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缈回头,见轻璇痴痴愣愣地看着她,不觉失笑:“你怎么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你疯了吗?”
“穆淳和你的大好日子,我怎可能疯?也就是被你的美貌惊呆了而已,忍不住吟诗了。”
萧缈开心地笑了起来:“当真这么美?”
轻璇点点头,往日的萧缈并不会因旁人夸赞她的容貌而这样开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穆淳。
因为在意他,所以在意自己,在意自己会不会给他最好的。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轻璇凑上前,忍不住抱了抱她。
一旁的喜娘有些不满,又不敢斥责轻璇,只得木着脸道:“姑娘当心,别把新娘子的装弄花了。”
轻璇笑着放开萧缈,傻傻站在一旁,看着喜娘们一边摆弄萧缈,一边殷切地夸赞她如何美貌、如何高贵。
雁云城离洛阳还有一段路,是以天还未亮迎亲的队伍就启程了。轻璇又扮作男子,和令遥一道一身喜气地骑马随在穆淳身后,迎亲的队伍长长,一路放着热闹的鞭炮,轻璇坐在马背上回头看,能远远看到萧缈乘坐的八抬花轿。
目光所及的一切,繁华迤逦,如同梦境。
京城内的场面就更加盛大了。饶是太子娶亲时,也不曾见过如此全城同乐的场面,所有的百姓都争先恐后地挤到宽阔道旁,京城守军出动了半数人,来维护大婚之日京城的治安,京城的正道十分宽阔,此刻围观的百姓都被挤到两旁,道上唯有迎亲队伍可过。而那些好奇的官员和家眷,为了不与百姓挤在一处,都早早订好迎亲路线两旁茶楼酒肆的包间。因穆淳帖子发得早,各处茶楼酒家早就得知了这一消息,大家商定好将这一天的包间费用抬得极高,是以常在此地混迹的文人书生,只能尽数挤在大厅中,你挤我我挤你地趴在窗前观瞻。那些迎亲路线以外的茶楼酒肆因此嫉妒得不得了,恨不得将自己的店整个移过去。
迎亲队伍远远出现在城外时,路两旁的人群便开始骚动起来,穆淳的高头大马踏入城门的一瞬,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仿佛一场全京城的盛宴就此拉开帷幕般。
轻璇耳边充斥着人们对穆淳的夸赞之语,什么威风凛凛啊,什么相貌堂堂啊,什么万夫难敌啊,什么高贵如神仙下凡啊,甚至有不少姑娘毫不害羞地说这样的人就算让她们折寿都想嫁。
这话倒吓了轻璇一跳,她下意识地回头,隔着长长队伍看向萧缈的轿子,要知道,她们这么说,轿内的新娘子可是都听得见的。
但想到前两日两人夜间闲聊时萧缈说的话,她又沉默了。萧缈说,她爱穆淳,全心全力地爱他,哪怕她知晓将来穆淳身边绝不只有她一个女人,哪怕穆淳会拥有三宫六院,她也愿意嫁给他,投入他的怀抱,成为他的妻子。她说,自从认识穆淳,她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了。
如此直白热烈的情话,萧缈是不是,也跟穆淳说过?
而穆淳能许给她的,也许便是心中诚挚的爱,和今日这绵延京城的十里红妆吧。
欢呼声一浪一浪,让轻璇有些恍惚了,她微微侧脸,看向身旁的令遥,见令遥眉目含笑,也在看着她。
也许,他已经这样笑着看她很久了。
是啊,她也有着心愿,想要嫁给令遥,哪怕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欢呼喝彩,甚至连凤冠也没有,连嫁衣也没有,连给她抬轿子的人也没有,她都毫不介意。
她笑了,美丽的脸庞明亮如珍珠,在与令遥的深情凝视中,两人都读懂了此时对方的心意——
就当,这是我们的婚礼,他们祝福的,也是我们。
也就是在这一天,名震江湖的江南富商萧悯天,带着全府一夜之间隐遁了踪迹。人们不知晓他去了何处,但萧家遍布天下的势力却一直延续着,尽管萧悯天再也没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穆淳哥哥成亲,高兴得我多更了三百字。
刚好,这是第“99”章,就是说,在他们的世界里,穆淳和萧缈会长长久久,一直恩爱下去。
其实,这篇文也快要进入尾声了,我正准备开新文呢,只是名字还没取好23333333(?_?)
