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陈郄的还有两个,木行周觉得怎么看都该看中了身手看着就更矫健的陈九姑才对。
“今日晨间与你说话那一位。”大巫此时脸色有了变化,堪称温柔。
然而木行周的心情此刻活像日了狗,想着你一个三十多的老男人,哪来的脸问人家十五六的小姑娘可曾婚配,老牛吃嫩草也不是这么个吃法。
好在陈郄还真有过一门婚事,木行周就笑着道:“中原婚嫁极早,我这妹妹在去年夏日间就出嫁了,这回也是回娘家来,随着哥哥们一道出门游玩。”
木行周觉得,大巫一辈子没出过这大山,对中原也不会有多了解,这话他说了,对方也只有信的份儿。
可惜大巫听了,倒是轻声问,“是么,她丈夫为何没有跟着一道。”
木行周觉得大巫这眼睛有点瞎,就是不喜欢身手好的,就是喜欢柔弱一点的,也没道理喜欢一个头上有疤的姑娘才是。
现在南大人要问陈郄的夫君如何,木行周也只能继续胡乱编下去,“她夫君比她大两岁,长得风度翩翩,再是匹配不过,因家里的生意,这才没机会前来相陪。”
所以您老打哪来的回哪去,就别在这问东问西了,问了也白问,木行周在心里叫着。
说起来,蛮人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木行周还真怕这大巫听不进人话就开抢,就想着等着有机会定要让陈郄躲着人一些。
心里才在这么想,木行周一抬头就见着陈郄竟是跟着人在往这里面走,就忍不住脸色难看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没有这么倒霉的,木行周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与规矩了,连忙挤出了一个笑来,起身就往前走,跟陈郄打招呼,“妹妹怎么出来了,是有什么事?”
顺带着,就对陈郄挤眼,让她没事儿赶紧回去。
奈何陈郄跟他是没有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神通,见着木行周在那挤眼睛,又有之前的话知道有异,还是嘴巴贱了一回,“木哥哥这是眼睛长针眼了?”
木行周被木哥哥三个字叫得差点闪了腰,把手搭在陈郄肩上,“你有什么事叫人出来给哥哥说一声就是,再不行寻了你嫂子去,何必亲自出来?”
陈郄却是越过木行周的脑袋,仔细打量起在后面竹椅上坐着的大巫来。
木行周心里跟着了火似的,赶紧把人往外推,“姑奶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这会儿你好奇什么呢。”
一向懂事的人不懂事起来,木行周此刻好想哭一哭。
奈何木行周想把人叫走,陈郄却不想走,身体一闪,就钻到了木行周的背后,然后跟着起身往前来的大巫远远的面对面对上了。
陈郄的审美向来只在小白脸上,对于一看就身手矫健,身材唬人,气质不错的大巫,也只能给出这是个差不多能看的大叔这么个评价来。
不过这大巫笑起来的模样倒也不错,陈郄琢磨着,这人一看就是找自己有事,刚好自己对这人也有点兴趣,倒是可以勾搭勾搭。
勾搭勾搭这四个字才从脑子里闪出来,陈郄的直觉就让她的身体往后猛退了两步,身后才转过身来的木行周被陈郄这大力一撞,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也往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在陈郄连退两步的下一瞬,之前脚尖挨着的地面上,已经插着了一柄手柄处还有些颤巍巍的刀。
刀身没入地面少说有两三寸,可见丢刀子出来的人力道有多暴力。
陈郄躲闪得快,此刻也忍不住摸了一把额头,上面正往下淌着冷汗。
拿出手帕擦了脸上的冷汗,陈郄才开始打量眼前的刀。
同时被这一把刀挡住脚步的大巫,也在打量着面前的武器。
这刀对陈郄而言,十分熟悉,看明白之后,陈郄把手帕一收,上前一使力把刀拔了出来,瞧着闪亮的刀身,抖了抖衣袖,露出胳膊出来朝着刀锋上刮了刮。
刀是好刀,吹毛可断,陈郄把手臂上的汗毛吹开,把这武器在手里转了转,连看都不看的,就朝着这刀来的方向砸了回去。
身后的木行周目瞪口呆的看着陈郄这举动,然后好似听得刀尖入木,伴随着抖动的嗡嗡声。
再僵硬着脖子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得刘喜玉一动不动站立在那,而那把刀应该是从他耳边而过,插在他跟无为之间,离耳朵约莫也就两三寸的模样。
看起来无为也是惊呆了的,木行周一下子觉得僵硬的骨头软化了下来,整个人也就像活了一般,越过陈郄上前跟站在那没动的大巫致歉,“他们兄妹一向如此,让大巫见笑了。”
陈郄听不懂木行周的话,只是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就决定不搭理这两人了,而是转身就走。
木行周都不知道陈郄来是为了什么,这会儿又为了什么走,就觉得刚才刘喜玉那一刀有点吓人,陈郄那一刀就更吓人了。
像是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谁也插不进去。
大巫对木行周的致歉没在意,只是又笑了起来,“有趣。”
木行周就觉得,这个大巫也有些神叨叨的,不像蛮人更像是那些心思深沉的中原人,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自己还得跟对方多说些话,好打消对方的念头,“她就是那样了,心情一不好,总有人得遭殃,运气好的没事儿,运气不好的就缺胳膊缺腿了。”所以您老就别来凑热闹了。
陈郄就这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塑造成了穷凶极恶的模样。
刘喜玉在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无为先反应过来,把刀子抽了下来,还给了另一边站着的护卫。
那护卫也是一身冷汗的接过自己的刀,之前冯土司请自家小公爷说是有事相商,他便带着十多人守在门外。
哪知道自家小公爷一出门,看见陈姑娘那浑身的气场就一冷,抽出自己腰间的刀就砸了过去。
