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二盯着他咕咚灌下去,心里落了听,想在爷爷面前装,拉倒吧你!
祝老二拉着光头跟桌上的弟兄们介绍:“今儿这桌专程就是给李爷接风的,哥几个认个脸熟,以后瞧见你们李爷可不能不给面子。”
桌上的人挨个儿站起来给光头敬酒,祝老二心里打赌这小子过不了三碗,结果到第二碗光头就给喝趴了。
“孙子!”祝老二对着光头的耳朵吼了几声,趴在桌上的人没反应,祝老二又喊一声:“老弟!”光头身子一挺,爬起来,脚底打滑走路都是飘的,他四周看看:“我还能喝!”
祝老二亲亲热热地拉着他,说:“好兄弟,你告诉哥哥,这么远从南边跑京城来钱三爷府,到底是为的啥事儿?”
祝老二早就让人去查了,李公公是在外头养了个干儿子,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京城人,年级也对不少,这小子看着不过二十,人家都三十好几,李公公都抱两孙儿做爷爷辈儿了。
祝老二底下人挤眉弄眼:“爷,让咱废了他胳膊,再把他舌头给割了,看他还敢吹牛!”
祝老二说使不得,就摆了这么一桌鸿门宴。
“我就是个赶车的,我哪里巴的上这儿的贵人!要有这福气,那用得着等到这会儿啊!”
“哦?那你是给谁赶车啊?”祝老二摆摆手,让奏乐的人都停下来,大家伙儿划拳的敲筷子赌色子的全都停下来,秉着呼吸听光头说话。
光头说:“娘子带着娃来找娃她爹啊!”
祝老二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感觉天大的一个馅饼就要往自己脑袋砸下来。
“娃爹是谁啊?”
“娃他爹死了!”
祝老二“啪”一巴掌拍在桌上,脸上闪烁着狂喜,对着身后那帮人咧着嘴说:“妥了,我看八成跑不了!”
祝老二接着问:“娘子姓啥啊?”
光头说:“姓姜!”
“孩子呢?”
“孩子姓钱!”
当天夜里,祝老二提着一盏灯笼敲开了三皇子府邸北角门,门房是个脸嫩的小太监,十二三岁的样子,精神头足,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地上玩石子儿。祝老二见着他还得喊哥哥,小太监还挺不乐意,哼了一声,头都没抬一下。
祝老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沉甸甸地塞进他手里,喊了千万声好哥哥,小太监才站起来,不甘不愿地拎着盏羊角灯,跟祝老二说:“你等着,我可拿不准,要是李爷爷歇着了,银子我可不退给你!”
祝老二一张脸笑成一朵花,慈眉善目的模样像是儿子跟老子说话:“那就是孝敬您的,劳累您跑一趟!”
小太监穿过二道院子,先去北角挨着外头的膳房,穿过一片小花园,又过了三道门,才到膳房的正门口。他掀了帘子进去,挨个儿哥哥问好请安,当值的人都轮了一遍,才有人说:“你小子今儿不是值夜?”
小太监说:“李爷爷在吗?”
一个正盯着火的太监说:“师父刚走,给夫人送点心去了。”
小太监一跺脚:“那可完了?”
盯着火的太监看了他一眼:“哟?什么天大的事儿把你急成这样!”
小太监才不说,他说了荷包里的银子就少了一半儿。
“好哥哥,李爷爷去的时候,说了啥时候回来没?”
那太监说:“那你可有得等了,夫人点的是凉拌面,这活可精细着呢,得师父亲自伺候着,面捞出来要是老了,塌了,糊了,生了都不好。”
小太监也不急了,弓着身子说:“那我等着,不耽误哥哥们干活吧?”
那太监嘁了一声,舀了勺酸梅汤塞给他:“瞧你这一头的汗!看了就让人膈应!”
小太监赶紧抬手抹了一把,再抬头跟那太监道谢:“哥哥你瞧现在还有吗?”
