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下盛开着一溜野花儿,随风飘散。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一盏昏黄的灯笼下,是木青和小荷,两人正靠坐着一根柱子,叽叽咕咕地说话。
木明的事,郑卓信没有同木青说,省得她担心,只说是走散了。
想着走之前,木明的眼神。鱼网罩下来时,是他推了自己一把,从而得以脱身,希望此番他没事。
对面屋子里亮着灯,苏暖的背影映照在窗棂子上。
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天傍黑,就猫在屋子里。
他摸了摸腿,已经利索多了,捏了一把,痛。
伤口终于结了痂。
当日,从那老丈家出来的时侯,开始还好,后来,草药用完了,开始麻木,原本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每跑一段路,就点了穴道,因为时间长,有些地方一时恢复不过来,得慢慢来。
为了让气血流通,得多活动,不断走动。
他轻轻推开屋子门,远远地,木青似有所觉,回头看来,见是他,就要起身,被他摇手示意,又转头继续和小荷说话。
屋子里小炉子上炖着汤药,正煎着,冒着腾腾热气。
郑卓信沿着屋檐,慢慢走了两圈。
走到西厢,他停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窗户里的人影。
窗户半开着,苏暖正双手托腮,对着烛火发呆,灯火摇曳中,长长的睫毛被放大,投影在对面墙上,一眨一眨。
竟然是异常的清晰。
他定定地看着,一时也发起了呆。
“少爷!”
小荷提着一壶水,站在那里,叫了一声。
郑卓信咳嗽了一声,看了小荷一眼,转身就要往院子里走去。
这个丫头,方才不是和木青在说话么?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暖闻声,掀了门帘出来,小荷就忙低头进去。
一边溜了暗夜里的那个影子一眼。
方才郑卓信瞪了他一眼,怪吓人的。
不怪她,谁能想到少爷大半夜地站在门外做什么?可不吓了一跳。
苏暖瞧见郑卓信一个背影。
因为郑卓信的伤,苏暖几人也耽搁了下来。
暖暖的阳光下,郑卓信正支着一只腿,拆了绷带晒太阳。
他眯着眼,脸上盖了一顶帽子。
苏暖正弯腰在篮子里挑拣着花儿。是小荷拿来的。这里到处是这种草,红色的茎叶,听说腿上生疮,头上生癞子,吃了这个能好。苏暖就叫小荷去扯了一大篮子来。拿回来,发觉里头杂了不少野草,又倒在青石板上,准备择一择。
郑卓信听着两人轻声说着话,不停地。
他从帽子下瞟了一眼,见堆了一大堆。
他默默地;这是都要给他喝下去么?他可是听到了,张大成的婆娘说,此地村民经常扯了回家喂猪。
苏暖却是和他说,这大夫给的伤药用着,为了好得更快,再喝这个,双管齐下。
他狐疑:“你不怕我喝坏了?”
苏暖:“我问过大夫了,他说可以!”
王海波昨日来了……
一会子,煎好了,碧绿的汤,一大碗,他看着。
一会小荷跑回来说,郑卓信不肯喝药。
苏暖听了,就过去。
“喝吧,为什么不喝?”
苏暖看着他。
郑卓信笑嘻嘻地:“这不是人喝的。你把我当猪。”
苏暖眨一眨眼:“当猪又怎样?活着比什么都好。死了,连猪都不如。”
郑卓信一愣,看着苏暖。
“喝呀!这么大人,要不加点子糖?”
她说。
“不用!”
郑卓信端起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
旁边的小荷睁大了眼。
还是小姐有办法。
苏暖一笑,:“这就对了。”
郑卓信盯着她,轻轻地说了句:“给你面子!”
苏暖一滞,继续向前走。
348选钗
终于到了第9日,有消息传来,郑卓信可以回京。
几人忙收拾了东西,特别是苏暖,迫不及待,这么多日,娘该着急了吧?还有铺子里也不知怎样?
几人回到上京,刚好是掌灯时分。
郑卓信先送了苏暖回昌平街,小郑氏正等着。
见了一行人回来,忙忙地迎接了进去。
一阵忙乱,归置好东西。
“信哥儿,要不,留下来吃饭吧?这都弄好了。”
小郑氏见郑卓信要走,就招呼道。
苏暖忙开口:“娘,四哥要赶回去呢,家里定是正等着?”