☆、第100章
此后一个月,穆淳仍在休沐中,他一日也没有上朝和办公,而是一直陪着萧缈,沉浸在新婚的浓情蜜意里。朝中有人为此事弹劾了穆淳,说他堂堂王爷,朝廷重臣,竟沉浸于儿女情长无法自拔,可更多人被穆淳成亲当日的场面震撼,纷纷站出来维护蜀王和蜀王妃,弹劾者见到这样的架势,悻悻闭上了嘴。
朝堂上支持太子的大臣抬眼看向皇位上的男子,见他对着这般情形竟露出笑容,心中如同坠着重石一般。再看周围人,有不少对他们流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更是令他们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众人都知道,皇后见过这位蜀王妃后对她很是满意,皇帝考究过她的气魄与谈吐,也是赞叹不已。蜀王穆淳没有选择位高权重的大臣家的千金,而是选择了一名江湖女子,却仿佛因此更加得了民心,在众臣和百姓心中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地位。
阮贵妃的情绪变得十分暴躁。
除了在皇帝跟前,她仍旧显得温柔如水、仪态万千,其余时间里都蹙着眉、板着脸,合宫众人见了她恨不得退避三舍,蔓萝宫的宫人门更是每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身怕一个不小心犯错,被当成发泄的对象。
后宫中唯一一个选择在此时踩到阮贵妃尾巴上的人,便是如今宫中唯一的公主,安盈。
“你再在你父皇面前说这种话,别怪我不顾情面!”阮贵妃在蔓萝宫中大发雷霆,“你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你以为你的荣华富贵都是白享的?你以为长大了就可以按着自己心愿随意嫁个人儿女情长?你当真……”
“母妃!”安盈冷冷打断她,“我是公主,金尊玉贵,为何不能?”
阮贵妃怒极反笑:“你以为,一个小小侯爷,可以逃得脱蓟崇的手掌心么?”
“什么意思?!”
“以蓟崇的手段,要了他令遥的命只是小菜一碟!”
安盈拧起眉,难以置信地看着阮贵妃:“原来你竟是这种人……”
“不然呢?我是哪种人?”阮贵妃冷冷笑着,眼底有一丝失魂落魄的意味,“不然我如何得到你父皇宠爱?又怎会生下你哥哥和你?你以为,你们如此得父皇恩宠,是因为什么?”
她苦笑着跌坐在软塌上,摇着头道:“你哥哥与穆淳争权,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他们二人……若是穆淳将来坐上了你父皇的位置,你哥哥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素日不关心朝中事,但这些天恐怕也知道了,令遥是穆淳的人,你们……”
“那又如何?”安盈厉声道,“我若嫁了他,他就是我的人!”
殿外传来击掌声,两人愕然望去,竟是圣驾亲临,慌忙上前迎接。
皇帝面带笑意,望着安盈道:“这才是朕的好女儿。”
阮贵妃眼皮一跳,强笑道:“陛下,您说什么?”
“朕说,娉婷这样有骨气,当真有朕当年的雄风。”他看着安盈,笑道,“这两日朕仔细想过,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真逼你嫁入了蓟府,恐怕你再也不会如在宫中一般快乐。”
安盈忙点点头。
“左右蓟崇如今也不是非笼络不可了,”他抬眼看了看阮贵妃,“近来发生的这一出出闹剧,虽然蓟崇勉强为自己撇清了干系,但谁人不知这都是他所为?朕都替他觉得丢人!”
“可是陛下!您也知道蓟崇与蜀王是水火不容的啊!那个令遥,摆明了就是蜀王的人,您把娉婷嫁过去,他们会怎样对她,您想过么?”
“你错了,”皇帝深深看她一眼,“娉婷是朕的女儿,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朕要为她留一条后路。”
阮贵妃如同五雷轰顶般,瞬间呆立当场,安盈则有些担忧道:“父皇……”
“放心吧,”皇帝拍拍安盈的手,“朕方才,已经把你与蓟敏的婚事退了。”
安盈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父皇,阮贵妃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深夜,蓟府。
奢华的厅堂内,飞须浓眉的中年男子满脸阴沉,握紧的手背上布满暴突的青筋,他抬起狠厉的眼,看向在眼前团团打转的年轻男子,戾气涌向眉心,忍不住一拳将手旁茶盏扫落。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蓟敏满心的烦闷被打破,心中升起一股委屈,冲到蓟崇跟前带着哭腔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咱们蓟府失势,他便要这样羞辱咱们么?想当年父亲在朝中呼风唤雨、威风凛凛,如今不过暂时低落,竟遭遇退婚这种践踏!”
蓟崇狠狠看着他:“你整日就知道四处呈威风,哪一点像我的儿子?在外面受了一丁点委屈就来找我告状,也不怕别人笑话!”
