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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炉里还有炼了一半的药，只需要这么放下去，再过几个月就能练好了。素问道靠在边上都能够闻到其中散发出来的隐隐的药香。丹炉的边上还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上的那局棋才下了一半。这情况看起来，就像是主人临时外出，忘记了收拾一般。
手指遮住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沾了满手。
她还记得当初鷇音子说这炉子的药练好以后要送给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却只是全不在意的腻在父亲怀里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丹炉要做得这么大。
那时候父亲是怎么回答的呢？想不起来了。
那便干脆不想吧。
也永远都想不起来了。因为她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很难过。但是……不能在娘亲面前哭了。”素问道低声的和自己说着，“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任性的胡来了。娘亲也很难过，我哭的话，娘亲也会难过的。”
素问道想起苏烟染系在衣带上的那块缀着罗缨的玉佩，又想起来那玉佩的辗转来回。先是被鷇音子送给苏烟染，然后又被苏烟染系上罗缨送还给了鷇音子，最后在鷇音子身死的现在，又回到了苏烟染的手中，连天火都没有能够烧去。
想起往事，素问道便又想起了那几天窝在鷇音子怀里跟着念的诗。她低声的念了出来：“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后面的一句是什么呢？哦，是了，是——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他们谁都知道，却又谁都不说。就这么沉默的干耗下去，一直到其中一人都不在了，剩下的那个人，也还是什么都不说。
“爹亲。”素问道说，“你这样死去……到底值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写死扣子以后留言突然就多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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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出自定情诗，古代有个风俗，如果一个女孩子喜欢某个人，就会给他的玉佩系上罗缨
并不清楚情况的问道完全脑补错了方向。
问道终于长大了……终于能够转换视角了
☆、花醉三千客
话虽如此，但素问道知道，鷇音子当然是觉得十分值得的。
不然他也不会去做，甚至为此而死。
“我输了，爹亲。”素问道最后在离开罗浮山之前这样说，“你总是比我想象的更加的坚定……狠心也是。”
但就算是你让我这么难过，我还是没办法讨厌你。
谁让……你对我这么好。
素问道努力的让自己不要沉浸在失去的悲伤之中，在苏烟染要带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拒绝，只是有点疑惑：“娘亲，我们要去哪里？”
“道真。”苏烟染答道，“一位长辈出关了。这是老师告诉我的，老师还同我说，她为你铸了一柄剑。”她看向素问道，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你也许知道她。我那位长辈的名号，乃是月夜花朝。”
“哎？”素问道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嗓子里染着的都是疑惑，脸上的表情也是茫然的。“娘亲。”她问，“您说的月夜花朝——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那个月夜花朝吗？”
苏烟染：“如你所想一般。”
于是素问道便捂着嘴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很可爱的眨了眨眼睛，面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月夜花朝的名声，素问道当然是知道的。鷇音子给女儿上课的时候没少给她科普苦境名人这方面的知识，像是云中君这种声名远播的大好人自然是必知的，月夜花朝叶望舒也在这个范围里，不过她出名的理由不是因为德行。
而是脸。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叶望舒都是好事者弄出来的各种美人排行榜上不变的榜首，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全部合在一起排个长队的话完全能够从苦境道真排到道境玄宗。虽说在铸术一道上叶望舒也是少有的好手，剑法更是超群——
但总的来说，最盛的大概还是她身上那个被某个好事者冠上的“苦境第一美人”的名号。
