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伟也喘着粗气,他得理一理思绪。一秒钟以后,他果断抓住刘凝波的手跑向电梯,摁了向下的按钮。
酒店大堂灯火通明,零星几个闲人出入,都是醉醺醺、步履跄踉的模样。大堂中间一棵结满花朵的梅树被许多绿色盆栽簇拥着。奢华的布景,绚烂的色调,可是刘凝波无心欣赏。她和方逸伟出了电梯,便直奔前台。身材高挑、制服笔挺的服务员小姐彬彬有礼地弯腰点头,声音轻柔:“请问有什么能为你们服务的?”
刘凝波已经急得说不清话,“快……快帮我查一下,有个男人……女孩喝醉了……”
服务员小姐蹙着眉不解地看着刘凝波。
方逸伟拍拍刘凝波的肩,自己对服务员小姐说道:“麻烦帮我们查一下,刚才一个男人抱了个喝醉的女孩,他们开了哪间房?”
“对不起,不方便透露,我们要保护客人隐私。”服务员小姐还是言语轻柔,笑容标致。
“如果那个女孩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酒店就是包庇强奸罪!”刘凝波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对着服务员小姐吼叫着。
“请你们务必帮忙查一下。”方逸伟再次恳请。
几个服务员小姐笑容隐去,面面相觑,最后看起来最漂亮的那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对不起,刚刚没有你们描述的人过来开房,很抱歉。”
刘凝波简直急疯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猥琐的男人抱着昏睡的月从电梯上去,那看月的表情简直像狐狸看到乌鸦口里的肉,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看到,就在电梯里。”刘凝波急得满脸通红,她浑身都感到燥热。再这么耽误下去,找到月也为时晚了。
“可不可以调监控?”方逸伟问服务员小姐,比起刘凝波,他相对冷静,他想很有可能那个人不是自己亲自来开房,有可能他让同伙开好房,同伙把房卡给他,他拿了房卡就直奔房间去。
刘凝波抖抖索索地看着逸伟,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是不是,没法找到月?”眼泪已经从她眼里绝望地落下来。
方逸伟握了握她的肩,道:“你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方逸伟掏出手机,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拨电话给分管特种行业的林副市长,林副市长兼任本城的公安局长,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好领导。接到方逸伟电话,林副市长先是一惊,以为杨大秘书这么晚挂电话,是大院里头又来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任务,后听逸伟讲了事情大概经过,林副市长也不敷衍,立即给星级酒店老总挂了电话。老总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酒店大堂,和杨柳二人会晤完毕,便直接领着二人去保安室调出监控录像。果有那双咸猪手抱着司徒月出了十二楼电梯,直奔房间。
刘凝波有些缓不过劲,那男人出了电梯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月大抵已经凶多吉少。还是逸伟回神得快,他带着刘凝波和酒店老总、服务员、保安等一众人等直扑十二楼。服务员开了房间,便有浴室里哗啦啦莲蓬头流水的声音传出来,房间里每个灯都打开着,满室通亮,刘凝波不敢迈步,她害怕看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双脚就像灌了铅,沉重得迈不开,眼泪在眼眶里急剧地打着转,她使劲咬着唇。
逸伟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哑着声道:“你先进去看看,我们在外头等。”
越过从门缝里透出浴霸黄光的浴室,刘凝波终于走进了那间房,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她便用手掩住了嘴巴,不忍自己哭出声来。站在门口的人见这情形都缄默着,表情沉重。逸伟知道刘凝波一定看到了不太乐观的景象,于是只能对刘凝波道:“凝波,快帮月穿衣服吧!”
刘凝波这才战栗着走到床前去,月还昏睡着,两颊潮红,并没有痛苦的表情。如果此时此刻,她醒过来,看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酒店里,她一定会用头撞墙。刘凝波抱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帮月穿上。月喝了太多酒,任刘凝波摆弄也没有醒过来。刘凝波倒也不想她醒,此时此景,她若醒来情何以堪啊?