蓟敏见蓟崇动怒,瘪着嘴辩解:“那不是让父亲心中有数,那些人敢跟您过不去嘛!我都是收拾过他们才来告诉您的。”
他想到什么,愤愤道:“明日退婚之事传出,军营那帮人还指不定怎么暗地笑我呢。受了这么大的气,让我咽下去,绝不可能!皇家了不起?别说一个安盈公主了,如今哪怕是他有十个八个公主,我也要一并娶来!”
蓟崇意味深长看他一眼,蓟敏被父亲看得心里发怵,试探着问:“父亲,您……会帮我雪耻的吧?”
“雪耻?”蓟崇满脸鄙夷之色,“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蓟敏闷闷地站着,不开口了。
“如今,咱们蓟府是大不如前了!想当年,我费了多大功夫在才朝中站稳脚,成为一个无人敢欺的人!偌大个炎朝,就连皇帝都要听我的,四海无不臣服于我,怎么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给害成这样?”
他摇了摇头,眼中恨意越来越深。他唤来心腹下人:“今日派去打探宫中情况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那下人小心翼翼觑着蓟崇与蓟敏:“正要回禀老爷,人方才回来了,说……”
“说什么?!”蓟崇猛地拍了一下茶几,震得那人耳朵都疼了,他慌忙跪下,却听蓟崇喝问道:“快说究竟怎么回事!不然要了你小命!”
“究竟怎么回事?”修葺得清爽简洁的宅邸内,轻璇吃惊地问前来报信的奚云。
奚云瞄她一眼,低下头道:“我还是不说了。”
“你小子,”轻璇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什么要紧的事,要连我也瞒着?”
“瞒你恐怕有点难,只是……你别生气。”奚云捂着脑袋,皱着眉。
“怎么回事?”轻璇挑眉,“快说!”
奚云凑到她身边耳语一通,轻璇瞪大眼:“天哪,一个令箬,一个公孙凌,如今……”
“又有一个公主。”奚云接过她的话。
轻璇想到自己是公主的事乃是绝密,知道的除了穆淳等人,只有同自己相知多年的方湛和远在梁州巫云山庄的飞雪夫妇,奚云并不知情,于是没有告诉他,其实她并不惧怕安盈的身份。
于是不知情的奚云依旧担忧着。
“令遥……”此时的蓟府,一身威凛之势坐在案前的蓟崇牙关紧咬,眼中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小厮吓破胆。
当年与令遥一同前往蜀地擒拿反贼张守成时,他只当令遥是个靠着父辈荫庇的小子,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后来他才慢慢知晓,那时令遥早已与穆淳合谋要瓦解他与太子的势力。如今这小子更是连他儿子的未婚妻都敢抢,当真是活腻味了!
他本想,暂时韬光养晦,暗中筹谋部署,但穆淳和令遥真是欺人太甚,他再也无法忍了!老虎不发威,真当他是病猫吗?
不过,此事不能硬来,况且,这事本就是令遥惹他的,他要想办法,让他付出最大的代价。
“你说,蓟崇此时会怎么做呢?”轻璇纤纤玉指敲击着桌面,皱着眉头道。
“反正,定是要狠狠报复令将军了。”奚云满脸忧愁,“可难道他以为,这是令将军与蜀王有意为之的吗?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安盈公主有什么好?令将军何等英雄,怎会用这种技俩来羞辱蓟府,这对咱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你也说了,蓟崇会报复令遥。他才不会管什么有意无意……”
她望着窗外飒飒树影,忽然灵光闪过——
“夫人,你干嘛去?”奚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轻璇忽然起身。
“去蜀王府。”
“这么晚?”奚云诧异,“哎,你等等我呀!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啦,一百章啦
真没想到我居然写了这么多
以后会更加努力,还请小天使们继续支持~
对了,我的下一篇,也是古言哦,过些天放出来
☆、第101章
蓟府。
蓟敏看着沉默不语的父亲,忽然冷飕飕地开了口:“那个令遥,一定是故意的。”
“这还用你说?”蓟崇思绪被打断,不耐烦道。
“我知道的,”蓟敏满脸阴沉,“他根本就不喜欢安盈公主,他喜欢的是那个叫殷九流的。他不过是跑到宫中去勾引安盈那个小贱人,借以挑衅我们罢了。”
蓟崇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真的,当日我在茶楼看得真真切切,令遥满脸心疼地一心护着那个殷九流,我本还以为那姓殷的是个男人呢,啧啧,没想到……”
蓟崇站起身,强有力的手掌狠狠压着蓟敏的肩:“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仔仔细细说一遍,一点也不许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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