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们掉下去了,也要射出那一箭。
箭是瞄着许青珂的,但抱着她的人挡住了。
许青珂只做了一件事,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将身体逆反,反在这个人上面。
因为知道推不开他,所以只能这么做。
他是错愕的。
但那箭力道太大,能连连穿破两人的身体。
只是方向被躲开了,没能瞄准脑袋,只中了两人的肩头。
干脆利落得洞穿。
很快两人就坠入底下看不见影子。
悬崖边上的人挑了眉,转头看了下天色,不能再耽搁了,他随手将身边的疯马一掌拍死,吹了小哨子,提醒下属离开。
北琛未必要死,因为晋国已经有一个重要人物死了。
姜信……也不知是何人物。
但死了就行了。
北琛会愤怒,晋国会愤怒。
他上了塞思黑,拉了缰绳的时候,不知为何转身看了一眼那悬崖,若有所思一瞬。
说了从刺杀开始唯一的一句话。
“可惜了。”
——————
落入水中的时候,许青珂是能感觉到的,
这么多年了,第二次有这种坠入深渊而不能自己的感觉。
水,许多的水,她却总记着那团火,烧不尽的火。
还有一个人,这是第二个在水中捞着她往上的人。
她被抱出水面,到了岸边被放了下来,地上是草地,有草的清香。
她仰面看着上头峡谷缝隙里的一线阳光,但更多看到的是葱翠欲滴的山林。
“真是走运,谁能想到深不见底的峡谷深渊是丛林湖泊,也好在在掉的地方正对着湖泊。”
但也很凶险,因为拦住他们的还有湖泊上方山壁上陡峭生长的树木,树叶跟树梢纵横,失去平衡的时候纵然有再高的武功也难以施展。
两人只能在这些树木之中险险避开。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一直护着另一人。
救她的人脸上的面具被树枝撕裂的,索性撕裂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姜信的脸。
但这人是带着两层人~皮面具的。
两层面具护住了他的脸。
他蹲下身,按住了要起身的许青珂,将她按在了地上。
许青珂抬头看他。
她躺在地上,他居高临下。
“许青珂,你的肩膀受伤了。”
许青珂没法对一个救她性命的人如何冷眼相对,只能嗯了一声,“你放开吧,我身上有药。”
他果然听话放开了,却自顾自掏进了她的袖子,衣袍宽大,袖子也宽,他伸手进去。
许青珂眉梢动了动,盯着她。
“虚弱成这样,动一动都要你一条命似的,还是我动吧。”
“药在我袖子内囊内。”
不在我手臂上。
“是吗?我不小心摸错了……”
姜信是真的摸错了,他的手有些抖,许青珂也感觉到了。
“箭上有毒。”
姜信嗯了一声,“所以得赶紧处理伤口,不然毒血加剧,你我都得再死第二次,但箭先入进了你的血肉,你的毒更重……“
他说着找到了解毒丹,给她跟自己各自喂了一颗。
“本来我也有解毒丹,但既然你说了,那就用你的,我信你的眼光,若是效果不好,你得对我负责任……”
许青珂不理他,只说:“我处理我自己的,你管自己去吧,莫耽搁……”。
但姜信的手已经落在她衣领上,目光触上许青珂,他眯起眼。
“但凡你能自己动手,我可跪下来叫你爷爷,若是不能,就别逞强,是一如既往聪明还是犯蠢,你自己选择。”
他太相信许青珂是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的人。
这个注定短寿的人,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
他懂这种眼神。
许青珂眸色深不见底,长长的睫毛颤了下。
“麻烦你了。”
她这身体啊……的确不能动了。
她思虑周全,有所割舍,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所以她没有扭捏。
于是姜信吸了一口气直接拉开了她的衣领,拉到圆润却又如刀削完美的肩头下面一寸,裹胸露出了大半边,锁骨完全袒露。
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发丝紊乱,抿着唇,闭着眼,却有种凌乱脆弱的美。
她一贯是极美的。
但撕了衣服才是女人的美。
姜信却只看向那鲜血淋漓的肩头,他运转内力配合解毒丹将毒血逼出,撕下了身上的布料洗净后擦拭她的伤口。
