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荩草听了，正经道：“回姑娘话，是粗茶。”
她这话一说，黛玉和她自己倒是克制不住笑了出来。
王熙凤吊着眉毛，做着凶狠的样子：“好呀，我千里迢迢来给你送礼来，你竟然用粗茶打发我。这礼呀，我不送也罢。”说这就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
黛玉连忙追上去，笑着同她道歉：“好嫂子，可别恼我，我等着你的礼呢。”
王熙凤等她千般谢万般歉的说完了，这才抬高了下巴走回来：“你说我喝你茶了，我这可是专门来给你送茶的。”她说着话平儿便上前把一包茶叶拿了出来。
荩草接过来，打开茶包，黛玉不必探头便闻到一阵香味，又一看，果然是好茶。
黛玉亲自端了茶来：“好嫂子，你的好我可记得呢。”
王熙凤不接茶：“我的好你记得，那你就拿这等劣茶来敷衍我？”她眼角眉梢都还带着些笑，偏要做出气势样子来。
荩草在旁边解释道：“二奶奶不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劣茶。二奶奶刚才喝的可是从江南茶乡加急从来的新茶，昨天才到，从制茶到送来，才十天不到。”
江南到京城，朝廷快马加鞭才十天不到，黛玉这茶，不说本身好不好，便是这千里加急运过来就已经是上好了。
王熙凤心里有数，又端着样子笑着道：“那我可给你面子了。”说了又一口饮干了茶碗。
黛玉笑着放下茶碗，王熙凤又到：“我是喝不出这茶有什么不同，只是我拿过来这个是老太太新得的，说是上贡的龙井，一共四棵树，你这里有大半棵。”
“那倒是重礼了。”黛玉笑着，又打趣王熙凤：“我愿以为是你要送我礼，没想到你只是个送东西的。还好大大方方的喝我的茶。”
“我的好姑娘也，我现在哪里能从那里抠出点东西来，待你二哥哥以后好了，我这里能扣到的难道少得了你的？”王熙凤也不拿大，切切实实的意会着上头的东西她是扣下来的。
黛玉听了也不说话，只是笑。
两人又闲话了两三句，外头就有婆子追着王熙凤来了。
“你这个大忙人，找你的人都找到这里来了，还不赶紧的，你若晚上一步，指不定荣国府就翻了。”黛玉收了王熙凤的杯子
王熙凤笑笑：“我算个什么人物，不过是拿着钥匙的丫头罢了。”说这就要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又转过身：“对了，我还给忘了。太妃没了，院子里也不能唱戏了，这些小戏子，老太太的意思是大家分一分。我给你带了这个过来，藕官。”
她叫着藕官，一个小丫头从众多丫头的最后走到前头来。
黛玉略看了一眼，又看向王熙凤。王熙凤道：“你不喜欢就让她一边呆着，你若无聊了，叫她在自己院子唱上两句，也不碍什么事，权当打发时日了。”
见黛玉点了点头，王熙凤这才呆着丫头婆子们走了。
人群一走，藕官边独零零的站在了一片空白处，显出了她来。
王熙凤走了，黛玉也没有看她的心情又坐回了窗前，只是这次她手上拿了一本书。
荩草见黛玉没有吩咐，赶紧对门口守着的阿南使了使颜色，阿南赶紧进来拉着藕官悄悄的出去。出了门又带她往后罩间去：“你今日才来，先学学我们院子里的规矩，有什么事情等嬷嬷给你安排。只是要记住了，不准随便往前头去，特别是没有姑娘的吩咐绝对不能随意到姑娘面前。”
日子好像也是这样在过，只是每晚从噩梦中惊醒后，垂下床边的那只手，再也没有一个睡在脚踏上的人伸手来握着了。
黛玉维持着往常的样子，心里守着对汤姆的思念半点不露出来。这只是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谁都不能说，也不能让谁看出来。好像守着这最后的一星半点就是惟一的依靠和温暖了。
林家虽式微，但到底是撑住了，荣华仍在。只是黛玉如今却越加沉默了，好些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四喜和三福也长大了，一猫一狗和谐得很。时常在外头院子里打闹，黛玉倒是看着，只是那头的热闹越发的衬托了她的安静和寂寥。
汤姆不在，没有他的事情悬在心上，时间的流逝好像也没有了太大的意义。
第151章 151
有这样感觉的不止是黛玉一个。
