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在那试卷上,她必然写了什么,关乎通州动乱,而这动乱恐怕跟言士郎有关。”
白衣老者放下了手中那本书,眼底晦深:“言士郎……那可真是一匹恶狼啊,更可怕的是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一条狗。”
一匹恶狼是不在乎他人性命的,若是通州动乱是他一手炮制……
“即便如此,君上也不会对他如何的,毕竟无关根本利益,动他就是动了朝局,除非……言士郎触犯了君上的某个禁忌。”
“这也许只有那个许青珂跟君上知道了,不过也许言士郎也很快会猜到,毕竟他一向心机深沉。”
钟元显然也有些忌惮钟元,哪怕钟元小了他二十岁。
两人都喝了半杯茶,白衣老者才淡淡道:“那小孩儿真是通州动乱中的生还者?”
“嗯,我看着不像有假,但她也确有目的是瞄准言士郎的,她似乎也没有遮掩,才华横溢,聪明绝顶,而且必然深知君上的性格,且把握得极其隐晦又精准,让人忌惮,也是一个很奇怪的后辈……”
“奇怪?”周元有些惊讶,却看到钟元有些恍惚的眼神跟表情。
“那许青珂身上有股气儿,让我一时有些恍惚,还以为见到了当年的那些人。”
那些人……其实是两个人。
一对夫妻。
第60章 游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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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榜题名庄园游街可谓是邯炀每三年科举成果的最佳炫耀方式,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成了天下学子最为羡慕的人,而邯炀一甲前三名鼎游街开始的地方是从状元家开始的。
也不一定是家,居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言敬棋有言家, 是阁府,谢临云也有谢宅。
谢临云看到言敬棋的时候, 这位近些时日被多人诟病的状元郎已经十分淡然了,金花乌纱帽,身上的大红蟒袍看起来鲜艳夺目, 身下骑着的骏马也是金鞍朱鬃, 前后左右都有朝廷特派出来的侍卫仆从前呼后拥, 前头旗鼓开路,街道两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放出的喜炮震天, 一整条街都洋溢在欢喜热闹之中。
这就是功名利禄, 追求的也不外乎这一刻的荣耀。
言敬棋朝谢临云拱手示意,不过也并非只有一甲前三,还有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 两个传胪也十分年轻, 仿若今年进士进榜的人年纪比较轻。
但二甲第一名是跟旁人不同的, 谢临云朝对方看了一眼,对方却显得十分冷漠。
两名传胪是随同的, 是一开始就准备跟跟这游街队伍回合, 然后去接一甲三鼎, 虽说也是荣耀, 但对于这个人而言恐怕是一种羞辱。
枫阳侯府的大公子景修。
言敬棋容貌远不及谢临云, 可景修容貌却跟谢临云不相上下,只是略显阴柔阴沉。
“接下来就是探花郎许青珂居住之地,还请榜眼上马!”
状元跟榜眼外加两名传胪游街过去,街道十分热闹,毕竟几年的新进士分外年轻,且容貌平均值也高,惹得不少特地来看热闹的女眷千金门十分羞涩又心动。
尤其是皮肤白皙俊朗清贵的谢临云,又是榜眼之位,竟比言敬棋还有人气,鲜花纷纷落在他身上……路边还有人特地送花。
这是女眷们最被纵容的放肆。
她们在玩闹,也在羞涩。
但这种羞涩跟热闹都在过后不久变得安静。
小院前,马背上的言敬棋并未跟许青珂打招呼,而是沉沉看着她。
许青珂也抬头看他,面上含着淡淡的笑。
状元还是探花?
“有时候我不太明白,你我得意者到底是谁?”
言敬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其余人都不敢插话,哪怕那位平日里有点地位的翰林院内卿也不敢胡乱插话。
谢临云三人有些沉默。
而此时,宫廷之内,蜀王站在宫楼最高处,能看到他统治的宫城之中有街道十分热闹,喧闹声隐约能传到这儿来。
“游街了?”他随意问道。
“禀君上,此时是状元郎游街的时候。”
“状元?你可知道我为何点言敬棋为状元?论才学……可无人是那许青珂的对手。”蜀王有些意味深长。
“君上的选择,必是有君上的意志,奴才不敢妄加猜测。”
“就随便猜猜,不怪你。”
“奴才斗胆直言,便是君上倚重言阁老,且那言敬棋也的确才学过人,何况君上也不能选如今罪名未定的许青珂为状元啊。”
这话没毛病。
蜀王却是双手负背,似乎淡淡自语:“言士郎……的确是寡人该倚重的,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那寡人就得倚重了?”