正面好了将许青珂搂起将她板到背面,她被搂起来的时候,浑身柔弱无骨,身体似冰凉,呼吸就在耳边,香气萦绕。
呼吸很稳。
哪怕这番恐怖的生死变故,她却越发冷静了,冷静得让他不能多说什么来逗弄他。
他仿佛领会到了这个人如磐石如冰川冷酷的心境。
救她又如何,她依旧如此。
他于是不再说话,正要去擦肩膀那伤口,却忽然脸色大变。
“你后面受伤为何不说?”他的声音比之前高了一下,却又像是更隐忍了,其实难忍自己的过错,掉下来的时候,那些树杈诸多,他还是没能护她周全。
也是,他不还是让她坠入这峡谷了。
他手指又抖了下。
眼里满是乱流。
“你都受伤了,我受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何况只是外伤,不碍事。”许青珂被及时逼出了毒血,但她眉头却还放不开,倒是十分冷静。
“不必浪费时间,我身上的毒已经逼出,解毒丹未必能解所有的毒,后发力很大,首要是你身上的毒也必须早点解……”许青珂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本来只扯到肩头的衣服被完整拉到了腰部,后背完完全全□□在姜信面前。
一片冰凉。
她感觉如芒刺在背,好像过去已被另一个人窥伺到。
姜信难以置信得看着眼前肩膀以下纤细单薄的背脊上有密密麻麻的伤口疤痕,最初最明显的一条是落下来的时候被树杈划开的,从肩头到腰部,一条斜纵横,血肉翻绽,但他想这条伤口是肯定不及她后背其余伤口的。
一条一条,很多年,或者近些年的。
有些结疤,有些已经有新肉新皮,但那浅浅的颜色终究是留在了她的身上,像是缠绕她一生的毒蛇。
从前占她便宜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会她身上隐着这样的……
刚刚是偶然一瞥猛然察觉到才忍不住……
鞭刑。
惨无人道的鞭刑。
第152章 疗伤
他没有犹豫,处理那条新伤口, 指尖也尽量不去那些旧伤口, 只是他没有沉默:“这是蜀国血牙的专属荆棘鞭, 鞭子上有九十九个小勾牙,甩在人身上的时候可以刺皮勾肉,一小块一小块,几鞭子下去后背的血肉去了一大片……许青珂……”
他想问后面一句话,却又知道自己刚刚那番话已经犯了禁忌。
他后悔, 却又不想收回这番话。
“姜信”
许青珂没有大反应, 她趴在那儿,任由自己的后背没有任何遮掩。
就是声音有些微弱, 轻柔, 却又清冽。
“你想得到我。”
多冷静的五个字。
姜信没有否认,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但对我了解太多,并无益于你所想。”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对她无比了解或者理解就交纳自己身心的女人。
她的心里藏了太多,她脑子里也谋划着很多,却没有一件是关乎情爱的。
自然也无关他。
他该说些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忽然低头, 唇落在了她的肩头。
许青珂错愕的时候, 对方开口:“假如你说的是对的,你现在跟弱鸡似的,我占你便宜不是应该理所应当的吗?我这么喜欢你,必然不能让你犯错。”
所以他亲了。
许青珂是何等强大的心性, 愣是被这人弄得什么法子都没有了,便是不语。
冷漠是这个人的一大利器,多数人都受不了她的冷漠,尤其是渴望亲近她的人。
“你是想故意装冷漠让我失去兴趣吗?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说完他又亲了一口,还亲在旧伤口上。
许青珂终于忍不住了,压低了声音,有些恼怒:“姜信!”
“诶,我在呢~”姜信回得轻佻!且不等许青珂说什么就问她:“你伤口多,没有包扎的衣物,我看你这后背的布条不错,干净、布料也好,可以拿来用用吗?”
布条吗?
那是裹胸!
许青珂呼吸浮沉了两个来回,才淡淡道:“不用了,用我自己的衣物就好了。”
特有距离感,还用你自己的衣服就好……
“这裹胸不是你自己的?难道是我的?”
姜信骨子里就有一股邪性,闻言颇为冷淡说:“那恐怕是来不及了,这布条已经被那树枝划开了。”
许青珂更冷漠:“我可以重绑,不用……”
姜信:“那就更来不及了,我已经解开了。”
论受伤后手无缚鸡之力又遇上一个对自己有色心又有色胆的贼子该如何发挥才智解决危机?
