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蜀王府。
“你所说的这些,当真可行?”穆淳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可行,别忘了,如今我青门高手已有一小半聚于京城,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一股大势力,只要我们筹谋得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穆淳思索良久,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一旁的萧缈笑意盈盈看着他们。
“你笑什么?”轻璇瞪她。
“没什么,只是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有些佩服。”
“有什么好佩服的,”轻璇坐到萧缈身边,顶了顶她的肩问,“如今你去后宫也勤,跟母后相处还习惯吧?”
“挺好的,”萧缈点头,“虽说母后出身高贵,却并无半点瞧不起江湖人和商人的意思,对世事也看得很透,她说,她这辈子一直被禁锢着,没有机会看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总要我说些外面的故事给她听。”
轻璇笑看她:“那很好。”
“她也会教我一些宫中的生存之道,有她亲自指点,想必将来很多事都会顺利许多。”
“她从前没有这么和蔼的。”轻璇低头轻叹。
“那时你小,她怕你顽皮会误了将来。”萧缈为皇后解释。
“你怎么知道?”
“母后跟我说过的,轻璇,她很想你,也很愧疚。”
“她有什么好愧疚的?”轻璇嘲讽地笑,“托她的福,我学了那么多后来在江湖中也用得上的本领。”
“她觉得,是她没照顾好你,让你想要逃离宫廷。”
“反正,很快就能将一切跟她说清楚了。”轻璇望着墨黑的天际。
当晚轻璇宿在蜀王府,第二日晌午用过饭,想起左辛早晨出门前曾指使她去他最喜欢的酒楼买几壶好酒。左辛如今入朝为官,再不能如从前那般日日闲在酒楼,轻璇觉得他挺可怜的,便拿了银子出门,去给他买酒。
她已经很久不去酒楼了,见到了许多久不相见的人,大家见她一身女子打扮,都笑着道:“九流怎么穿都是好看的。”
没有人对她横眉冷对,也无人对她语带讥讽,她知道在她离去的这段时间,沈玉卿等昔日好友,以及伪装成书生的青门人都帮她在众人面前说过不少好话。加上她离开了这么久,旁人再多的情绪也已平息了,甚至不少昔日交好之人还思念起她来。
她没有碰到沈玉卿与楼雨安,倒是碰到另几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几人打过招呼,听说她是来给左辛买酒的,倒也没留她多坐。
轻璇走出酒楼时,头顶一盏风铃清脆响起,她抬头一看,恰巧看见对面楼上有几个眉目不善的人正紧紧盯着自己。
轻璇很轻易地判断出,这几人是在监视她,侧头一想,唇角勾起笑意,提着酒继续往前走去。
走过琳琅满目的街,与几个熟悉的摊贩打过招呼,再转入一条幽寂的小巷,她低下头笑着看看手中的酒,再抬头时眼前就多了个人。
黑黢黢的面庞,嘴脸凶恶,一看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再回过头,后面也上来两个人,正是方才趴在对面酒楼上盯着她的其中之二。
轻璇吓得手中的酒壶都掉了,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而她退无可退。
来人气势很凶,架势像极了街头混饭吃的打手,那皮肤黝黑的家伙恶狠狠地看着她,皮笑肉不笑道:“爷我活了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美.色,啧啧啧……”
后面两个人更猖狂,兴奋得眼睛都红了,颤声道:“她的男人不是个将军吗,我们若是能……”
话音未落,上方飞下的一枚尖锐暗器已射入了说话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就倒下了。
另两人愣住,抬头看向上方迅疾落下的黑影,竟齐齐出手,果断又狠辣,全然不似看上去那般无用。奚云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眼看着落了下风。
“住……住手!”轻璇吓得颤抖不已,声音尖锐,“若是让蜀王知道你们袭击惠宁公主,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两人身形一顿,其中看上去比较弱的那人回头看了那皮肤黝黑的人一眼,眼神惊惶,似乎想要问他怎么办。奚云抓住了这个机会,一个侧身避过,一肘击在那人脸上,对方立刻倒地,另一人没了援助,被奚云打得满脸青肿,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轻璇一副受了巨大惊吓的模样,冲奚云喝道:“还打什么,快带我离开呀!”