外头祝老二等到天快亮,李公公才被小太监给搀着过来,李德伺候完夫人的夜宵就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歇息,没再去膳房。小太监等着等着觉得不对劲儿了,跑过去一打听,才知道这事儿给整岔了。只好就在李公公的屋子外头守着,一直等到了起的时辰,听见屋里有了动静,他才轻轻敲了三下门。
李公公慢条斯理地洗漱好换好衣服才出来,他看见祝老二,心里说这鳖孙平时可吃了爷爷不少油水!脸上笑眯眯和煦道:“久等了吧?”
祝老二抹抹脸上湿漉漉的雾气,凑上来一张笑脸:“不久不久。”
李公公还想拿乔,接着祝老二就说了一个让他当场跳脚的消息。
“这事儿几分真?!”李公公五十岁人,再干几年就要告老了,之前本来还想撑着跟着三爷熬两年,熬个郡王亲王什么的,自己的份例再提一提。结果一眨眼,三爷人就没了。起先他有些不把夫人当回事,一过门就大刀阔斧地换府里的老人,以为三爷眼睛瞎么?回头三爷回来,有你苦头吃的。
谁能想到,还真让人做成了土霸王,如今府邸上上下下全都由她说了算。
大半夜的突然想吃凉拌面,他一把老骨头也得往前上啊,总不能让那些脸皮子嫩的小太监徒弟们抢了先。
李公公以为到临了,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告老钱竟然还能立一大功!
说实在话,三爷遗孤这事儿最上心的不是府里的夫人,而是宫里的那位。指不定夫人心里怎么恨呢,面上却要做足了样子,孩子没找着,屋子先给安排妥当了,就连那孩子娘的品级都给求来了,只要人找着了,过门就是庶妃,有自己的独门小院,还有七八个丫鬟十几个小太监伺候。这些还不都是做给宫里娘娘看的?
娘娘儿子没了,能抱抱孙女儿也好啊。
李公公觉得娘娘的大腿有的抱。
明面上夫人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嘛,占够了便宜,他就赶紧撤。
第二天,一顶小轿从客栈接走了小顾氏。
钱三爷遗孤觅得的消息瞬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大江南北,金陵城张贴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的告示也全都撕了下来。
钱昱听到这个消息比姜如意要早一些,那个时候他正在地里干活。
姜如意说他闲不住,他确实闲不住,开春的时候看见屋子外头不少汉子扛着锄头耙子下地,他坐不住了,说成天坐在屋子里都快坐成咸菜了。
姜如意说:“爷,你的腿脚还没好利索了,开春了一变天又要疼。”
钱昱说:“正好当做锻炼了。”
然后他就买了几亩地。
她心里想,一亩地就够他种了,果然是公子哥儿没下过田,对于土地没有概念。她等着钱昱被晒成个卖炭翁大黑脸,然后灰头土脸的回来。
估计中午就抗不过去。
过了中午,姜如意抻着脖子站在窗户口往外望,看见几个嫂子挎着竹篮子从地里回来,她正要问话。
一个嫂子先瞄上她了:“他家嫂子,你咋不给你男人送饭呢?”
姜如意:我以为他中午自己会回来吃饭嘛。
“你们都送了?”
邓家媳妇说:“可不!你男人怕是饿坏了,大家伙儿都坐那儿吃饭呢,你男人不好意思过来,顶着个太阳站在地里头接着干。”
姜如意乐了:“他真在干?”
邓家媳妇说:“骗你是乌龟王八蛋!”
姜如意:哈哈!