浴室里莲蓬头的水戛然而止,浴室门开启,那家伙已经裹了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悠哉游哉的,忽然见房门洞开,门口站了一堆人,他立马变了脸色。方逸伟上前一步,揪住他裹在胸前的浴巾,拳头扬到半空被刘凝波喝住了。他回头见刘凝波惨白着脸,摇摇晃晃地站立着,声音飘忽,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逸伟,不要为这种人脏了手。”
方逸伟明白刘凝波的心意,他这一拳干下去,他的前程他目前良好的工作状况可能都会受影响,为这种人,是不值得。方逸伟松开那家伙,恨恨地咬着牙。
“要不要报警?”酒店老总问。
“当然要,把这家伙绳之以法。”方逸伟愤愤地说。
“不要!”刘凝波道,笃定的。
逸伟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不能让月丢这个人!一报警,就闹开了,月以后还怎么活?若昭会怎么想?”
“若昭如果爱月,就不会在乎这些。”逸伟很生气,为自己和刘凝波的争执生气。
“你就那么笃定,若昭和你一样不在乎?你可以不在乎我是个离婚的女人,若昭未必就不在乎月的清白。”刘凝波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淌过许多绝望,方逸伟第一次发现对于自己是离婚女人的身份,刘凝波心里有这么深的芥蒂。他不在意的事情,她竟那么在意。他突然明白刘凝波是这样爱他,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是她生命里遇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如果可以,她宁愿和他相识在最懵懂的年纪,一起长大,一起催生爱情。可是,凝波,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不是你的错,是我迟到了而已。这一刻,方逸伟有种把刘凝波拥入怀中的冲动,他想安抚她眼底里浓重的伤。
这时,裹着浴巾的家伙“哎呀”了一声,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争执够了没?老子什么都还没干,你们就已经冲进来了,报警,报什么警?强奸未遂,老子自认倒霉!”
杨柳二人一震,异口同声道:“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快滚,老子心里烦!”
众人一时还没回过神。那家伙又咆哮起来:“再不滚,老子当你们面强奸她!”
逸伟想同他争辩几句,刘凝波制止了他,“月没事就好,先带月回家。”
方逸伟走到床边,抱起月,和刘凝波一起出了房间。向酒店老总道完谢,便离开酒店,打了出租车,径直回八尺门18号去。待安顿完月,两人回房安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逸伟倒头就睡,刘凝波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她的跟前一直回闪着月在酒店里赤身裸体的一幕,半个小时,那男人口口声声说没有对月做出那种事,那么这半个小时他干了些什么?许多不安从刘凝波脚底升起来。她觉得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可是她又找不到答案。
她起身去到月房间,月还在呼呼大睡,天真无邪的面孔像婴孩一样,脸颊上两抹潮红。
刘凝波将散在她额前的短发捋到耳后去,喃喃自语:“月,你今天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事?”她的眼底满是忧伤,十八岁开始认识月,七年了,她们几乎荣辱与共,同仰鼻息。她就像是她的妹妹,或者孩子。对,她就像是她的孩子。
第236章 最后爱情的诀别
白若昭是第一次到向冰儿的家。高中时候,向冰儿过生日会邀请班里的男生女生来家里一起玩,方逸伟当然在邀请的行列。他没有来,不是因为没被邀请,而是班里同学都将他和向冰儿配对,他不高兴。因为同学的闲言闲语,方逸伟还差点要打他。所以有方逸伟的地方,他都避开。现在回头想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幼稚无比的年少时光。
“若昭来了?”向太太端了大碗的冬笋炖铜骨到桌上,满面堆笑,欢喜不已。她穿着家居服,围了围裙,显得腰部很臃肿。女人一旦人老色衰大都是这种体态。
“伯母好!”若昭木讷地问了好。
向太太又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跑到厨房去。向太太从厨房到饭厅来来去去几个回合,午餐便开饭了。向太太手艺的确好,她虽是行长夫人,却煮了一辈子饭。当然,向思明也不是一生出来就是行长,能到今天的位置上,付出过很多努力,从热血肯干的青年到圆滑世故的银行家,吃了多少堑,就长了多少智。向太太自是比不上马如芬,一应家务都有家政保姆,她就贤惠地做好丈夫的贤内助,让丈夫一心一意在事业上打拼。到今天,向家能很有底气地和金家联姻,向太太也是功不可没。所谓军功章上,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向太太卓尔不凡的厨艺在若昭这里全都不济事,一顿饭吃得愣头愣脑的。向思明不禁心里也要犯嘀咕,看起来一表人才的金家少爷怎么每次吃饭都像个愣头青?真不知道女儿看上他哪点。也是,一副好皮囊,一副好家底,就这两点也够向冰儿死心塌地的了,他也不必再挑剔什么。毕竟日子是两个人过的,女儿喜欢就好,他这个当爹的只要祝福就好。
