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姜家的宴席正摆得如火如荼,钱昱有意把酒席摆的风风光光,一是给襄襄做脸,二也是给姜元正正名。之前姜家被人鸠占鹊巢这么些日子,就算姜元日后要去京城,也不好留下个虎头蛇尾的名头。
姜元把姜家前后街道、巷子里的人家能请的都请了过来,爷儿们在前头吃酒赌色子听戏吹牛,妇人们就在后头搓麻将听折子戏聊人是非。
纪氏难得开心,也专门开了一桌台,跟几个太太抹牌九,要是累了就由秦姨娘给顶上。
一个嬷嬷进来,正好轮到纪氏的庄,嬷嬷就先到秦姨娘耳边说话。
秦姨娘听完脸色不变,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等纪氏打完这副牌,才对各位太太致歉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太太到了这个时辰就该歇着了,等我服侍太太歇了再过来陪各位玩到天亮。”
秦姨娘搀着纪氏去到后头书房,姜元早就在里头一身酒气地等着了,见她们俩进来赶紧迎出来。
纪氏道:“你喝这么多就别来回跑了。”
姜元摆摆手:“没事,喝过醒酒汤了。”
秦姨娘问旁边的嬷嬷:“人还在外头呢?”
嬷嬷躬着身子道:“各位主子不出声,奴才可不敢把人给放进来。”
姜元道:“这个孽障!还理会她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身份高低
大姜氏挎着个小篮子,缩在角门下头灯笼的一片阴影底下,嬷嬷提着灯笼一路从内院走出来,到了门口没看见人,抻长了脖子四处张望,大姜氏拄着拐杖探出半个脑袋,低声喊了一声:“嬷嬷,我在这儿。”
嬷嬷人往后一退,拍着胸口呼气:“可差点儿就把我给吓死了。”
大姜氏上去抓住她的手,往她身后看过去,嬷嬷摆摆手:“别望了,老爷太太都在忙,抽不出空来。”
大姜氏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手握着嬷嬷的手:“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还劳烦嬷嬷跑了这一趟。”
嬷嬷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睛也有点发酸,老爷太太的原话是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他们这辈子就当生了个畜生,以后再不会认她。可是嬷嬷说不出口。
嬷嬷转身要走,大姜氏赶紧挽住她的胳膊:“嬷嬷!你先等等!”
嬷嬷不耐烦道:“谁都不是吃闲饭的,我还得回去给老爷太太回话!”
大姜氏从篮子里掏出几个红鸡蛋,一股脑塞进嬷嬷的怀里:“小妹的好日子,我没什么好东西”
嬷嬷鼻子一酸,推了几把,想说就算老爷太太肯收,也不会送到姑娘那边儿去啊。嬷嬷还是点点头,收了下来。
大姜氏抹着泪,手伸进袖子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荷包,当着嬷嬷的面,她一层一层剥糖纸似的把外头抱着的手绢给剥开,露出里头一支擦得干干净净的簪子,还有点反光,
嬷嬷叹道:“这是玉满堂的货。”
大姜氏微笑道:“我当年离家出走,身上嫁妆都让那禽兽哄骗去了,赔了半条命到底是把这个留了下来。”
她往嬷嬷怀里送,嬷嬷推回去:“你自己留着防身吧。”
大姜氏笑道:“小妹不差好东西,我这个做大姐的对不住她,嬷嬷当是给我这个做长姐的一份心安。”
大姜氏看着嬷嬷推门进去,转身就要走,背后嬷嬷喊道:“你等等,我回头看看老爷太太有什么话要带到。”
大姜氏眼眶一红,无声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来的不是刚才那个嬷嬷,换了个面生的小丫鬟,大姜氏迎上去叫一声姐姐,那丫鬟一句话闲话不多说,只把刚才她送过去的红鸡蛋和簪子塞回她的手里,说:“老爷太太让我还给你。”
说完转身就走了。
大姜氏抱着这堆东西站在黑夜里,头顶灯笼里的蜡烛快烧没了,光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一墙之隔的那头锣鼓喧嚣觥筹交错,大姜氏知道,她这一辈子,走到这儿就算到头了。
回到杏子住的那间屋子,还没进门就听见杏子在那儿发牢骚:“你娘年纪一大把也不安分,二半夜里还跑出去,该不该给她留门啊?”