汤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觉得百无聊赖。这座城堡的大厅很暗，从顶上垂下的巨大的烛台群也只能阴暗的把昏黄微光撒在有限的一点点位置上。天顶挑得很高，肉眼望上去，顶藏在黑暗中，似乎头上只有浓烈不散的黑暗而没有天顶。
“先生，我们没有必要为这些事情买单。排斥麻瓜并不是我们的主张，现在已经出现了多起纯血攻击麻瓜巫师致死的案例，我们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波多有些激动，不管是魔法界还是麻瓜界他在外面都可以被称作是汤姆的发言人，而现在，汤姆在魔法界的事业显然是遭遇了一个危机。纯血魔法师再多也比不过麻瓜魔法师，况且纯血还在一年年的减少。这个时候和大部分的魔法界站在对立面显然是不可靠的。
台阶离汤姆有些远，所有人都站在台阶下，没有人敢往上望一眼，因此谁都没发现，他们的主人，汤姆·里德尔正在仰望着黑暗，根本没有分一分心思在他们身上。
他的神识探到了天顶之上，在一片夜空之中，繁星点点里面。这里每一颗星都闪着微光，相互映衬之间光华柔弱却显得越发的灿烂。
微弱的光相互交织做成一张巨大的网，一头是天，一头是地，包裹着整个世界。
再一次的失败。
汤姆垂下眼睑，被这一遍又一遍的打击，不断重复，如同巨石一般压在胸口燃烧的愤怒上。它在燃烧，但是看不叫火焰。
阶下的声音有些吵闹。汤姆无趣的听着波多言辞激烈的抨击进来越来越多的麻瓜巫师被袭击的事情。
他们的生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汤姆想。
这些年汤姆给纯血贵族的利益有些多了，一些小家族没什么定性，开始张狂，在汤姆的羽翼下自以为自己能为所欲为，无所顾忌的做着些纯血荣耀的梦。
这些年汤姆的心思越发的低沉，一心专研着时间空间的超越，少有参加事物的时候。甚至在无数次的打击下，当他听到这些愚蠢的麻瓜巫师被袭击的时间心中还有莫名的舒爽。
世界博大，人若蝼蚁，为什么只有我永陷苦痛，为什么只有我们如此不幸。
当痛苦被共享的时候，单个人的痛苦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若让她知道，怕又要说自己心思不纯了。小姑娘，总是这么的心善。汤姆暗自自嘲。
“各位，把你们泡在美酒里面的脑子都捡起来，塞回你们的大脑袋里面。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虽说这几年汤姆不怎么参与他自己的事业，但是这些事业的运转确实靠着他的名声。他不动手，但威慑甚重。
接下来的事情汤姆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只是他虽然走了，这个大厅的空气却更加冷凝了。
马尔福等人是一早就上了船的，现在的他们是稳坐钓鱼台，不必做什么，利益自然会来。虽说现在有些不长眼的东西伤了一些利益，但是不是不能挽救。可以挽救的财产和一些麻瓜巫师的性命，在这个厅里站在前头的那些人心里可能还比不上稍后会出现在餐桌上的鹌鹑。
他们平常样子相互邀请着离开了这座让人打从心底的恐惧城堡。
邓布利多还在汤姆的会客室，这个会客室和刚才的大厅完全不同。
墙角有藤蔓延伸，探出头来，牵牛花的花朵也在窗口照耀，阳光刚好晒进来，几个大大的窗子，整个房间都在亮堂和温暖里。
邓布利多正坐在小桌子边上吃着小饼干，看汤姆进来还专门的夸了一下：“这饼干真不错，汤姆，就是不太甜。我这样的老人家味觉迟钝，下次你可得拿出更甜一点的小饼干来招待我。”
汤姆笑了笑：“为您的牙齿着想，教授还是少用一些甜食比较好。”
“不要为难我这个老人家了。汤姆，我还能吃多久的小饼干呢。”邓布利多的头发全白了，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也越来越符合一个老人家的样子，那么慈祥平和。只是这一切也只是表面的样子，他现在仍旧是魔法界第一人，他的身边依旧追随着许多好用的家伙。
最重要的是，在老人家独有的慈悲下，邓布利多的勇气和正义从来没有因为身体的衰老而减少过：“汤姆，关于麻瓜巫师的事情......”
