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宁西侯世子是明白的,“家里几个管事都忠心于我爹,要说银钱上,我爹也没少过他们,可不是用银子可以收买。”
陈郄点头,大户人家大多如此,“那么这个忠字,世子以为是什么?”
“是什么?”宁西侯世子道。
陈郄顿时有些可怜裴大郎了,这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跟宁西侯世子交好,给人一路擦屁股啊。
“不要利自然就是名了!”陈郄咬牙道。
宁西侯世子不明白,“他们跟着我爹,一个下人,能图什么名?”
“世子啊,”陈郄有些服气了,“你可知名利之上还有一物?”
宁西侯世子到底也不是笨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权势?”
陈郄松了口气,“世子要知道,外头的老百姓,看着是良民自由身,实际上还不如一大家奴?你问他们图什么名?他们图的名就是一个忠字,这个忠字能为他们带来利,也能为他们带来主子的信任,而主子的信任就能予他们权势。就好似朝廷,越得皇帝重视的,手中权势有越重。可他们又是靠什么得到的权势,又是靠什么得到皇帝的重视?”
名与利,宁西侯世子在心中咀嚼,其实道理他都懂,可是,“到底要怎么收买?我手里也没权势啊!”
陈郄有点想哭了,“你动动脑子要死?”
“想不出来嘛。”宁西侯世子无辜道。
陈郄扶额,想着时间也不早了,这又是个教不了的笨蛋,就直接道:“他们跟着你爹,以你爹为尊,你继母跟你在现下都得靠边站。假如你继母要买通他们,会使用什么手段?”
“什么手段?”宁西侯世子睁大了眼。
陈郄挎着脸道:“拿的自然是未来,日后你上位他们有什么好处,而你弟弟上位他们又有什么好处?他们现在忠心你爹,那是你家就你爹是老大,等换个老大了,准确的说是在换老大的时候他们想要哪种老大?”
“有前程的!”宁西侯世子拍手道。
陈郄点了下头,“不过许以未来这种事,还是太远,毕竟你爹还年轻嘛,再生二十个儿子的精力都还有。”
宁西侯世子哈哈一笑,指着陈郄说不出话来。
陈郄可没空跟他扯淡,而是道:“所以,换我要是你继母,就会拿近一些的好处来收拢人,比如把他们的儿女安排在自己身边或者是自己儿女身边,证明自己是真心想要重用他们一家,能保证他们一家日后的富贵。又或者,愿意替他家放了卖身契,让他们一家子带着财富当了良民,到时候科举也好,从军也好,也愿意在其中提拔,这都是前程。”
“等他们把事情办妥了,就算你爹终于舍得心疼你一回,要收拾人,被收拾的也不过是最底下那一层,可拿捏那一层人,会有多难?这世道最重的就是香火,只要拿住他们妻儿,有什么事不成?而不在乎自己妻儿的人,他们也不会用。最后就算是你爹知道是有人的算计,在失去了一个儿子后,为了爵位的传承,他会怎么选?何况你还不如你弟弟多了去了?”陈郄勾着嘴角,将这些可能出现的事情,一个点一个点的点明给了宁西侯世子看。
宁西侯世子的脸色有些不好,任谁这么□□裸的说要这般那般算计你,你还无法回击,心情都不可能好。
“那我当如何?”宁西侯世子有些麻木道。
陈郄自然是想出了应对的法子,才会讲这些说出来,“示弱。”
“示弱?”宁西侯世子看向陈郄。
陈郄点着木质的地面,道:“能跟着你父亲的,必然会是老人,要非身份所限,你叫一声叔叔伯父也不为过。”
事实上宁西侯世子爷因为太败家,常常被亲爹揍,跟着自己亲爹身边的人嘴甜得不得了,倒也真是不管不顾叫某叔、某伯的。
“怎么个示弱法?”宁西侯世子顿时摩拳擦掌起来。
陈郄蹲了半天腿麻了,也跟着盘腿坐下,道:“去哭啊,哪家孩子惹祸了不去找能劝得住要收拾自己人的人?好歹看着你长大,也有些许感情在,把自己哭得越惨越好!”