旁边的人假装没听到,只一脸疑惑。
蜀王却没多说。
而在两人身后的楼中书房之内,桌子上的一份试卷文章似乎被看了好几遍。
那署名是许青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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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的得意显得虚妄,显露于人前的得意也显得猖狂,若是我真得意了,也必不会让你知道啊,言公子。”
许青珂这回话堪称犀利,饶是那冷漠的景修都皱了眉。
许青珂……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
这种与众不同很快显露出来。
探花的红袍显得淡,没有蟒纹的霸道,却入骨了青竹兰花的秀雅,隽永清远的眉眼缠了唇红齿白的颜色,她在那清秀小院前上马,随着队伍入了那热闹的街道,在状元榜眼之后,却让所有女眷都变得安静。这种安静并不突兀,只因那个人的确有种让人哑口无言痴迷的美貌。
三月榜单出,三月游街,于是三月桃花也盛开十里,过那最有名的桃花街的时候,旁边阁楼中,景萱侧靠窗台,听得身边的丫鬟难掩不平。
“小姐,许公子这般的才学,却是因为一些歹人陷害而名声受污,竟让满城的女子都不愿眷顾,这也太……”
“不愿眷顾不代表不喜欢……你没看那些女子没有一人将鲜花再抛掷出去么?”
景萱一句话点出了满街千金女眷们的无奈。
依附于权贵跟其他人的眼睛嘴巴而活,她们无法随心所欲,一如她自己。
景萱转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鲜花,眼里一时有些怅然。
“不对,小姐,有人扔了!”
什么?景萱转头便看到许青珂身上砸落了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花朵在许青珂的衣袍上滚落,许青珂有些惊讶,再花朵要滚落下马的时候,指尖轻轻拦住,抬眼看向花朵扔出的地方。
那是一个姑娘,脸圆娇美,周身气派,正趴在栏杆前笑得灿烂,“你就是许青珂啊,听他们说你美貌绝世,我还不信呢,今天看了才信……你这么好看,当得起这一朵花儿~~”
你这么好看,当得起这一朵花儿。
多任性多天真的话,却说出了多数人的心声。
但又是哪家能养出这样恣意贵气的姑娘,那一身衣着显贵无比,这偌大的宫城仿佛都困不住她的羽翼。
队伍不知觉停下,那内卿似乎睁大眼,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没说。
许青珂抬眼看着她,拢了指尖的花瓣在袖中,温和柔软,“多谢姑娘。”
她道谢有礼,那女子更是开心,正要说什么,却有人笑声传来,她皱眉,朝对面看去,只见对面传出笑声的人已经跃上了屋檐,几个跳闪落在了那一株桃花树上,便是许青珂旁侧那株桃花树……他落在枝头,脚下点颤几下,那桃花纷纷落,随风而飘,在许青珂侧头看来的时候……桃花飞舞过她的周身,也有一朵落在她的眉心,落解来……
桃花点点醉人意,粉白夭夭乱人心。
是姜信,他如孤傲的飞鹰站在枝头,俯看着逃之夭夭般的许青珂。
“小许,这世上再无人能比我给你更多的花儿了~~”
“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众人早已乱,姜信?竟是廷狱出身的姜信!这个如今风头正劲的蜀王手中利器,竟这么公然示好许青珂?
不,这两人必然关系匪浅!
第61章 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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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姜大人已经被摈除在调查组之外了, 所以敢这般肆意。”许青珂在看到这姜信忽然“乱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猜测。
她不可能愿意跟这个人牵扯上什么关系。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于是轻描淡写就开了口。
“是啊,我认识你, 很多人都知道,也查得出来, 咱们可是能一起吃板栗的好朋友,所以啊,关于通州的那个案子我是不会插手的, 不过我会时刻关注的~~”
这人好生不要脸, 明明是抢了板栗……
许青珂淡漠:“姜大人心怀正义, 满腹慈心,是官员楷模, 多谢关心”
好敷衍的称赞。
姜信:“不用谢, 谁让我喜欢你呢。”
许青珂顿时皱眉,而所有人哗然动乱,饶是景萱也是一怔。
喜欢?这姜信竟是……
“姜大人, 许兄如今已是麻烦缠身, 你这般……”谢临云开口, 却看到姜信笑了。
笑得肆意张狂。
“我喜欢便是我的事情,许青珂若是觉得这是她的麻烦, 那倒是好事了~~”他脚下一点, 掠闪在屋檐之上, 须臾便是不见了。
留下后头许多人的吵闹。
许青珂皱了好一会的眉头。
这姜信到底是在帮她, 还是在害她?
