一点都不带歇气的。
郑卓信望着她撑着双腿,大口喘气,赖在那里,再不肯走样子。
他目光闪了一闪,此处过去就是信安街,这里不能歇,有巡逻兵士,待会,被拦下少不得一阵盘问。
他望了望,往回走两步说:“走吧,我背你。”
说着就要去扯苏暖。
苏暖忙往后一缩,:“我还是自己走吧。”
郑卓信不由分说,一把背起了她,就往前跑去。苏暖起初还想挣扎,待到发现这样舒服得多,就不再动了,乖乖地伏在他的背上,安慰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背,他是我四哥。”
郑卓信背着苏暖,飞快地掠过了前面的大街,到了巷子口,他以为苏暖会要求下来,却见她半日没动静。
他一怔,这才发现背上的人软软地趴在背上,似乎是全没有了力气般。
一怔:“这是真的累坏了。”
也是,这里马车过来都要1个时辰,也难为她跟着自己一路疾奔。
他下意识地手掌往上托了托,却是一僵,手掌触摸到一个温软的地方:那里是苏暖的屁股。
他忽然心里一颤,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现出上次那马背上的那一抹红。
他的脸忽然发热了起来,悄悄地交换了一下手,继续往前走去。
苏暖实在是累坏了,天上闪着星星,四下里一片寂静,她一晃一晃地,竟然眯着眼睛睡去了......
只是睡得极不安稳,不时地扭动一下。
郑卓信就这样背着似睡非睡的苏暖往家里奔去,又不敢跑快了,怕她突然歪了下来。
终于到了府门,苏暖被他摇醒,睁着惺忪的睡眼,被木青给接了过去。
悄悄摸到了房里,一瞧,竟然已经是四更天了。
她倒头就睡。
迷糊中有人摇她,她一惊而起:“四哥。走不动了。”
却是木青。
她忙掩了嘴:“我这是回来了?”
木青端了一脚盆子热水,悄声说:“小姐快涂一涂吧,这是少爷送来的。”
苏暖伸了脚出来,这才发现白嫩的脚掌竟然起了数个水泡。
木青拿棉签子涂了膏药,说,今日咱就歇息一天,这样子,可怎么走路。
昨晚,她就把木明好一通埋怨,怎么就自己一人回来,把小姐拉下了。
又听说,是少爷带了小姐回来,就不敢吭声了。
守到四更天,才见小姐回来,竟然睡去了。还是少爷背着回来的,她大大地震惊了一把,又心疼,可见小姐是得多累,
苏暖的毅力,她是知晓的,能自己走定自己走,绝不叫累。
果然,脱了鞋子,看着那一双磨破的脚掌,她心疼得不得了,可是苏暖实在困,不让她动自己的脚,她只得让她先睡。
脚磨成这样,苏暖只得歇了,小郑氏过来,见她乖乖地窝在塌上绣花,倒是开心:”这样好,今儿娘给你熬蜜吃。”
说着乐颠颠地跑走了。
苏暖望着她的背影,笑道:“娘怎的那么喜欢吃蜜茶?”
雯星眼睛闪了一闪,悄声说:“小姐,这话莫在夫人面前说起。”
苏暖一愣,雯星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苏暖一愣,继而酸涩:原来苏父苏成君喜欢喝蜜茶。
她对自己这个便宜父亲,没有印象。只是从小郑氏口中断断续续知晓,他是一个儒雅的人。
小郑氏的箱笼中有一幅画像,是苏成君逝后,小郑氏自己画的。
看着是一个很是俊逸的书生。
她想,那大概是小郑氏自己凭着心中的所想画的吧?那应该是小郑氏心中最美的苏成君了。不然,苏成君当日保受牢狱之灾,后又染上风寒,想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又哪里有这等俊逸、飘洒的风姿?