郑卓信闻言说:“不了,先回去,下次来看姑姑。”
说着,看了苏暖一眼,似笑非笑地,苏暖却是没有看见,只是看着小郑氏笑着。
郑卓信默默地转身,上了马车。
一路回到了郑家。
一家子人正等着他,见得他来,早围过来。
郑启华难得地上前打量了一会,见他还好,脸色倒是不错,就拉开金氏,说:“开饭,早饿了吧。”
金氏只得止了满腹担心的话,拉着郑卓信坐到桌子前,说:“快,先吃饭。”
郑卓信捉了筷子,看着满桌子的饭菜,扒拉起来,又想着刚刚郑家那一桌子饭菜。微微笑了起来。
金氏一直注视着他,不断地把他爱吃的菜移到他面前去。
郑启华也坐在一边,喝着茶,看着埋头吃饭的儿子,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听说他的腿受了伤,可能要废掉。当时他在旁听得王太医说的时候,也是心里一沉,说不担心是假的。
可是,他又不能去探望,木青说了,李兆仁的意思,是郑卓信先不要现身,得继续在新野猫着。
他眼睁睁看着木青一人回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小子,落日就进了城门,怎么这会子才回?
他咳嗽了一声,见郑卓信正喝汤。
“那个,去了哪里?”
郑卓信嘴巴里含了一口饭,咽了下去。
“我送表妹先回去,所以晚了。”
他端起碗来:“娘,这汤太浓了。”
金氏探过身子去:“我叫吴妈妈撇了油汤的,不是,你不是爱喝的么?”
郑卓信一笑:“可能是这段时日清淡的菜吃得多了,倒是转了口味了。”
金氏听得,就伸手去桌子另外一边移过一盏汤来:“喝这个。这个酸竹笋汤,不油。”
郑卓信一笑,放下碗:“不了,吃饱了。”
说着,站起身子,伸手展开一个懒腰,:“乏了,我得去洗洗。”
说着,也不顾金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唤了门口的顺子,走了。
金氏看着走远的郑卓信,对一旁同样表情的郑启华说:“瞧瞧,难为我们在这里等了大半日,就为着和他说上几句话。先前吧,怕影响他吃饭,我憋着没有说,现下,瞧,走了。”
郑启华默了一会,:“累了,明日吧。”
......
郑卓信躺在木桶里,一只脚翘得老高。
“你不能浸水,这结了痂,得让他自行脱落。瞧瞧,这里都留了疤。”
苏暖指着他另外一条腿,数落着。
他翘起了嘴角。
在庄子里,这么热的天,他身上难受得很,一拆了绷带,就迫不及待地要好好洗一洗。
苏暖听说后,拿来一个大木盆过来,说:“诺,用这个,把脚伸到外面。”
他看着那个浅浅的木盆,拒绝:“这是老爷们洗澡的盆子么?算了,我还是不洗了。”
苏暖一转身就走:“不洗拉倒,我都没有嫌弃你用这个盆子,你还......”
郑卓信最后是站在那里,拎了水进去,自己擦洗了。
他看着桶沿的那条腿,有些地方已经掉了痂,露出粉色的肉来。
有些痒,他伸出手去,正要挠,又顿住:“不能抓,你这人怎么不听呢?忍着。”
苏暖似乎站在眼前,一本正经地。
他微微笑。
一旁伺候的顺子,看自家少爷那笑眯眯的神情,两眼迷蒙......不由多看了几眼,手下一个不留神,那一勺子水就全倒到了郑卓信头上。
“少爷!”
郑卓信抹了一把脸,语气温和:“你过来!”
顺子缩了缩头。
......
金氏一早兴冲冲地带了丫鬟往清风院来,这孩子,清瘦了许多,得补补。
这厨房一早炖下的老母鸡,正好,又叫吴妈妈撇了半日的油汤,眼看着一点油星子都不见,才端了来。
进得院子里,静悄悄地。
她心想:“这是还没有起床?”
走了两步,不对,三儿,顺子全不见,往常早跑了出来。
她几步进了屋子,见到一个小厮正洒扫。
“你们少爷呢?”
.......
郑卓信此刻正坐在二楼雅室。
面前摆了一张大红托盘,里面搁了两排珠钗。
他逡巡了一遍,摇头:还有么?
掌柜的满脸堆笑:“还没有中意的么?这已经是最好的一批了。您看,这做工,这用料,都是上等的。”
郑卓信眯着眼睛拿起一支钗子说:“这些都不合眼,不是太艳,就是太俗。不是我说,您这些,该那些老太太戴着还可以,给那年轻小姑娘,就嫌太......”
他摇着头,嫌弃地“啧啧”了几声。
掌柜的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原是给年轻小姑娘戴啊?不知是几岁?无妨,您只要说出喜欢的式样,咱们可以叫师傅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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