抑或在放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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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个便是姜信?”那恣意的女子问旁边的人。
“是的, 殿下。”
女子顿时嘘了一声,怒瞪这个随从,“不是说好了……”
随从等人顿时无奈,只能提醒:“殿下,下面队伍开始继续走了。”
女子忙转头,便看到许青珂等人往前去,前头都是高门大宅,她自是认得的。
“哦,这里我知道,便是阁老大臣们的居住地,游街快完咯?”
自然是完了,状元郎的府邸都要到了。
“不过那一栋是谁家的,我瞧着园子里桃花好多。”女子翘首看着前头那大宅门,不同于言家新贵,这座府邸仿佛坐落了许久许久,占了风云荟萃之中心,沉淀了岁月的痕迹,浓郁了时间的酿醉。
但那醉是苦涩还是沉迷,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身后的随从看着那府邸,沉默了好一会儿,“归宁侯,许家。”
“咦?那不是白……”这个肆意的女子惊讶,忽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有些迷惑,最后难过得低下头,不再说话。
“外面是怎么了?”归宁侯府之中,有一个老者拄着拐杖瞧着高墙外路过的高旗,那旗是宫廷专用的,一贯是……
“老爷,是科举状元郎游街了……”
“哦,又一届了啊,真快,真快,又好多年了。”
他的眼已经有昏白色了,似乎患上了眼病,也只能看到那高旗,金红金红的,再见不到其他。
很早以前就看不见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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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街之后就是给新科仕子们安排官职的命令很快下来。
该任用的都被任用,唯独新科探花郎被留着了。
很多人都在观望,看到这个结果越发搞不懂对许青珂该摆什么态度,但目前不接触总是没错的。
他们在等廷狱那边的结果出来,结果先传来渊国对烨国出兵且速推破了边防的消息。
烨国大乱,可烨国朝廷似乎不甘放心疆城这条战线,反而压下了消息,且让攻城的军队加大了力度。
疆城,守城大将秦夜站在城墙之上,眼前烨国大军早已兵临城下,攻门木狠狠撞击大门,士兵不断攀爬上来,他手中的刀一刀劈砍一个,热血飞溅,遥望茫茫汹涌而来的烨国大军,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忽然有一种预感——这烨国肯定发生了什么,
这一日若是守住了,来日疆城边上不败!
“言敬棋成了翰林院修撰,翰林院,清贵之地,也不算是埋没他了,可这要往上爬恐怕是极难,就算言士郎这次没被君上警告,君上也不会让言家出两个权臣。”
钟元这些官场老油条心里有底儿,看言敬棋的态度就比较端正,可对许青珂,本该不太注意这个寒门出身的白衣,充其量在意她身后藏着的通州动乱案,可也没太大的政治意义,为何还要如此在意?
御史之争中赢了的左御史大人薛绍到了三皇子霍允彻的跟前,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言士郎已经被父王厌弃了?”霍允彻说这话的时候,妖灵就在旁侧,看到薛绍点头便是挑了眉眼,却没再说什么。
“通州那边的乱贼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跟言士郎牵扯上似的,当时他好像也不在通州那边任职。”
“具体的下官也不太清楚,但听说当时言士郎任职的是通州长官的上峰知州,主掌包括通州在内的三州司法兵部之事,而且这言士郎跟当时担任通州长官的陈冶还是同窗关系……”
其中怕是有些门道啊,这通州乱贼案当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薛绍退下后,霍允彻看向妖灵,后者微微一笑,“君上最近对他颇为冷淡,怕是也有什么把柄被君上察觉到了,厌恶了,他才转而投靠殿下您这边,不过殿下您最近在拉拢言士郎,他恐怕也想落井下石,否则有言士郎在,您底下的功臣能人轮不到他排位前面。”
霍允彻冷笑:“一个屁股都没擦干净又被斩断了徐世德这些羽翼的御史于我可没什么大用,不过日后在做文章方面倒是没有比这御史大人更称手能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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