苏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更加坚定了先前的决心,要好好回报小郑氏,至少让她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快乐些。
窗户外,小郑氏双手托着一个托盘疾步走来,上面两盏蜜茶。
174打坐
长秋殿,满地落叶,靠墙一排种着的菊花却是开得正旺,热热闹闹地看了一朵又一朵。
墨月正指挥几个小内侍打扫,一边皱眉:“都精心着点,不是说,这时节,每日午后多扫一次么?瞧瞧,这里又落了密密的一层了”
洒扫的内侍点头称是,低着头,赶紧一路卖力扫了过去,一路到了转角,方回头瞧了一眼,呼了一口气。
这院子里原是最惫懒不过的,一日里扫一次,也无人过问。
偏偏这入了秋,娘娘好像突然心血来潮,叫人搬了那菊花来种,自然是园子里的洒扫也就跟上来了,原本地一次成为三次,只因为这秋日里,那树叶飘洒,尽数都要扫了去。
墨月姐姐说:娘娘要赏花,可不敢叫这些叶子污了裙摆,扫了兴致,务必要清清爽爽的。
眼下,这已经是第二遭了。
小内侍抬头瞅着那不断往下落的叶子,恨不能抓住了摇上一摇,一次性地抖搂干净了才好。
屋子内,郑容瞧着墨月捧了那开得正好的菊花,往廊下搬来,一一排放在门口。
她瞥了一眼窗下一盆正怒放的月季,伸手拿了剪子去剪了一支含苞怒放的,对着镜子,在鬓发上比了比。
月季开得娇妍,粉红的颜色,是那种最常见的,因为刚从枝头摘下,似乎还带着清香。
她轻轻吸一口,陶醉地闭上眼睛。
一旁的慧姑望着郑容,眉间也是露着笑容。
娘娘终于又做回以前了,没见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鲜活了起来。这样看着好,人也有了生机。
想着,那事的进展,隐约可见苗头。
殿外有人进来,墨月迎了出去。
一会,帘子一掀,墨月进来,看着郑容:”娘娘,王贵公公来了!”
郑容放下了手中的花,侧转了半个身子:“叫他进来。”
王贵一进来就上前两步,行过礼后,就凑近郑容,说了几句,随即告辞离开。
慧姑忙送了出去。
回到屋内,却是见郑容笔直站在那里,望着她。
“慧姑,捎信给母亲。”
慧姑匆匆出去了。
郑容靠在美人榻上,目光游移。
皇上要干什么?刚王贵说,皇帝准备查验司宝司。是郑卓信负责在办这件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是郑卓信来做这件事情?事先都没有听家里说起?
郑容皱着眉头,细细思量。想着还是得找母亲来问清楚。
.......
金氏很快进宫,郑容望着一问三不知的母亲,忽然觉得烦闷:“慧可都在忙些什么?母亲,你们一点都不知晓么?这都多大的人了。”
她讲话不由有些急。
金氏望着郑容,依旧不急不慢:“娘娘是知道的,信哥儿成日里就是个跳脱性子,他要作什么,恐怕除了你祖父,没人知晓。他要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谁也没有法子。是有什么事么?娘娘与我说,我回去面对面问问他。再不济,叫你父亲去问。”
金氏瞧着郑容,微笑着喝了一口茶。
郑容这么火急火燎地地叫了自己来,原以为是有多大的事情,原来是问信哥儿的事。
郑容看着一脸懵懂的母亲,几番想说,又怕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起身回到室内,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吹干,拿了出来,交给金氏,慎重地说:“母亲把这信交予祖父,有什么话我写在上面了,祖父若问起,就说一切见信上所说。”
金氏接过,揣在袖笼里,又坐下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慧姑望着郑容,轻轻说:“娘娘何不把少爷召进来,当面问上一问,岂不更好?”
郑容瞥了她一眼:“信哥儿不是奉命在办这件事么?这事关宫中的事情,又是皇上亲自督办的,我作为姐姐,自然是要避嫌,这个时候找他,不是给他平添麻烦么?”
郑容说着起身,重新捡了那朵月季花,往瓶子里插去,又顿住,望着架子上那个荧光闪烁的瓶子,若有所思。
郑卓信回来时,刚坐下,就听得老国公叫他过去。
他换了一身衣服,又重新束了发,清清爽爽地,这才去见老国公。
一进草堂子,就见瓜果累累,架子上挂满了青白色的扁豆,老郑国公正在田间和财叔拎着一个篮子摘菜,篮子里已经有半篮子的扁豆。
郑卓信拎了袍子,过去,从老财叔手里接过篮子,财叔拍了拍手,到了地头,端了那里的一筐子冬瓜走了。
郑卓信拎着篮子,跟在老国公身边,叫了声:“阿翁!”
老国公踮起脚去摘那顶上的一簇扁豆,用力扯了下来,扔在篮子里,方才说了一句:“忙好了?”
郑卓信回答:“嗯!”
老国公继续往前走,郑卓信伸手避开那迎面而来细软的枝蔓,跟在身后。
“此次的案子,你心中可有数?”
见郑卓信望着他,微叹一声,回身,顿住,望着他,如今已经高了他一头的孙子,说了一句:“你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只是,这里头的关节得梳理清了,别到时碰个头破血流都不知道......”
一片浓荫掩映下,间或露出两人身影,行走其间,一边不时地摘着瓜菜。良久,老国公拍手:“走罢,今日加菜,尝尝祖父的扁豆怎样?你不知道,这秋来,扁豆最是得吃,让厨房现做了,咱爷来喝一盅?”
郑卓信直到晚间才回到院子,他屏退众人,自己盘坐在方榻上,双手成拜佛状,闭目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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