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贵知道叶湘说的对,战事一起,那些难民就是以千万人计的,到时就是有金山银山都不够他们吃的。给难民活干,让他们能自给自足,无疑于是最好的办法了。
“难民屋、茅厕和洗浴室的样图都在这里,你看看,有哪里有问题的,现在就问我。”叶湘将自己画的简图从窗口递了出去。
田福贵不是第一次和叶湘合作了,对于她画的图纸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叶湘画的图其实就是要让你知道她想要个什么样的东西,至于这样东西是不是这样建的,她其实并不真的懂。
田福贵快速的扫了眼难民屋的图纸,然后指着几处不妥的地方说了下,“这屋子中间只用一根竹子是撑不起来的,最少得用三到四根绑在一起当主梁柱,四个角只立一根毛竹也是不行的,那样的屋子搭起来,风一吹就会被掀飞了。以小的看最好是每隔一臂距离就立一根毛竹,横向从上到下再以略细的毛竹绑扎结实,这样只要中间主柱高于四边的墙柱,不管雨雪都不会在油布上堆积,自然不会有往屋里漏水的危险。至于浴室,小的觉得还是用木料建合适些,难民毕竟龙蛇混杂,洗浴室要是只用与难民屋一样的材料,只怕……”
田福贵为难的欲言又止,叶湘却已经秒懂了。立即拍板道:“你说的对,就照你的意思来。”叶湘说完顿了顿,道:“我现在事情多,以后不可能天天过来,你以后需要什么材料就跟舒至高说,我把他留在这里配合你,你缺什么就都找他。”
“是,小姐请放心,小的一定尽心竭力。”田福贵连忙躬身回道,心里想着自己发誓跟随叶湘小姐,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了。这小姑娘就是他命中的贵人,自打他从她的手里接第一单活起,就没有吃亏过,现在向叶湘效忠跟随之后,他这两月来干的无一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儿,为伤残退役的老兵建房子,给北边逃难的人们建栖身之所。
田福贵觉得他这一辈子过的已经值了,等他老了,他可以很骄傲的跟子孙后代说,老子这辈子没有白活,跟着叶湘小姐干的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三月下旬的时候,四位皇子在皇上皇后和一众文武百官的亲自相送下,带领着各自的大军往边关去了。而京城附近也慢慢的出现了难民的身影。
叶湘命人在城门附近专门为逃难而来的灾民安了一个施粥点。并安排了人在那里引导难民。不远万里逃难而来的百姓大多饥寒交迫,在城门附近吃了粥之后,才能有力气再走上十多里路。
各城门和巡天府也一早得了吩咐,要是有难民想进京城,就让他们前往南城门领了粥之后,再去十几里外伯阳侯府建的救济营安置。
施粥的摊位旁就摆着书吏的宽桌,但凡是逃难而来的难民,先登记后取粥,吃完之后再有马车送往十几里外的难民营。
一路奔逃到京城,想要获得一线生的希望的难民们,听闻南城门附近有施粥点,还有难民营可以安置他们,自然狂奔而致。
“取粥先登记,队伍不要乱。”由五城兵马司派遣来的兵丁,在得知每天可领伯阳侯府一日半两工作补助的消息后,工作热情高涨了不少,他们积极与书吏和侯府下们配合,将现场秩序维持的井井有条,不允许任何人哄抢、拥挤或是插队。
难民们来到异乡之后心里难免惶恐不安,看着有兵丁负责维持秩序,还有书吏给做登记,就算在乡里再刺头,到了这里也不敢造次。因为这次北地的情况有些特殊,逃难的难民大多携家带口,一般不来则矣,一来就是一堆人,书吏的桌前很快就排起了长龙。
“你们要是一家人的就站在一起。”书吏捧着本子,温和的看着一众难民。
队伍一阵骚动之后归于平静,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书吏,目光却总也忍不住往旁边的施粥摊子上瞟。
459规矩