何诗娟躺在炕上咳嗽,咳了半天捂着胸口,气若游丝道:“再等等。”
杏子手里纺纱的动作一直没停,她男人死了之后她一颗心也定下来,娘家人靠不住,她又不想回去做奴才,外头的男人更每一个靠谱的。她把自己最后的嫁妆全卖了换了一个纺织机,每天在家里纺纱拿去卖银子,自己一个人勉强还能吃饱饭,一下多了大姜氏娘儿三,就有点吃紧了。
二姐小姑娘一个,垫着脚过来要帮她纺纱,何诗娟得了肺痨,从早咳到晚,床都下不了,各别提帮忙了。好在她吃得也少,杏子一个人独居也嫌寂寞,一时半会儿收留她们娘儿三也没有赶人的意思。
杏子纺完手里的这段,走到炕桌前看了一眼,看见桌子上原本何诗娟要画的扇子干干净净,火气蹭得一下窜上来:“明儿赵二掌柜的就来验收了,你还不画?”何诗娟捂着胸口咳嗽,杏子气得火烧心,抓起扇面朝她砸过去,想想又放下来,徒手打了她几下。
何诗娟任由她打了一通,边咳嗽边用手去虚挡了几下,杏子打泪了就坐在地上哭,何诗娟冷眼看着:“你怕什么,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杏子呸一声:“都这样了还好日子!”这些年她啥也没学会,就学会了“认命”两个字。
二姐哭哭啼啼揉着眼睛过来,拖着杏子的手说她饿。
杏子说:“你娘不是一大早就煮了好几个鸡蛋?你没吃?”
二姐哇哇哭,杏子摸摸她的肚子:“真没吃?”
何诗娟靠在炕头上笑得诡异,杏子跳起来,指着何诗娟问这是怎么回事?
何诗娟微微笑着:“再等等吧,等姜家那边传来丧事。就是咱们翻身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大姜氏推门进来,嘭一声把跨在胳膊上的篮子摔在地上,几步冲上来卡住女儿的脖子:“你连我都算计了进去?!”
何诗娟看见大姜氏进来眼睛一亮,可看到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的红鸡蛋,眼睛里的那一点光瞬间黯淡下来,任由她娘捶打。
饿了一天的二姐看见圆滚滚的鸡蛋,什么都顾不上了蹲下去捡起来一个,剥了壳就往嘴边放,大姜氏上去一巴掌拍开:“不许吃!”
二姐张嘴就哭,杏子盯着地上的鸡蛋出神,半天冒出来一句话:“难道这鸡蛋有毒?”
何诗娟两只胳膊撑着床,慢慢地坐起来,摇着头道:“不是这天要我死。”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大姜氏,用手狠狠地指着她的脸,手背青筋暴起:“是你!是你要我死!”