如果说在没见到人之前素问道还在疑惑为什么叶望舒身上有钱喜欢一掷千金铸术高超剑法超绝这么多优点都会被无视，世人传言之中最先提到的永远是她的容貌。那么在见过面之后，素问道就明白了。
叶望舒的长相……实在是太犯规了。
那是非常适合一见钟情的容貌——非常的美，素问道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
春花没有她来的娇美，秋月没有她来的动人，霜雪没有她来的剔透，美玉也没有她来的高洁。饶是她脸色苍白犹带病容，也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即便她一身金衣，也无损半点飘渺仙姿。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所有的言辞都无法形容出第一眼的感受。
如果是这样的美人的话，素问道觉得祸国殃民……还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小姑娘怔愣的模样实在可爱，叶望舒掩嘴轻笑了一声，而后道：“窈兮，这就是问道吗？”
“嗯。”美色当前，苏烟染依旧神色如常。这也是没办法的时候，毕竟苏烟染打小就看习惯了亲娘的颜值，叶望舒虽美，但在客观颜值这方面同苏见霜也没什么差距。虽不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但在最开始的惊艳过后，也无法有太多的沉迷了。
“一转眼，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呀。”叶望舒轻咳了几声，然后才继续往下说，“之前越歌已经同我说过问道的事情了。看起来，窈兮你是打算带着问道回去玄宗了？”
苏烟染道：“的确是有这个打算。我一人之力，现今已经无法教导问道了。”
“你给问道选得老师，是见霜呢，还是道宗主呢？”
“教导一事耗时日久，又实在繁琐。娘亲这些年都在闭关，我也不好打扰。爹亲主持玄宗，平日里也是多有忙碌，还要处理门中的各种琐事给后辈上课，我到时候带着问道去听听、问些问题便也罢了。”苏烟染说道，“我想要去找苍师兄呢。”苏烟染熟悉的人里面，有闲还有本事的，就他最合适了。
叶望舒：“苍……？的确是不错的人选。”她拿帕子掩着嘴角，慢慢的擦去那一点血迹，注意到苏烟染忧虑的目光，浅笑着解释道：“无事的，都是老毛病了，撑撑也就过去了。莫要担心。”
被这么一通安慰，苏烟染原本一肚子的话倒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顺势将女儿推出去好趁机思考问题。叶望舒和素问道也算是相谈甚欢，叶望舒觉得这后辈实在是又乖巧又可爱，素问道也觉得这位前辈既博学多识又长得好看，互相之间好感简直一路不停的往上涨。等到苏烟染出言说话的时候，叶望舒已经快要把素问道当亲闺女看了。
“姨母可愿前往玄宗小住？”叶望舒道，“娘亲也很想您。”
叶望舒笑言道：“刚才不还在说你娘经常闭关吗？”
“这是爹亲说的。”苏烟染面不改色的推卸责任，继续关注重点，“对窈兮的提议，您意下如何？”
“还是罢了吧。”叶望舒拒绝道，“我也不瞒你，窈兮。我门下有一弟子，你也见过他。之前他参与了破天一事，如今已经是身在江湖，我知晓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一时之间并不能够随我回山。然江湖险恶，风波众多，他在外面打滚，我这个当师尊的，自然也要照看一二，方才能够放心。”
“过段时间，我再登门做客，难道玄宗还会将我拒之门外吗？”说到最后，叶望舒竟然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苏烟染道：“自然不会。您与娘亲乃是多年至交，情同姐妹，不论您何时来到，我们都十分欢迎。”
“这我自然知晓。”叶望舒干脆利落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好啦，说的太开心，我都险些忘了今天的正事。”衣袖轻拂，桌上便出现了一个剑匣。叶望舒伸手打开，露出里面放着的一把冰蓝色的纤细长剑来，示意素问道伸手去拿。
素问道乖乖照办，长剑握在手中，下意识的将剑身拔出了剑鞘。霎时，寒气四溢，周遭竟有薄冰寸寸凝结。
寒气陡然加重，叶望舒的脸色不免的苍白了几分。苏烟染心知她乃是九阴绝脉之身，虽说这体质惯出天赋绝世的美人，但畏寒也是出了名的，当即便出手制住了冻气的弥漫，转而仿佛不经意的握住了叶望舒的手腕。“这便是您这些年新铸的剑吗？果然是少见的神兵。”
“此剑名为碎玉乱琼，不过是闭关的时候闲着没事干的拙作罢了，可当不起你的这称赞。”叶望舒轻笑道，“你也莫要奇怪为何此剑性寒，材料都是玥珂出的，你也知道，玥珂那边的东西都是这样子，铸造出来的剑自然也是如此。”
苏烟染柔声道：“我自然明白。”
你们都对我很好，娘亲生我，老师义母和姨母你则是养我教我。你们都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爱护着我，在我失去问道的时候你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我。问道是怎么回来的，你们又为何早早的准备了礼物……这些，我都能猜到。
我是被爱着的。
