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霄一怔,叫杏梨把话说详细了,直到听完大概,心里也不禁骇然。
容桓果真大胆,佛门清净之地也敢大开杀戒,不多不少整二十号人,一个活口不留,全丢乱葬岗去了。
杏梨惴惴哭丧道:“姑娘,如今……如今这该怎么办啊?”
脑中闪过今日发生总总,赵灵霄一下握紧了手心。
再见到容瑗也不过二次,这姑娘小她一两岁,是个尖酸跋扈的。想是在国公府里颇受宠爱,说上一两句也不打紧,上次到府上吃饭,虽有华荣夫人刻意放纵,到底一句哈哈揭过。今到阳鼎山祭祀,容桓哪个侄女不带,偏偏带了她过来,可见一斑。
容瑗对赵灵运恶语相向,还和平江侯家的小姐一唱一和,皆被赵灵运一个撒娇卖乖给四两拨千斤了。赵灵霄是知道赵灵运手段的,当时那两人的脸色,不可谓之难看。想着有这几回,容瑗该是恨上赵灵运了。
晌午打完小人,各姑娘爷们都回了自己禅院修整,赵灵霄也被服侍着用完顿斋饭后睡了一会。本来倒也清净无事,然而附近住的多是勋贵世家的女眷,有些风吹草动就闹的人尽皆知,外边传英国公府和平江侯府的小姐去了顺安县主府姑娘的院里,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再后边又听到英国公世子和平江侯小侯爷也过去了。
赵灵霄觉着事头不对,便打发了杏梨去问,后面的杏梨只说,“奴婢不敢靠近,那些侍卫拿着刀枪,早先被打发过去的,靠得近的都被扭送了进去,有几个胆大的小厮就跑回来跟奴婢们说,全死了。”
恐怕是赵灵运出了什么要紧事,还与英国公府和平江侯府有关,如此楚襄才不顾人多口杂的境地。
“住持那边可有动静?”赵灵霄问。
“还不曾,”杏梨摇头,“奴婢得了消息就赶回来了,其他那些的人也散了。”
佛门之地发生杀人灭口之事,是按不下去的,住持应该很快就得到消息在前面主持大局了,何况这附近的勋贵们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只怕上京那边也要惊动了。
赵灵霄思忖片刻,随后吩咐下去,“你快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回府。”
杏梨忙不迭应着去收拾了,赵灵霄在桌边绕了几圈,想了想,推门而去。
两柄长枪闪着冷光横档胸前,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凶神恶煞地瞪着铜铃大眼,口气嫌恶怒喝:“站住!”
赵灵霄凜了凜神色,骄矜道:“大胆,尔等可知我是何人?”
“无论您是哪家的贵人,上头有命,不得出去半步!”侍卫毫不相让,反而咄咄逼人。
“你就不怕我叫人摘了你们脑袋?”赵灵霄一个眼刀过去,面色冷了三分。
另一侍卫语气稍忌,却仍无退让半步之势,“多有得罪,还请小姐恕罪。”
话落,再不肯多言一步,但那明晃晃的枪头,势必她敢迈出一步便追过去一寸。
赵灵霄知道这是肯定出不去了,也不再坚持,退回屋内。
杏梨跟上来有些慌了神,“姑娘,姑娘,他们都围上这了,奴婢,奴婢怕……”
“稍安勿躁,”赵灵霄瞥了她眼,冷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把东西都先放回去吧。”
杏梨还想说什么,一看自家姑娘这表情,只能忐忑不安地把东西卸回原位,盯着门外那两个煞星,整个心七上八下来回反转。
赵灵霄给自己添了杯茶。
容桓动作快,瞒不住,就派人把这些女眷围着,暂且拖的一时是一时。眼下这时节,住持那边可能通过气,他们这些人是回不去了。若是换成了上京城其他勋贵她还能想个办法应付一二,只是容桓,赵灵霄笃定在必要时候,他们这些人也许会一个不留,他敢且能,再算上一个小侯爷,这里面可能也有他的意思。
赵灵霄吹了两下热气,知道此时不能急,急不得。倘若换了赵灵运,这时候该是躺在炕上睡觉,或者食饭,或者看书念经,不会多一丝忧疑。
是了,容桓暂且还会顾念一些亲情,不会动她。
赵灵霄想通这些,便安心留在此处。
再说容桓,命无用把容瑗送回府里,自己却脚程稍快地赶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和容大爷已等候在书房内。
容桓一进去,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容大爷面多有难堪,自知容瑗闯下大祸,叹气道:“父亲,小弟,菩若寺住持会报官京兆尹,大理寺亦会派人查实,县主府那边追究下来,容瑗年幼无知,到底是她母亲宠坏了……”
容桓打断容大爷,“兄长,容瑗败坏的是英国公府。胆敢挑拨平江侯家,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此事尚且不明真相,不要轻易断言,”英国公扫眼过来,多有不豫,“倒是你,佛门之地杀人,你可知上头若怪罪下来,你该如何?”