大姜氏弯着腰把地上的鸡蛋一个个捡回篮子里:“是,怪我,怪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出来。”
何诗娟坐在炕上浑身发颤,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咯吱”的声音。
大姜氏捡完鸡蛋,看着她叹一声:“认命吧。”
过了几天新婚甜蜜的小日子,钱昱开始着手准备回京的事儿了,姜如意依依不舍地和这个刚住进来的别苑告别。
别苑里的摆设花草都跟姜家她的小院子一样,简直就是她的翻版。
她文艺地摘了几只海棠、月季,夹在书里头,等着回头去了京城也好有个东西缅怀。结果等她的花都干成老咸菜了,几个月过去了,钱昱才跟她说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以启程。
几个月把她那点儿别离的小心思都等没了,所以钱昱说第二天就要上京城的时候,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告别告别了四个多月,真的一点恋恋不舍的感觉都没了啊。
期间张鄂带着人过来投奔钱昱,姜如意看见黄丫人瘦得又成了当初那个模样,黄丫跪在她面前磕头说对不住主子,姜如意想说囡囡现在白白胖胖一点儿事儿没有,这事儿也不怪她,当初那种情况,真把个孩子带在身边才危险呢。
不过钱昱还是一人罚了二十鞭子,现在因为要赶路,所以先记着,等进了京城再罚。
路上钱昱多半是骑马随行,晚上有时候会“光顾”姜如意的马车,第二天等他出去了,黄丫再从纪氏的那辆车里跳下来,过来这边陪她。
后来钱昱怕她闷,让她过去纪氏那边坐也无妨。
她们几个人就玩双陆,一玩就是半天,加上外头天气好,太阳晒得马车暖洋洋的,钱昱又特意让马车不要着急赶路,平时一天地路程得走上一天半。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游山玩水欣赏风景了。
走走停停,到了八月盛夏,京城最热的时候,一行人才龟速爬行到京城。
姜如意因为嫌晒成天懒在马车上不肯下来,就穿着薄薄的几层衣服,头发也松松垮垮的不梳髻,斜靠在软枕上摇着扇子,椅子旁边摆了一桶新送过来冰,凉气嗖嗖地往上冒。
就是这样,姜如意还是被热得一身汗,浑身都黏黏糊糊的。
“京城是真热啊。”她让黄丫再给囡囡除掉一件衣服,顺便检查一下女儿的小pp是不是长痱子。
囡囡贪凉快,知道那个冰块凉,就喜欢一屁股坐上去,姜如意气得不行,可是又不能让她不动,就只能时时刻刻盯着她。
但是只要一个不注意,囡囡还是要坐在冰块上。
钱昱就说:由着她吧,我小时候还直接在冰块里头泡澡呢。
姜如意摇着扇子叹息:“京城太热了。”
钱昱笑道:“等进了府就好了。”
半路姜元和他们分道扬镳,屋子是钱昱之前让人置办好的,姜元外地人又不是当官的,拖家带口停在了最外层的一条街,钱昱让人在这条街上选了个不错的位置,置办了一处宅子。
钱昱跟姜元说:“小是小了些,回头再换大的。”
姜元躬手行礼,等住进去之后问过别人这处宅子的价格,姜元一口长气呼进去,差点没能再呼出来。
纪氏在旁边惊叹:“天老爷,真是寸土寸金啊!”
马车停在钱昱府邸门口,姜如意让黄丫把衣服首饰找出来,不是为了显摆,而是在这种场合下,穿得体面一些是对别人的尊重。
再想忽略的钱昱的夫人,该来的时候,躲也躲不住。
黄丫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钱昱掀帘子进来:“不用麻烦,都是自家人。这样就挺好的。”
姜如意看见钱昱的模样就想笑,他一路上白天不肯进来坐马车,斗大的太阳挂在上头,晒得地上的土都发白发干,他还是不动如山地在外头骑马。
结果就是一张白脸晒成了黑脸。
大嬷嬷搀着乔氏出来,老早就在府邸二道门外等着了,乔氏坐立难安,大嬷嬷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不舒坦。
外头那个就算有天大本事,到底是给人做小,就算进府门,也只能从侧门开个小口子,一顶小轿子抬过来就算了事。
何况三爷也没给那位请封,现在进来不过是个娘姨,没名没分的,夫人和三爷才是新婚燕尔正当情浓,两人之前没感情,还不是因为没相处过。大嬷嬷打小看着三爷长大,知道三爷为人如何,他就算真的把那位宠上了天,也不会给夫人没好脸。
他越是宠那位,才越是捧夫人。这才是三爷的作风。
大嬷嬷就觉得夫人这样子有些过头了,回头那人添油加醋传到三爷耳朵边,大做文章离间夫妻情分,光是“嫉妒”二字就能压得夫人翻不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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