这个宁西侯世子觉得不难,顿时就笑起来了,“这事儿成!”
这还到哪里哪,陈郄又道:“也得哭自己亲娘死得早,身边没人扶持,这会儿连得用的人都全输出去了。”
连巨门侯世子都在胡说八道段家有夺爵之争,身处段家里管着事的人没道理不知道。
“还有呢?”宁西侯世子道。
陈郄偏头看他,“把他们儿子孙子的,全要到自己身边来,绑票知道不?把人绑在自己这条船上,对人家好点,也别总害人挨打。”
说到这,陈郄又想起一件事儿了,“就这回跟着你去山上的,要有那几家管事的儿子孙子的,全数先打发出去躲着。还有你裴大哥身边的,也全数打发出去,别的你想护也护不着了。”
想来除了这几个人,宁西侯世子身边怕也是别人的眼线,不如借此机会收拾了,也算是个震慑,且还给要拉拢的人留出位置来。
宁西侯世子听了,立即要走,陈郄又道:“还没完,你这会儿先去找裴大人,把我说的给他听,看他觉得合适不合适,要不合适的要改就改。还有,让裴大人暗地里见一见你家的管事,一个是你爹最喜欢用的,一个是掌管家中刑事的。见了人要说什么,做什么,你也不合适知道。”
“成。”宁西侯世子对陈郄并没有太多的信任,然而陈郄让他再去找裴大郎商议一回,就立马让他心里信服了,想着不愧是裴大哥找的人,一看就是好人啊。
宁西侯世子一溜烟跑了,留下陈郄出了口气,“总不能让我四间铺面洗白啊。”
第052章 裴家
裴大郎听了宁西侯世子的话,心里惊讶陈郄想的这般倒是跟自己忧心相合,道:“你放心,早打点好了。”
宁西侯世子爷不问裴大郎找的谁,是怎么说的,只管道谢,“多谢裴大哥。”
裴大郎哼了一声,又道:“女人心眼是小了些,可这小也有小的好处,日后我若有事不在京城之时,你要遇到什么,可暗地里去找她拿主意,我瞧着也是个聪明人,她看着是没什么依仗,我才用了她,可真要出了大事儿,她身后还有傅家跟冯家,也是依仗。”
傅家是陈郄的舅家,陈郄现在要在京城里立足,还靠着傅家这是事实,要真出大事儿,就算陈郄姓陈,也得写出一个傅字,傅家不会看着陈郄不管。
“可冯家跟陈郄不是退婚了?陈家也滚出京城了,怎的两边关系还没完啊?”宁西侯世子惊讶道。
裴大郎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宁西侯世子,“傅家大房回京,三房又重新在京城立足,冯家跟陈郄只会有更好!当初跟王家的婚事,陈郄也并未与王奎圆房,闹不得两家都得重叙婚事!”
宁西侯世子失笑,“哈哈,还不如当初就硬娶了算了!”
裴大郎敲击着桌面,“此一时彼一时,能一样?”