“我先将难民营里的规矩与大家说一遍,你们可要仔细听好。”书吏冲众人笑了笑,拿着本子便朗声念了起来,“伯阳侯府救济营规矩如下:第一条,凡八岁以下孩童,五十岁以上老者可免劳作,病者经大夫确认可免劳作,营中管一日三餐,但无钱可领。第二条,凡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不论男女,需服从统一分配从事每日劳作,营中管一日三餐,表现优秀者可每日领取奖励的银钱三文。第三条,凡有特长者,可入相应的匠人坊,除一日三餐之外,每日还可额外领取银钱五文。你们若是对以上规定没有异意,便在我这里登记造册,晚一点儿会有马车送你们去营地安置的。”
难民们一路逃亡,受尽了艰辛,现在有个地方能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挣到钱,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在场几乎所有的难民都瞪大了眼,目光中燃起的是对生的希望,众人连连点头,嘴里叫着“我们没有异意。”激动的几乎要跪下叩头,不少人都已是热泪盈眶。
书吏微笑的看着慢慢聚拢过来的难民,满意的点点头,便坐到了桌前,开始研墨准备登记。“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在家是做什么营生的?都会什么?”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者微弯着腰,带着几分怯意的小声道:“俺叫张大,咱们就是种地的,祖祖辈辈就靠那几亩地过活。”他似觉得自己没有特长,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家人。
老者身后一年青人怯怯的道:“我会打猎,我哥会做木匠活。”
书吏点点头,面上现出笑容,道:“你们不用怕,不管是种地,还是打猎、木匠,对你们今后都是极有用的。”书吏看着人群中的几个妇人,笑着补充了一句,“若有娘子女红手艺好,那也是极有用的,可以在营里接到另外的活计,多少可以赚些铜钱贴补家用。”
众人听得心情激荡,面上都忍不住露出惊喜之色。
书吏一一给他们登记,又让他们按了手印登记入册,这才让身边的兵丁引领他们去隔壁粥摊用粥。在施粥摊的另一侧还有数名大夫正在待命,他们的任务是为这些难民检查身体,以防有人将传染病带入营地。
待得马车将他们送到救济营,众人又呆住了,一排排几乎一模一样的油布屋子几乎一眼望不到边,在营地的入口处还有一个巨大的用毛竹捆扎的大拱门,上面红底黑字写着伯阳侯府救济营七个大字。而在这大拱门前还立着一面巨大的木板墙,最上面一样是红底黑字写着功德墙三个字,这面木板墙上记录的是京城里慷慨捐助的救灾物资的家族或个人的名字。
“这是这一车人的资料。”赶车的车夫将几张纸递给营地前站着的,几个穿着整齐的八九岁孩子中的一个,便赶着马车转了个弯,往回跑了。
一众难民还在发呆之中,那接了纸的孩子已经大力挥手,吸引难民们的注意力,嘴里大声喊道:“欢迎各位来到伯阳侯府救济营,我是救济营的引导人陈小七,在这里先给大家说说咱们营地的规矩。”
难民中一男子出声道:“小兄弟,这营地的规矩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来时之前,那为我们登记造册的大人已经说过了。”
陈小七并没有被人堵话的窘迫,很是沉稳的笑道:“书吏大人告诉你们的,是你们到营地来要负担的责任和应进的义务,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未来在营地里生活必需要遵守的规定。”
众人闻言都看向方才出声的男子,目光中颇有责怪的意思。
陈小七环视着众人,笑道:“营地规定第一条,不得在营地里随地乱扔垃圾,不得随地撒尿屙屎,不得在营地中饲养禽畜,不得在规定区域之外晾晒衣服被褥。第二条,不得在营地里私自打架,若有矛盾或恩怨,可上报各自区域的执事,为你们从中协调解决,若有不遵守规定者,轻者仗责,罚没银钱,重者赶出营地。第三条,每人每两天必须洗一次澡,身上衣物也必须勤加浆洗。我一会儿先带你们去梳洗、换衣,你们每人可在常务处领取衣、袜、鞋各两套,每四人住一间避难屋,要是你们之中相互是家人的,一会儿要告诉你们区域的执事,让他给你们安排到一处。”
有人忍不住小声咕喃:“这救济营管得也忒宽了吧?怎么连洗不洗澡也要管?”