许青珂可以严词让对方停手,也可以用言语蛊惑对方,甚至可以……但她终究没说话。
正在解后背裹胸的姜信停手了,“你你怎么不说话啊?”
难道生气了?他就是心理气不过。
“我杀你几次,你救我几次,于情理是我对不起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吧,但如此后,你我一笔勾销,日后别再牵扯。”
许青珂阖着眼,像是说着平淡的事儿,而非将自己的身体白白赠与他人。
姜信手指顿了下,没说话,但拉了许青珂的腰肢,稍稍抬起,本就解开的裹胸自然一圈一圈散开,许青珂终究是有些不自在正要横过手臂格挡胸口柔软,外袍却递到了前头,垫在了身下。
她一愣。
“真以为我丧心病狂呢?也不瞧瞧你这身上伤是伤疤是疤的,我才下不了口……”
已经亲了两口的某人义正言辞,许青珂再次沉默。
这个人……她没有怼的**。
皮厚,怼不上劲儿。
——————
虽言辞上一直占许青珂便宜,也亲了两口,却把许青珂的伤处理得十分小心翼翼,清洗上药包扎,中间许青珂甚至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包扎好了,外袍简单披上,许青珂却好像已经体力不支昏睡了。
“累我个半死,自己跟猪一样,还一副我不用你管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嘴里吐槽,却不肯收回落在那俏脸上的目光,忽贼兮兮看了下周围,然后好像采花贼似的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不管虚弱还是不虚弱,这个人的唇总是那般柔软,蕴含惑人的香气,让人欲罢不能。
吻完后,他绷不住脸上的笑,喜滋滋的:“这种事儿果然得自己来。”
再次占完便宜,他却也乏力了,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呼吸都不太稳。
“果然是妖精啊,亲一下就吸走了我的精气……”
他拿起刀来想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却发现毒已经太深了,手指都没了力气,匕首落地,一种眩晕跟恶心感翻涌上来,眼前视线有些昏沉。
这样的无力中,他却看到了刚刚被他占完便宜的人睁开眼。
她并未昏睡啊。
尴尬吗?姜信的尴尬跟悻悻在许青珂面无表情拿起那把匕首的时候全数淡去。
她要杀他?
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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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被找到了,原是追捕猎物跟大队分散了,他知晓蜀王被刺杀而自己不在场,当时思虑转了好机会,心中隐隐有不好预感。
没多久,北琛被找到了,然他却满腹戾气,大声斥责蜀国,只因他被刺杀了。
可真正的原因是姜信跟许青珂掉下去了。
前者自然不能说,直说一个护卫跟许大人掉下去。
众人以为他的愤怒来自于自己被刺杀,不过许青珂掉下去了?
朝廷震动,一时悲的人有,喜的人也有。
谢临云更是站不住脚,脸色煞白煞白的,霍允延眉头紧锁,一时也没去安慰身边吓哭的九皇子。
至于云妃跟三皇子这些人心中暗喜就不说。
但蜀王震怒,景霄这逆贼不仅完好无损还有了救驾之功,反是他的左膀右臂给人暗害掉进了峡谷里,蜀王一时觉得自己再次陷于一种危险的境地,恼怒之下也是不甘,于是要派人下峡谷彻查,这正是北琛所想,两人难得同一战线,于是上千军人被派往峡谷之下……
秦笙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她当时没能捏住茶杯,愣是在众多官妇的面前失了态。
许念悠忍不住看她,暗道这个蜀国第一美人果然痴心暗附给许青珂了?
后头许家人说话的时候,因也跟自家无关紧要,他们多是唏嘘跟猜疑,她的父母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只是许念胥看了他们一眼,“隔墙有耳,伯父伯母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转身出了帐。
“这人真是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若不是他母亲是……悠儿,等你入了宫,且还看他嚣张”
许念悠不说话,有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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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掉下去了?当时跟北琛一起?”景霄当时是狐疑的,他虽设计了饿狼追赶许青珂,让她陷入另一拨人的刺杀范围,却没想过她是这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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