送走了几个嫂子,她去灶屋翻出来几个鸡蛋,两个用作煮鸡蛋,两个下在滚开了的水里加点糖做糖心荷包蛋。然后又翻出来一块腊肉,是过年存下来的,放在锅里先煮着。她觉得一个菜可能不够钱昱吃,又炒了一个炝白菜。
腊肉和干辣椒还有干笋一起爆油炒香,在焖一会儿就出锅。鸡蛋也煮好了,她一共装了四个碗和两个盘子:一个碗煮鸡蛋,一个小瓷碗装着糖水荷包蛋,她怕凉了外头还裹了一层厚厚的布。另外两个碗满满乘了两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剩下两个盘子用来乘炝炒白菜和干笋腊肉。
把孩子暂时托给隔壁家的邓家嫂子,她就挎着小篮子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邓家嫂子抱着白白胖胖糯米团子似的囡囡,心里纳闷:如意家男人瞧着身板子不咋壮实,一顿饭能吃这么多?
钱昱看到姜如意挎着的那个大篮子就笑,然后她又是碗啊,又是碟啊的,满满当当能铺上一地。
姜如意看他脖子上挂了条白汗巾,心里说他出门的时候可没带这个啊?八成是跟哪个汉子借的。
钱昱的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身上还是不少泥印子,姜如意给他递帕子擦手,他仔仔细细把手抹了一遍确保干净了才动筷子。
是真饿了,本来姜如意带了两碗饭是想两个人一起吃的,结果钱昱一人就干了两碗,糖水荷包蛋也喝光了,水煮鸡蛋没碰,也为姜如意忘带水了。腊肉本来就咸,再吃两个鸡蛋就干齁着嗓子了。
姜如意把碗碟收起来:“爷你等着我,我再去屋里给你取水。”
钱昱就坐在四面漏风的羊角小亭子里面等她,过一会儿姜如意挎着个小水壶颠颠儿跑过来,钱昱坐不住,站起来往外走几步迎她:“爷又不会跑,走这么快做什么?”走近了才看见她怀里抱着女儿,女儿脑袋上带这个小毡帽。
钱昱看见这个就忍不住笑,伸手要把小帽子取下来瞧瞧,他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帽子,姜如意赶紧说:“中午日头毒着呢,小心囡囡晒成个关公脸,回头褪一层皮下来,你们爷俩一大一小两个张飞,走出门去不把别人给吓着?”
钱昱听了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烫的他一惊,他问姜如意:“我的脸很红吗?”
姜如意说:“不怕。”从背后掏出来一个竹帽:“跟邓家嫂子借来的,爷你试试大小,不合适先带着,回头我给你做。”
带上去果然大了一圈,钱昱脸不大,邓通人生的壮实看着脸盘子不大,脑袋瓜儿比钱昱应该也大不了多少去,不戴不知道,戴了吓一跳。钱昱戴上去帽子延儿把整个脑门都遮住了,一直深到眼睛,钱昱把帽子摘下来:“算了,晒一会儿不算什么。”好歹在城墙上熏腊肉似的挂过几个月,“这点儿日头晒不着你家爷。”
钱昱喝了口水转身接着去干活,刚好邓通扛着锄头过来歇口气儿,跟钱昱打招呼,看见亭子里摆在一边儿的帽子,咧嘴一笑,黑脸下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姜如意小声跟钱昱说:“邓家大哥还挺爱干净的呀。”不像其他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来的牙齿不是沾着菜叶就是沾着辣椒。
钱昱板着脸没理她,朝着邓通点了下头,让他也过来喝口水,邓通走过来,眼睛一点儿没敢看旁边立着的姜如意,只对着钱昱说话:“这帽子你戴着肯定不合适。”
钱昱嗯了一声:“回头让我家媳妇照着你这个做一个。”
邓通点头,脸上有点害臊的模样:“我的脑袋是不是太大了?”
姜如意“噗”,钱昱瞪她,姜如意心里想的是,看她家爷怎么跟人家客套,人说自己脑袋太大了,按照钱昱的性子肯定要客气一下。
难不成要说:“不是你的脑袋大,是我的脑袋太小!”
邓通抬头看着天摇头:“今年怕是要旱。”冬天没下雪,这都三月快四月了,也没见出过太阳。他这种靠天吃饭的人自然是行家,钱昱从书里学了个一知半解,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邓通瞎扯,姜如意在旁边抱着孩子听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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