但大多数人的关注点却在陈小七那句“每人可领取衣、袜、鞋各两套”。自打他们的家被叛军闯入,抢夺了个精光之后,他们一路逃到京城,原本以为能得个一日温饱就不错了,谁知这里不但供他们住,还肯给他们分衣服、鞋、袜,好像听那话的意思,活儿干的好,还会给赏钱什么的。
一众人当下激动的不能自己,看着营地内正在笑闹奔跑的孩子们,眼中满是艳羡和期盼。
陈小七招手让众人跟上,却不是往营地里走,而是绕过营地往营地之后的山脚走去,那里正有许多人在排队。更远处有两间宽敞的大屋,屋顶的烟囱上炊烟袅袅,却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去处。
“小兄弟,咱们这是要干嘛啊?”站在陈小七身后的一个老者,轻轻扯了扯陈小七的衣袖问道。
陈小七回身看着身后众人笑道:“营地里逃难而来的人员太多太杂了,虽然大夫已经给你们检查过一次身体了,但难保谁身上就有检查不出来的疫病。为了确保大家的身体健康,在入营之前,你们都得喝一碗健身的补药,洗净身体才能入内,这是为了大家好,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洗澡?他们都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了。而补药向来就是些名贵的东西,他们不过是些粗生粗养的庄稼汉,只要不是病的起不来床,有钱也是要藏着收着的,哪里省得拿来买补药吃呢?感谢十七骷髅打赏的8书豆,谢谢亲们的支持。
这两天的章节写的我头痛欲裂,改来改去,总是不能尽如人意,也不知道亲们看着觉得怎么样。
460且往后看
“伯阳侯大义啊。”一个老者忍不住流下泪来,双膝一软便往京城的方向跪了下来,埋头便拜。
身旁一众难民闻言只是愣了愣,便也跟着跪了下来,诚心往京城方向默默磕头。
“伯阳侯大义,却不知此事过后能不能求仁得仁了。”与难民营相隔不远的一座山头上,两个樵夫打扮的男人正站在高高的枝叉上,正扶着树杆往难民营这一方远眺。
另一人闻言顿时就拉下了脸,怒道:“你我的职责只在于监视此处营地,至于伯阳侯最后有何结果,不是你我可以论断的。”
“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先前那男人满不在意的咕喃道:“伯阳侯世子镇守望乡城,他的未婚妻在京城,以伯阳侯府的名义组织救济难民,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阴谋阳谋的,我信你信,可宫里的那几位应该不会相信。”男人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很是感慨的道:“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老侯爷有情有义,你我都佩服的紧,可这年头,越是忠君爱国越难善终啊……”
难民营当日发生的一幕,不到两个时辰就送到了皇帝面前。
“这事,你怎么看?”皇帝手指轻敲桌面,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背着手站在桌案边,待他歪着头将皇帝摊在桌面上的那张纸上的信息看完,不禁宛尔一笑,道:“皇爷爷不懂家姐,她这人说善良那肯定是善的,只不过你要是想让她白白拿出这么多银子去救济他人,那就是作梦了。即便是姐姐当初收留孙儿,也是奔着小孩吃穿花费小,还能多个人跑腿的心思去的。”
皇帝这是第一次听叶守谈起叶湘,而且还是这样的评语,他观他们俩平日相处不是亲生却亲密的胜似亲生,还以为自己这孙儿对那丫头有了真感情呢。“如此说来,倒是朕眼浊了,原来你与那丫头的亲密也是装出来的。”
叶守摇头,“不,我待姐姐亲密是真,我将她当成我的亲姐姐也是真。”
迎上皇帝探询不解的目光,叶守洒然一笑道:“不管她初时收留孙儿是出于何意,但她待孙儿的好是真的。她送孙儿去读书,教孙儿如何做人,每日为孙儿烧饭做菜炖宵夜补身这些都是真的。在孙儿还只是个无父无母,什么都不是的孤儿的时候,她真心将孙儿当亲弟弟般宠爱照顾。孙儿又有什么理由,不真心将她当亲姐姐般尊敬呢?”
“如此说来,你是打算给他们求情了?”皇帝垂下眼眸,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叶守又是一笑,道:“求情就不用了,皇爷爷之所以会疑心是因为您不了解姐姐这个人,她这个人做事,素来就是奔着一个利字去的。正所谓无利不起早,您别看她现在给那些难民的多,您只要再往下看就会知道了,她能从这些难民身上赚回来的肯定是花出去的几倍。”
皇帝冷哼一声,“她还想名利双收不成?”
“皇爷爷,要不咱们来打个赌吧。”
218/276 首页 上一页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