汤姆是邓布利多看着长大的，他伪装得很好，他的冷漠和无情无义从来没有在邓布利多面前漏出哪怕一点影子过。邓布利多愿意相信他，愿意在第一时间先和汤姆确认。
又一次的伪装，似乎已经是习惯了，或者谁也不知道什么是伪装，什么事真实。汤姆打断邓布利多：“我知道，我很遗憾。教授，这些事情是我的责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并不是说要去弥补一些什么，但是我希望能挽回一些什么。”
“汤姆。”邓布利多看着他。
“我会处理他们，教授。我非常抱歉，这一切是因为我的掌控能力的问题，我可以保证以后都不回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汤姆连上带着真实的疲惫和歉意，可这个真的是真实吗？不知道汤姆自己能不能辨别。
“你还太年轻，汤姆。”邓布利多愿意真心的去原谅这个成长得太快的善良的孩子，他甚至为了汤姆脸上深刻的忏悔而真心的希望能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汤姆。你成长得太快，你还太年轻，你并不知道人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放慢一些脚步，汤姆，走得太快你就看不见叫上盛开的花了。”
汤姆姿态做得极好，伪装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
伪装慈善。
伪装正义。
伪装他很好。
伪装从来没有想过她。
邓布利多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现在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他也能安心了，放下茶杯，拿出自备的甜得腻的小零食，邓布利多表示他很有心情和汤姆谈一谈魔法上的事情。
汤姆陪着邓布利多，不同的时间空间里的黛玉再陪着贾母。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爱动弹，但又喜欢热闹，于是总爱留晚辈在跟前嬉闹。今日大家也正在荣庆堂聊着，老太太看了一圈：“怎么的凤丫头不在？”
鸳鸯是知道的：“二太太家里之前有一个认宗的远亲，刘姥姥，也是花甲的年纪了，可惜那家人说是没落了。那老太太一家子为着一口吃是在没办法。前两年来府里探了探，二奶奶见了她，又送了银子和衣裳。今年听说是丰收了，择了自家地里的菜专门来探望二奶奶来了。”
贾母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关键时候拉得下脸来，得恩了又不忘。不管是身居高位还是位卑低贱，能识恩认恩的人就很得人喜欢了，毕竟谁也不愿意救条白眼狼。
鸳鸯见贾母有兴趣，又说：“那姥姥上次来，林姑娘得瞧见了，还给了些银子做盘缠呢。”
黛玉正和惜春在边上编璎珞，听到自己名字转过头来：“你说谁？”
“就是前两年来府里探二奶奶的一个姥姥，姓刘的，庄稼人。”鸳鸯道。
黛玉平时见的，往来的莫不是官家侯府，偶然间在荣国府见了一个庄稼地里的老太太，虽说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回头一想就想起来了。她转头对贾母道：“是见过，我去寻大姐儿，正巧遇见那姥姥。虽说是庄稼人，但是很得体知礼，看着也和善。那年收成不好，我便给了些银两和衣物，别的没有了。”
“我玉儿说好，必定是好。”贾母笑的慈祥：“我这么大年纪了，难得能见到和我一般老的，不如请了那刘姥姥来，大家一处乐一乐，正巧今天天气也好，这太阳暖烘烘的，咱们邀了一路，同去园子里走走也算散散心，练练身体了。”
鸳鸯吩咐了小丫头去请，不一会儿王熙凤就带着刘姥姥并她的外孙板儿一同来了。
老太太和刘姥姥说了好些话，又一起去了园子里，一路上看得刘姥姥惊叹不已，丫头们为着哄老太太高兴，专门的给刘姥姥簪了一头的花。
黛玉看着皱眉，躲到了人群后台。
一行人游完园子，又用了饭，一顿饭下来，刘姥姥简直成了逗趣的女先生。
黛玉觉得累，正好又在院子里，便同贾母说了话，自己带着丫头去了潇湘馆歇息片刻。今日难得，想是刚才活动太多，黛玉在潇湘馆里竟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152章 152
若能一直在梦中该多好，至少梦里有汤姆，一切都还好好的。
她看着迷雾中的汤姆，只是看着，不敢有丝毫的靠近，就怕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一脚踩空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汤姆在那头，他的身边不仅是一片白雾，还有辉煌的灯光，有锦衣华服的伙伴。他端着酒杯和这些人说着话，旁边有美丽的小姐扭着凹凸有致的身子贴在汤姆身边同他亲热的说这小话。
他脸上带着畅意的笑。
黛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汤姆如此畅快的笑，那笑发自他的内心，好像在他心里盛开了一朵花一样。
或许让他回去是对的，是最好的，毕竟那边对他来说才是真实的他归属的世界。
黛玉隔着重重的白雾看着远处的汤姆，他过得那么快活，或许这就够了。黛玉知道自己过不去，她也知道自己不该过去，只是离不开，挪不动脚，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站在那里，贪婪的看着汤姆连上的每一个表情，试图通过他嘴唇的动作去分辨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泪眼模糊了对面的景象，白雾的那边好像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变得扭曲。
黛玉低头擦了擦眼泪，等她重新抬起头，对面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那是她在扬州的家。
丫头婆子人来人往，产婆从屋子里出来说‘弄瓦’，年轻了好多的爹爹满脸喜色。场景一转，娘亲和父亲抱着还在襁褓的自己逗弄。转眼长大了，她弱得5岁了都不好走路。然后弟弟出生了，娘亲哭了一夜之后把那个从没人在乎的弟弟抱到了身边充作嫡子。再然后弟弟没了，娘亲也没了，自己近了京城。
没有丫头，没有婆子，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和一个老奶娘，就这么进京了。小心翼翼的打量，小心翼翼的活着，可是爹爹还是没了。
回扬州奔丧，偌大的林家，最后只剩下自己回到荣国府，开始过上看人眼色，一针一线皆是他人所给的生活。
在别人欢欢喜喜的大观园中过自己的悲伤日子。用刻薄娇气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自备，和伺候人的小丫头混着一起玩，对王夫人身边的周瑞家的都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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