英国公年逾五十,一双虎目不怒而威,精明强干,铿锵有力。容桓多有相像于他,父子二人对视片刻,容桓退后半步,跪于下首。
“子猛自当去诚王殿下那请罪。”
“你知道就好。”英国公这才松动些许面皮,颔首满意,便又看向容大爷,“你今日教导无方,就听子猛的吧。”
容大爷知道英国公这话出来就是再无转圜之地,除了感慨慈母多败儿,心下倒无不满。世人皆知英国公宠爱幼子,还请封了袭爵,这家里的事多半也是容桓安排。
于是跪下磕头,“子谦(容大爷字)省得了,回头到祠堂那面壁一日。”
英国公不再说话,摆了摆手,叫二人下去。
院门下,容大爷对容桓多有无奈,“瑗姐儿……你是个有分寸的,这些暂且不提。只是今日到底得罪了平江侯家,你去诚王那请罪还要谨慎才是。至于顺安县主府那边,你作何想?”
容桓身躯挺直,神色是一贯的盛气凌人,“一应随大理寺和京兆尹查案就是。”
容大爷点头,“诚王殿下肯露面,京城内和菩若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声,不过你近日行为举止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那些言官借机参你一本。”
容桓称是,便不再说,转身离去。
无用和几个近身侍卫检查的仔细,在那贼人身上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说了几点:“这人是城东的王二,流氓癞头一个。瑗姑娘是叫大丫鬟找的府里陈三家的去找的,陈三一家业已关押起来,暂时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其他的,小的在王二身上看到一个掌印,想是震碎心肺而死。”
容桓摩了摩玉扳指,交代下去,“继续问陈三家的,把王二的尸体交给京兆尹和大理寺,其他的都不要说。”
“掳走大姑那边……”
“……先把王二尸体留下,”容桓改变主意,“等我回来再看。”
无用领命下去。
容桓思忖半刻。
容瑗的丫鬟过来传信说一个男人进赵灵运的禅房时他是不信的,那丫鬟诚惶诚恐的跪下请安,伏在地上,“奴婢过去先行通报,还没进去,就见一个男人进赵大姑的禅房了。”
容桓轻笑出声,“想好了再说话。”
“奴婢不敢,”丫鬟赶紧磕了一头,“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容桓看了看天色,天碧成青,好爽朗,只是这心绪就不如这般好了。容瑗算计了这么一个日子,让个丫鬟报到自己和韩七跟前,形容冷肃,泛着煞气。
直到赵灵运被掳走,又亲眼所见贼人身死多时。容桓勃然大怒,所有丫鬟婆子,看见的没看见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灭了个干净,剩下的那两个因是赵灵运的大丫鬟,暂且捆着留后再问。
什么佛门之地,诚王平江侯,他容桓做事断没有什么瞻前顾后,何况是他看上的人。
容桓紧蹙著眉,一脸深沉难看透的神色。他可以不惧,却大抵还要打算。赵灵运被掳走疑点重重,现今朝廷内乱,党派相争,个中势力皆有理由。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自来不少,是以他从未表现出对赵灵运如何,兄长前来试探也只说交由大理寺和京兆尹。
容桓打定主意,摩了两下玉扳指,罢了迈步离去。
第28章
赵承嗣病重的消息一传回县主府,把一向不管事的赵定也惊到了,他一面取了对牌叫人去请太医,一面快马加鞭地亲去把人给接了回来。
松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话都说不利索,太医还没来,赵定那脸色愈发铁青。
赵定叫法严把帘子撂下,坐到了外间暖炕上,手抖的茶碗也掀不开。赵承嗣此番情形倒令他想起中毒那年,赵承嗣不过五岁大的幼童,脸色惨白浑身发青,呕的身前身上全是血,躺在那边很快便出气多进气少。
那边松明边哭边囫囵着“五爷,五爷!”惹得赵定再也坐不住,一下摔了茶碗。
“混账东西,给我憋回去!”
赵定一个怒斥,震得松明一愣,“我问你,五爷好好的怎么又病重了?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犯到了五爷面前?”
松明抽噎着小心抹了眼泪,“回老爷,是小的该死,小的没照顾好五爷,让五爷担惊受怕一下病了,老爷您杀了小的吧。”
赵定瞪着双眼,“五爷担惊受怕?你五爷好端端的在别庄里温书,怎么就病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松明张嘴结舌,一张团和脸上斗大的汗珠密布,法严见了忍不住摇头,“老爷的话你也不听了?”