这一点无需言明我也知晓，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永远也不会走入歧途。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珠算考试……我恨打算盘……以后我一定要写一个出场就死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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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痛恨自己的拖延症……原来我是打算这一张就跳到玄宗的……
最后结尾的时候刷了把亲情。我知道你们看不懂，因为这是“岚烟散尽百态清”那篇的设定……写出来我就后悔了。但是删了更麻烦。
做好以后在新坑看到熟悉的情节的准备吧，下次开坑写烟染的时候我觉得我都能直接照搬这里的了
月夜花朝，是指美好的时光和景物。出自《旧唐书·罗威传》
望舒的诗号是：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第一句是说她有钱，豪富结交三千食客，当然也有人理解偏差说她长得美，后面三句都是说她剑法好
☆、往事一道知
素问道开开心心的找了个空地跑去试剑了，邀请失败的苏烟染和叶望舒坐着聊天，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坐而论道。
叶望舒天纵奇才，苏烟染少而聪慧，两人都是天赋上佳又不缺少教育资源之辈，聊起来也是颇有意趣。只是两人还没聊多久，便同时感到了山上某处传来的躁动剑气。
对视一眼，苏烟染首先开口道：“是问道……和倦师兄。”苏见霜和叶望舒关系好，连带着她们的弟子之间也能互称师兄弟。虽说平日里见到倦收天的时候苏烟染都是以北芳秀称呼，关系并算不上有多近，但是现在在长辈面前……还是喊得近点吧。
“阿倦的确是有说今天要过来……事情太多，我都给忘了。”叶望舒按了按额头，猜测道，“看起来也不是很激烈，想来只是普通的切磋。”
苏烟染想了想，道：“倦师兄剑法高超，想来是看到了问道在试剑，指点一二吧。”
她的猜测完全成立。
事实便是如此，等到切磋（指点）完毕的两人回来以后，说法也无不同。
素问道表现的和倦收天相处的很不错的样子，苏烟染以为这是由于两人都习剑醉心剑道的缘故，素问道也不曾否认。
只是因为倦收天曾经和鷇音子共事过所以对他有着先天性好感这种理由自己知道就好了，素问道一点都不想说出来，弄得她跟还没长大的小女孩子一样。同时这也是顾忌苏烟染的情绪，素问道每每看到苏烟染衣带上系着的那枚玉佩就觉得满心的都是纠结抑郁。
但这心情也只是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罢了，也只能自己知道。
不明当年内情也一直不听外界传言的素问道一直到许久之后还是以为鷇音子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母是真心相爱的，她这念头实在是太坚定，苏烟染懒得纠正，局外人则是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便一直都这么的认为了下去，一直到在玄宗进修完毕自己独自出行前往罗浮山故地重游的时候，她也还是这么认为。
素还真：脸好痛……
素还真原本只是偶然一时起了情怀来罗浮山上走走，却恰巧遇到了同样来故地重游的素问道。和她娘一样没穿道袍反而穿着条红裙子的小姑娘站在丹炉边上看过来，好看的眼睛里都是防备。
只一眼，素还真便知道，这是他的女儿。鷇音子模糊记忆之中的那个续命。
素问道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并坚持亲爹是鷇音子。
素还真：……
就算是被自己的化体挖了墙角，但清香白莲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现在果然还是高兴更多一点。
失而复得总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见面不识也好，被化体挖了墙角也好，一切的一切，总也好过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这是他的女儿，曾经她死去了，素还真还记得当年自己抱着已经冰冷的小小尸体的心情，当哥哥的续缘也在一边大声的嚎哭，像是知道自己失去了妹妹。但如今——他的女儿，正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纵然面上神色不愉，整个人却都是生气勃勃的。
“你能活过来，吾便很欢喜了。”他也不勉强素问道一定要接受自己这个父亲，只也是难免叹息一番。
素问道并不领情，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自称是你爹，这事情防谁身上都没法高兴起来，何况素问道这种一直坚持自己亲爹另有其人的。并不想要面对那种莫名的慈爱视线，素问道决定先走一步，去外面走走再说。
然后这一走……等她这次短暂的出行结束以后，回到玄宗的时候，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娘亲……这是三日月。”素问道和苏烟染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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