他们快速离开了此地,只余下意识尚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的两人和另一人的尸体。
走出巷子,轻璇轻声问:“我们的人过来了吗?”
“放心吧,一会儿这两人出去,准撞上。”
“嗯,那就好,”她伸手摸摸奚云的头,“奚云长大了,功夫越发厉害。”
“我早就长大了,”奚云不满道,“我都十八岁了!只有你还总是摸我的头。”
轻璇伸手又摸了摸。
奚云不满,却又不敢躲,闷闷道:“你去哪?王府在相反方向。”
“去拿我藏起来的酒。”
“藏在哪?”
“刚才经过的集市上,”轻璇笑,“我以水换酒才过来的,不然可浪费了左辛的几壶好酒。”
奚云无奈地摇摇头:“那我先走了。”
轻璇早已转过身去,闻言挥挥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令奚云怀疑,她是否忘了自己现在是女子。
却说那两人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想跑回蓟府报信,告诉蓟崇他们听到的天大消息,但当他们一瘸一拐穿过市集时,有三个人忽然站出,指着他们道:“大家快把他们抓起来!他们是袭击公主的犯人!”
两人大惊,冲那三人吼道:“你瞎说什么?”
周围也有人围上去,纷纷问:“公主?你们在说什么?”
其中一人道:“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在巷子里袭击惠宁公主!不信你问他们!”说罢指着身旁两名同伴。
其他两人纷纷点头,那两个歹人见状心道不好,忙使劲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冲了出去。
他们力气极大,有几人被他们推倒在地,愕然地叫道:“天哪!他们是什么人?”
“看来这几位兄弟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歹人啊!”
“方才你们说公主?公主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
“是流落民间的公主!”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出来一个人,“是吧?”
“对对对!”
“我就知道,前阵子我也看到有人袭击她,听那人说什么,他是蓟大将军的人,要杀了惠宁公主。”
“惠宁公主?”周围人炸开了锅,“惠宁公主不是皇后的……”
一群人吓出了冷汗,失踪多年的嫡公主现身京城,还四处被人追杀,这……
“不错,就是惠宁公主,你们说,这蓟大将军为什么要杀惠宁公主啊?”
一群人议论纷纷,等大家回过神来找声称见到公主被袭击的几人时,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时他们口中的两个“歹人”正费劲地穿过人群,奈何深秋的京城尤为热闹,一路上他们竟数次被“目击者”当众揭露面目,好不容易才狼狈地逃回蓟府。
蓟崇立在屋中,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说完事情经过,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抬头看着主子,不知何时起,他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和神态,他们害怕地开口:“大将军,大将军……”
蓟崇动了,飞来就是一脚,将那皮肤黝黑的人踢飞出去,那人当场吐了血,两眼一瞪,一动不动了。
另一人僵在原地,看也不敢看。
“你们这些蠢货,你们……早就被发现,被人利用了!!”他抬头喝道:“还不快滚!”
那人屁滚尿流地爬出去,路过已经没有气息的同伴时,甚至不敢有丝毫停留。
不,不是他们。
是我,是我被人利用了。蓟崇呆呆看着屋外。
不过,惠宁公主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晚
打着哈欠检查错别字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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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惠宁公主?!”蔓萝宫中的阮贵妃大惊失色,手中的信飘飘荡荡落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身旁的婢女早在一旁瞥见信的内容,也是花容失色,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
“小婵,你告诉我!”阮贵妃抓住婢女的手,将素白的手背掐出几个指印子,“你告诉我,是蓟崇那个老东西在骗我,在耍我玩!你快说啊!”
“是,是……”婢女吃痛,想要说,却不敢说出口。
阮贵妃却忽然冷静了下来。
“惠宁公主?呵呵。”她艳丽的红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低笑声,“咱们都跟蜀王交过手了,区区一个惠宁公主算什么?不过又是个小贱坯子罢了。”
整个宫殿寂静无声。
过了很久阮贵妃才淡淡道:“哦,对了,信中说惠宁与令遥的事,不可让安盈公主知道,免得她又惹出什么不该惹的事来。这么多人,里里外外,一个都不让我安生。”
她瞥一眼仍发呆的婢女:“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娘娘!”