“小的不敢,”松明赶紧磕头,再三瞥了瞥床榻上,才犹豫着道,“是大姑的事。”
赵定听罢,直觉不好,眼皮跳了又跳。
松明颤颤巍巍开口,“别庄离菩若寺不远,那边传来消息,大姑不见了。五爷这一听到,一急之下便病倒了。”
赵定刚见赵承嗣已坐立不安,再闻赵灵运突然失踪,彻底的萎顿了下去,整个人恍恍惚惚,摇了几下。
“老爷!”
“老爷!”
二人赶紧扑过去扶住人,法严又顺了个迎枕垫着,松明又凄惨了一张脸,悄声嘀咕,“五爷要是知道小的把老爷气倒了,怕是又得昏过去。”
法严斥道:“饭都吃狗肚子里了,还不快去看看太医过来了没?”
待撵走松明,房内算是静下了来。
把赵承嗣接回府后,赵定就让下人小厮都在外面伺候,该请人的请人,准备东西的准备,就等太医一到好施针布药。岂料,太医没来,赵承嗣还昏着,他这边就受不住了。
他与林氏也曾举案齐眉,过了段神仙艳羡的生活。林氏是个身负才气的女子,所出儿女也是所有子女中最有出息的。其中赵灵运是自小被养在县主身边,当当家主母教导的,心思、心性、品行、能力无一不被称赞,可惜命里少了一丝福气。
赵定缓了缓气,吩咐法严,“你去给我问明白了,灵运如何无缘无故不见了?赶紧的去京兆尹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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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一出门就变了个人似的,脸上再不见憨厚,神色凝重地快步离去。到了无人之地,朝四周两次看了看,而后从吼间发出一声低啸,便见凌空中冒出来个玄衣人。
“你去回禀公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话落,那黑衣人又像来时那样消失不见。松明瞅了半晌,才换回惨淡表情,嘴里不停喊着五爷五爷您可千万别出事,一面找太医去了。
赵灵运听到松明叫人传来的消息,瞥眼楚襄。他早有安排,只等她点头答允,陆乙请回了色给赵承嗣诊治,赵定来前,已无性命之忧。
楚襄说,“五爷不是你宝贝养着的鸟儿,他赵五爷可不简单。”
赵灵运敛下双目,淡淡道:“承嗣曾说外祖给他请了教习武艺的拳脚师傅,那人也是你派过去的?”
楚襄随便指了指给了色打下手的陆乙,“就是强身健体的,也是他自己意思。”
赵灵运再不说话,待赵承嗣没什么大碍,松明叫人哭天抢地回县主府传消息,一应戏做全,赵定来后她便避去了他处,直到楚襄对她说,“你去吧。”
赵灵运上了辆不起眼的牛车,外面坐着的还有化妆成山野村夫等一干人。陆乙一边捆绑着赵灵运双手,一边嘱咐道:“大姑,前面传来的消息,英国公府车驾就歇在前头的茶棚,届时他们会分散那几个下人侍卫的注意力,小人会送您到车驾那,这之后的事就要靠您自己了。”
牛车笨重破旧,赶车的农夫控制不住,吱哇乱叫着冲向了茶棚,惊得正歇脚的人纷纷起身,就听咣当一声,牛车的车板撞上了停在路边的马车车厢。
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脸色一变,快步赶上前牵住受惊的马匹,一个下人立在车边约莫是在询问车内情况。
牛车上的村夫一个跳脚蹦下来就往车里看,火急火燎地倒不像撞了贵人后该有的惊慌,而是搀扶着一个身怀大肚村妇下来,一会摸两下肚子,一会轻声问几句。
侍卫见状渐渐放松下来,那华丽的马车上也下来个戴帷帽的小姐。村妇赶紧拍了拍村夫,粗野的山间汉子这才惶恐地弯身拱腰,这架势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不是他们这些贫民百姓能得罪的,只怕自己要掉脑袋。
“这,这……小人冲撞了贵人,小人,小人不是……小人……”
“行了行了,”容瑗没好气,扫了眼村妇那巨大的肚子,还有村夫那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少见的竟不计较,“赶紧把你的牛车拉开。”
原是容瑗还没从这一连串变故回过神来,又见自己没什么大碍,除了吓一跳,实在没什么精神料理他们。
侍卫们只负责安全,看二人没什么威胁也就不理了。
村妇那边不知容瑗所想,顿觉自己和当家的拣回一条命,又是跪地磕头又是作揖万福的,赶紧拽着牛,把车赶出去。
陆乙便趁机翻进马车内,按计划把赵灵运藏进梅花朱漆小柜,随后离去。
赵灵运事先吸了口迷烟,这会神志早已迷离,只记得自己头发衣衫凌乱,双手双腿被绑缚,缩着身子蜷在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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