吃完午饭,若昭立即起身告辞,向冰儿以最快的速度拿了手提包跟了出来。
“和我谈谈。”站在玄关处,向冰儿使劲抿着唇,梨涡淡淡地显露出来。她的目光里有一丝阴险的笑,不藏不掩。
若昭一时愣住,旋即点头。他想他也该和向冰儿好好谈谈,他不会娶她,也不想娶她,他必须游说她取消婚礼。他开车载着向冰儿来到桐江边。桐江是个好地方,若是夏季,谈情说爱,会很惬意。只可惜时令是冬,夹江而长的梧桐全都落尽叶子,光秃秃的。不单是时节不对,人也不对,这坐在身边的人艳丽如花却不是他爱的。
“结婚的地点就放在金家自己的酒店,阿姨跟你说了吗?”向冰儿并不看身边的白若昭,她的目光悠悠地投向远处的江面,清凛的江风吹过来,冰凉冰凉的,这座城市终于有了冬的气息。她的嘴角绽着一抹自信的笑,从没有过的自信。从没有哪一个时间是像此刻这样,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确定,身边这个人,白若昭,她的未婚夫,再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而白若昭吞了吞口水,感受到喉咙的干燥和口水下咽时食道的生疼,涩涩地道:“冰儿,一定要结这个婚吗?为了你的幸福,也为了我的幸福,请你放手,好不好?”
冰儿淡淡地笑,嘴角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变成了一抹冷笑,她无意识地冷笑着,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若昭。
“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我很小就懂得的道理,为什么你不懂?”
向冰儿艳丽的面容在白若昭眼里突然变得沧桑,若昭感到不可遏制地悲哀,“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明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过那不幸福的生活呢?结了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得不到丈夫的心,你何苦要这样?”
“为了你爱的人,你不会让我不幸福,为了你爱的人,你一定会让我幸福。”向冰儿把目光从苍茫的江面调回到白若昭身上,她的眼睛就像深山里一泓幽泉,深不见底的阴寒。
白若昭蓦然打了个寒噤。只见向冰儿打开手提袋,从里头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到白若昭手里,淡淡地道:“这是送你的结婚礼物,如果婚礼不能如约举行,那么这个礼物还会到你爸爸和妈妈的手里,这个城市的每个门户网站、每个论坛都会收到这个礼物。”
说着,向冰儿起身,迈着她一贯的婀娜多姿的步伐走远。
看着向冰儿的背影在冬天的暖阳里溶化模糊,白若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一阵冬风吹过,他瑟缩了一下。蓦然觉得手里的这个牛皮纸袋有千斤重。打开纸袋的手有些微微地颤,白若昭觉得胸口沉闷地喘不过气来。牛皮纸袋里是一叠厚厚的照片,照片上女孩赤身裸体,就那么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男人的脸部没有留下正面照片,不是只出现下巴,便是只到脖子处,而那女孩张张照片都是正面特写。男人的手明目张胆地握着女孩的胸部,他的舌头肆无忌惮地添着那小红豆一样的**。女孩没有反应,一滩烂泥一样紧闭着双眼,雪白的面孔和雪白的胴体毫无保留地呈现着,就那么一丝不挂地躺着,赤身裸体躺在那男人的魔爪下……月!月!月!
若昭的血全部往脑门上涌,一股脑涌上去,堵塞在脑门上,瞬间太阳穴和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身体就像筛糠般战栗,头昏脑涨,头重脚轻,那种昏胀到要炸裂自己的感觉最后化成一声歇斯底里的巨吼:“啊——”然后是许多泪从眼眶里迸落下来,还有许多汗从额头两腮滚淌下来。胸腔里那颗心脏“突突突”跳到几乎爆裂,一声又一声的吼叫,从喉咙里发出来,像绝望的困兽。白若昭嚎啕着。爱情,未来,幸福,仅存的憧憬和幻想,哪怕稻草一样的一线希望,现在全没了。一切的一切全都像龟裂的花瓶,一秒钟的时间坍塌,破碎,冰封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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