“听明白了就下去,让我自己静静!”
一夜过后,京城四处流传着惠宁公主回京、投入蜀王府中,却遭蓟崇频频暗害一系列流言。皇帝昨夜又纵欲,早上没上朝,在殿外等得心急如焚的洛阳府尹李偌原直接去到了乾明宫,跪在门口求见皇帝。
宫中早有流言,吉荣看了眼李偌原,心知他来意为何,淡淡看他一眼,道:“陛下昨夜操劳,如今还未醒,李大人还是先回吧。”
李偌原固执地在乾明宫外跪了两个时辰。
轻璇倒是毫不在意外间对自己的传言,一大早叫上不用上朝的令遥,两人骑着前日刚从穆淳处得来的两匹高大英俊的白马,优哉游哉地游荡在市集。
“九流姐姐!娘亲说你是公主,你真的是吗?”一个满脸肉嘟嘟的可爱小孩立在轻璇马前问。
此时道路两旁的人群早就迟滞不前,人们好奇地看着轻璇,想要问什么,却又不敢贸然问出口,怕惹祸上身,当这爹娘不在跟前的小男孩嚷出这么一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牢牢盯着轻璇。
“你娘说的?”轻璇笑眯眯地看着他,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
小男孩点点头。
“当然是真的啦,娘亲可是不会骗你的哦。”轻璇满脸天真烂漫的笑。
令遥侧首,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梳着简单的朝云髻,只有一金一粉两根发钗为装饰,眉心一抹花钿如火,笑容明亮,鹅黄的衣衫上以胭脂色的丝线绣着不知名的花,水绿色齐胸襦裙如花般绽放,此刻她正低下头与将她围住的百姓们交谈着,脸上是善良的笑,而其他人,皆是一副惊喜的模样。
令遥莫名地觉得,哪怕她受万众瞩目,而他只是她身旁的一个陪衬,也是极好的。
皇帝急匆匆赶到坤玉宫,进了正殿,发现穆淳正坐在皇后身旁。
“临月,淳儿……”他不知所措地唤道。
皇后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珠。
“陛下……”
穆淳跪下道:“父皇,儿臣犯了死罪。”
皇帝愣住。
“你何罪之有!”皇后哭出了声,“你也是为了保护你妹妹!不然她早就被害死了!”
皇帝面色阴沉道:“淳儿,轻璇现在何处?”
穆淳俯身叩首道:“可能是在儿臣为她安排的宅院中。”
皇后讶然道:“什么?她不在你府上?你……你怎么敢让她一个人住在外面?”
“儿臣安排了人伺候她的!”穆淳连忙直起身安慰她,“儿臣是觉得,府上到底男人多,怕坏了妹妹闺誉。”
“哼,”皇帝冷哼一声,“小小年纪就私逃出宫,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归来又四处传言她遭到暗害,如此这般,还能有什么闺誉!”
“陛下!”皇后叫道,“你不要这样说璇儿!”
皇帝一愣。
“临月,你还想着她么?”
皇后神色凄楚:“陛下,当年是臣妾,是臣妾害她私逃出宫的!臣妾……”
“母后,”穆淳打断她,“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皇后愣愣转过头。
“你说什么,淳儿?”皇帝也皱眉。
“妹妹出宫,并不是因为怨恨母后和宫廷生活。妹妹当年逃出宫,曾偷偷去过平王府,是我……”他抬头,“是儿臣将她带离京城的!”
皇后猛地一震。
“你说什么?”皇帝大惊,“你是说……”
“她什么都知道,却很悲伤很无助,是儿臣一时脑热想不通,带着她逃了出去。所以,父皇,母后,你们千万不要怪妹妹,也千万不要责罚她,她当时还那么小,受了惊吓不知所措,她能依靠的只有我!”他转向皇后再度叩首,“母后,您一直让淳儿帮您找妹妹,其实淳儿早就知道她在哪,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眼中带着痛色,“她不想见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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