这是指着人砸的,那一刻护卫的呼吸都停了,一直到陈郄机灵的躲过,才好似回魂了一回。
再然后更吓人的就来了,陈郄反手一丢,竟是朝着自家小公爷而来。
护卫的第一反应是张嘴喊保护公爷,可那刀太快,他喉咙像是透了风一般张开嘴也出不了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刀从小公爷的耳边而过,擦在身后的木柱子上。
真是见了鬼,护卫摸着自己腰间的刀,才觉得自己算是彻底安全过来,但也不敢多问刘喜玉半个字。
最后还是无为问道:“主子,天要黑了。”
也只有在这一刻,无为觉得自己对自己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不明白的,所以只能尽量的按照以往的来,等着他们回去了,该吃饭的吃饭,该洗漱的洗漱。
然后等着自家小公爷睡了过去,他再去找陈郄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刀剑无眼,这种事情就怕有个万一,偏生他还不知道陈郄如何惹了自家小公爷生那么大的气,这事儿要不弄清楚,他都能睡不着觉。
刘喜玉的脚动了,在从大巫的身边错过之时,看了大巫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相比起刘喜玉的紧张,大巫较为好整以暇,看着刘喜玉的眼神都带着一种似乎了然的笑意,“真是有趣。”
“装神弄鬼。”刘喜玉吐出这个四个字来,
两人都不知道彼此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都知道约莫不是什么好话。
路过木行周,刘喜玉倒是心情极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种亲近太难得,本是安慰木行周的本意,在木行周这就变成更加让人提心吊胆了,暗想自己被这一拍就怕要少活好几天。
陈郄冷着脸回院子,陈九姑正好带着傅家表妹在活动筋骨。
见陈郄这么快回来,陈九姑就好奇道:“那大巫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陈郄脸上带了点笑意,痞子一样说话,“长得还算过得去,有鼻子有眼的,又不留大胡子,人也打理得精神,看起来不是个蠢货,我瞧着跟姐姐你跟他就挺合适的。”
陈九姑拍了陈郄的背一巴掌,把人拍得生疼,“闲得无事,就会瞎扯,整天胡说八道。怎么,没能说上话?”
陈郄脑子里闪过那飞来的一刀,含含糊糊道:“总有机会的,也不急。”
等着吃完晚饭,无为就找上门来了,一张脸苦得跟苦瓜一样,“我的姑奶奶,今天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那刀多危险啊,一个不小心——”
“没有不小心,要有不小心也不会拿着刀子没事儿到处丢了。”陈郄没好气的打断无为的话。
无为就道:“那你给说说,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出刀子之前,我可没见你们说上半句话!”
简直就是一言不合就送对方一刀,都哪来的德行啊。
陈郄叼了根草在嘴里嚼着,“你觉得大巫这人怎么样?”
话题一下子蹦到这,无为想要答案,就知道只能顺着陈郄的话说下去,“看起来比现在这个土司靠谱。”
年轻力壮不说,行事有章法,这一路都显得十分雍容,又让人捉摸不穿,这可不是谁都有的本事。
陈郄的声音就小了点,“那你说这位新土司几时臣服于大巫?”
无为的眼皮一抽,“姑奶奶,你可说句好吧,你也知道冯土司为什么请我们来。”
陈郄嗯哼一声笑了,“从来请神容易送神难。”
无为就道:“算起来,冯土司也是无路可走,但凡有别的路走,他也不选选择跟大巫合作。”
大多人说什么家国大义,最后为的还是自己,就算冯土司知道自己是在请虎拒狼,但只要他自己保得下命来,能够抢回到点东西,这个险他都得冒。
即便他知道他要不反攻,这个部落还能与大巫抗衡,而他现在只能在大巫手下挣扎,等着困住自己的网渐渐收拢,最后这个叫奉的部落就会消失,而大巫就顺势取代了冯土司。
大局观这种东西,很多时候都是个没用的概念,人的选择往往是从己而非大局。
“当年的大巫变成了现在的许多大巫,当年的蛮王变成了现在的许多土司,分分合合下来,到现在还是分着,可总归要走向合这一步的。杨土司算一个,大巫算一个,后面还会遇见许多。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我有我要做的生意。道长,我们的方向从来都是一致的。”陈郄点着膝盖慢悠悠道。
无为一下子明白过来,终于知道自家小公爷为什么会生气,原来就是因为陈郄要跟大巫勾搭,都有些哭笑不得,“姑奶奶,你不是说都听木老板的么,你又何必插手。大不了日后把这一切交给木老板,我们只管从他手里拿货就是。”
陈郄摇头,“道长啊,生意可不是你说这么做的。”
无为知道自家小公爷生气的缘由之后,对其他的也没了多大兴趣,自己也的确是不懂生意,但还是劝了劝陈郄,“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要有个万一,亏的不还是自己。”
提起这个,陈郄就一肚子气,阴阳怪气道:“哟,道长这意思是,我左脸被打了一巴掌,还给把右脸凑上去打个对称才行?”
无为叫苦,忘了这也是个看着好伺候,其实很难伺候的主了,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姑娘你可是冤枉死我了。我这就回去跟小公爷唠叨唠叨,大家都不能动手,要和平相处才对嘛。”
陈郄送了无为两个字,“滚蛋。”
无为立马就滚了,不过滚之前还是忍不住跟陈郄道:“那大巫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我们能离多远离多远,先帮冯土司把人给撵走了再说,姑奶奶你就别对人家好奇了。再好奇,那也没能长出三头六臂来,都是尘世里的俗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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