那时候陈郄是处在什么位置,现在又处在什么位置;那时候陈家在哪,现在陈家在哪。这之间的差别大了去了。
牛教三道都知道转角,但宁西侯世子连牛都不如,裴大郎也懒得再教,“你留我这,先吃饱饭了再回去。”
“啊?行。”宁西侯世子没多想,直接答应了。
裴大郎冷笑,“等回去挨打也有点力气,免得半道就被打死了。”
宁西侯世子才发现裴大郎是在挤兑自己,哈哈两声。
裴大郎随即就让人端了饭菜上来,跟宁西侯世子吃了一顿,才把人放回去。
宁西侯世子才走,裴大郎喝了口果汁还没吞下肚子,内院里的管事肖嬷嬷就来了,“小将军,郡主请您去后院一趟。”
肖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年纪比裴大郎母亲还大,裴大郎点了点头,“好,劳烦嬷嬷告诉母亲,我随后就来。”
肖嬷嬷曲膝一礼,转身走了。
裴大郎把果汁喝完,也起身朝着后院而去。
裴大郎的母亲裴夫人出自先帝同父兄晋王府,乃是庶出,不过与一般人家嫡庶相争不同,裴夫人的生母只有一个女儿也没什么跟晋王妃好争的,但两妻妾确实是不太合,也跟争宠没多大干系,纯属是两人八字对不上,一道喝碗粥都能说吵起来。
但等着裴夫人出嫁前,晋王妃还是进宫放赖求着先皇后,如今的太后,给庶女求了一个郡主的身份。
也是晋王虽是长兄,但从来没争过帝位,且还死得早,这一家子就有些得先帝喜爱,不只给两个嫡出的侄儿都给了郡王位,裴夫人这庶出的姑娘也得了郡主位。
裴夫人升位郡主之后,嫁到裴家来,那时候裴将军还只是个小将,谁也想不到会有如今的地位。
不过裴夫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在裴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裴大郎进了自己母亲的屋子,先给自己母亲请安,“儿给母亲请安了。”
裴夫人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坐吧。”
裴大郎坐下了,裴夫人才道:“外面传的消息,我也听到了,你是真打算用陈郄这个姑娘?”
别人不知道这十八间铺子是怎的回事,裴夫人作为裴大郎的母亲没道理不知道。
裴大郎把陈郄给宁西侯世子出了的主意说了出来,“倒是跟儿子想到一处去了,是个聪明人,且还算热心。日后若儿子有力所不及之处,有另外一个人帮扶着,儿子也放心一些。”
“唔。”裴夫人点头,“当初他大舅对你父亲有救命之恩,他大舅唯一放不下的也不过这个外甥,你理当帮扶。”
其实宁西侯世子外家本不弱,其外祖父镇北侯当年乃是守关大将,官至二品,武功不少,颇得先帝看重。
后来老镇北侯战死沙场,不说是当时军情危急,就是老镇北侯续娶的夫人性情柔弱,教养出来的儿女皆不出息,才新婚的镇北侯世子,也就是宁西侯世子的嫡亲舅舅,为了家中门楣不倒,不得不一边接了镇北侯的爵位,一边往边关里去掌控大局。
这一去,就是三年,跟敌人的战事,自然是以本朝胜利而告终,然而新的北镇侯也在最后一战里跟敌方首领同归于尽。
如此,镇北侯府的爵位就落在了继母子的身上。
要说别家为了爵位嫡出庶出,原配子继母子的闹得都跟乌鸡眼儿似的,也唯有镇北侯家,老夫人是继室,却是个没心眼的,心地软得要死,教出的儿女都软得不像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不成器的顶了爵位,也就只有个爵位了,自个儿败家都败得哗啦啦的,后院里乱七八糟得很,也别说给宁西侯世子撑腰。
本原来新晋的镇北侯夫人也算是个厉害角色,要说镇北侯府要她掌家,也不至于此。
奈何老夫人没个成算,旁人看着那新出炉的镇北侯夫人诰命心动不已,几哄着就把自己遭瘟的女儿嫁给了再新的镇北侯。
又一个热腾腾的镇北侯夫人出炉,自然是要跟原来的大嫂□□。
宁西侯世子先大舅母有本事,可也有血性,几次被下面没脸没皮的弟媳挤兑,本跟宁西侯世子舅舅感情好愿意守好镇北侯府的也不愿意守了,本就不是一个娘生的,也不再管他们死活,自个儿干脆回娘家再嫁了。
因嫁的是个文官,这些年一直在外放为官,已经许多年未见,娘家也不再跟镇北侯有往来,就是跟宁西侯世子也不搭理,唯有点面上情。
就裴大郎打听出来,也还是先大舅母还有情义在,每每写信回娘家,要娘家多少看顾着宁西侯世子一点,这才有的面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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