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生病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事她不能当不知道。
“什么病?严重么?”
“……晕血。”
“……”乍一听黄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跟我说医学院的学生晕血?你特么逗我么?
再三确认,还真是晕血。这就有点尴尬了,还要不要去探病?李兄会不会觉得很难堪?唔,黄蓓觉得还是谨慎点好,以静制动。
隔了两天,黄蓓又在自习室见到了李明普,脸色还有点不好。
黄蓓照常打了个招呼,李明普没动,黄蓓又说了一遍,他才惊了一下,抬起头见是黄蓓,勉强笑了下。黄蓓有点吃惊,打击这么大?
自习的时候,黄蓓不时侧过去头看看,好几次都见李明普拿着笔在那发呆。黄蓓开始有点担心,问题貌似很严重。
又背了几页书,黄蓓见李明普出了自习室,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出了自习室,黄蓓左右望了望,没看到李明普,走这么快?黄蓓想了下,抬脚往卫生间的方向找过去。在门口等了一会,还不见有人出来,在不在里头?
黄蓓左右看看没人,探头往男厕所里瞄,先是见到一排小便器,接着就看见一男生在那方便。
男生动了一下,黄蓓赶紧把头缩回来,小跑着躲近拐角,“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拍拍胸口,把气喘匀,黄蓓又把头探出去,没人,太好了。忽然眼角瞟到身后有人,吓的她汗毛一竖,我去!
就见李明普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黄蓓。
黄蓓咳了两下,整了下衣服,“刚找你来的。”
李明普瞬间面无表情道:“哦。”
黄蓓想问问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医学心理要到大四才开课,她应该怎么办?
没有佛脚可以抱,黄蓓硬着头皮问道:“那个,好点了么?”
“哦。”
哦是几个意思?黄蓓有点懵,窥了眼李明普,见李明普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墙。黄蓓觉得自己莽撞了,人家恐怕不喜欢自己多事。
黄蓓低着头,又用脚擦了会地,心想还是回去算了,还有好多书没背呢。
李明普突然出声:“中队长说如果症状不见好转,让我先休学。”
黄蓓首先想到的是杨事妈不会这么狠吧,后来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一个中队长,接着又疑惑到晕个血有这么严重么。
黄蓓觉得晕血挺常见的,跟晕针、恐高、恐水什么的一样,就是见着了害怕呗,习惯习惯不就好了。
但是直觉李明普的情况不是那么简单,黄蓓没敢多言,也“哦”了一声。
李明普也没想黄蓓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只是单纯的想倾诉,“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治疗要很长时间,并且不保证效果。”
李明普眼睛红红的看着地面道:“我要被退学了。”
看着高高壮壮、平时就会傻乎乎笑的大男生,红着眼睛说他要被退学了。黄蓓感觉心被扔洗衣机里搅了一下,扭劲的难受。
黄蓓想说点什么力挽狂澜,但是她什么都不懂,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陪着李明普默默的站着,希望能给予对方一点慰藉。
感觉站了很久,李明普忽然抬头对黄蓓笑了笑,“我回寝室了,你赶紧去上自习吧。”
说完抬脚就走,黄蓓在后面想伸手拦他,又不知道拦下后怎么办,只能徒劳的把手放下。
回到自习室的时候,李明普坐的位子已经收拾干净,又有新的同学继位。黄蓓心里不痛快,背起书来也格外吃力。
把书往桌上一摔,碰的一声,旁边的同学,抬头看了黄蓓一眼,又忘我的学习去了。
黄蓓抱着胳膊往后一倚,又开始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让李明普休学,晕血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真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摸摸下巴,把书收拾近包里,往肩上一背,她也抬脚出了自习室。
时间还不算太晚,黄蓓踩着点冲进了图书馆,把看着相关的书都借了出来。两手抱着沉甸甸的书,不时的还得往上提一下。
推开寝室门,钱梦回头见是黄蓓,甚是惊讶,“我还以为是可馨呢,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黄蓓把书放到桌子上,“有点事。”
“借了这么多书。”钱梦探头来看。
黄蓓下意识想挡,又一想,应该看不出什么来,最后还是没动。
果然钱梦什么也没发觉,嘟囔了句:“怎么都是心理学的,没意思。”
黄蓓等到钱梦又回去自娱自乐,才悄悄的拿出笔记,翻开书,从目录上找晕血相关的内容。
这本没有,这本也没有,这本提了一句。
翻了一个小时,收效甚微。黄蓓只知道晕血也可以很严重,“头晕、恶心、目眩、心悸,继而面色苍白、出冷汗、四肢厥冷,血压降低、脉搏细弱,甚至突然意识丧失。”
黄蓓不知道李明普是哪个程度,不过能让学校劝退,想也是比较严重了。
随后几天,黄蓓图书馆、电子阅览室,甚至还请假出去了一趟,翻阅了各种资料。
有用的资料不多,只是简略的提了一下“脱敏疗法”,黄蓓明白就是让多接触恐惧源,但是怎么个接触法?什么周期,多大程度就又不知道了。
黄蓓把书一合,扔到一边,不禁埋怨起李明普来,晕血还敢报医学院,自找罪受。
抱怨完,黄蓓又把笔记本拿过来,在上面写写画画,想自己搞个疗程出来。
隔天,有和药学一起上的大课,黄蓓一进教室先扫了一圈,看见座位上的李明普后松了口气。她真怕李明普已经放弃,那这事就难办了。
下课后,黄蓓让钱梦和于可馨先走,自己拿着买的番茄,跑到食堂死皮赖脸的让师傅给打成番茄汁。想想怕太难喝,又加了点糖。
路上看见有卖桑葚的,黄蓓觉得第一次还是不要太红比较好,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又整了点桑葚汁进去,染了一手黑。
拿起杯子晃了晃,黄蓓满意的点点头。
黄蓓把果汁带到自习室,见李明普在上自习,就放心下来。一直等到自习结束,黄蓓跟着李明普慢慢往宿舍走。
黄蓓一直紧紧握着装杯子的口袋,一路上几次想开口都踟蹰着没敢,一直磨蹭到要分道扬镳,才心一横叫住了李明普。
“那个。”
李明普最近很容易走神,没注意到黄蓓的动静。
黄蓓上前拉住他胳膊,把他拖到角落里,把装在袋子里的杯子给了李明普。
“我做了点果汁你尝尝。”
李明普有点诧异,但还是打开袋子,拿出杯子,黑红色的汁水沿着杯壁慢慢下滑,像被搅碎的内脏,还是放很久的那种。
李明普顿了一下,打开盖,喝了一口。随后隐蔽的深吸了口气,才把那可怕的味道压下去,抿嘴对黄蓓笑笑,“谢谢。”
黄蓓有点摸不到头脑,怎么这么平静,不是说晕血么,难道她做的不像?
把杯子拿过来,黄蓓冲着灯光看了下,颜色是暗了点,下回改进。
尽管没什么卵用,但黄蓓的用心还是让李明普很窝心,笑了笑,“我对这个不晕。”
“那对什么晕?”黄蓓脱口而出,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有点尴尬的挠挠脸。
李明普皱了下眉头,显然对这个问题自己也很疑惑,下意识的抓了抓头,“以前割破手什么的,我也没什么特别反应。那天做蛙解剖实验的时候,突然就心悸头晕,然后晕过去了。”
果然是最坏的情况,黄蓓不死心的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低血糖?”
李明普惨淡一笑,“最开始我也以为是低血糖,后来老师让我跟这别的中队又做了一次,还是不行。”
怎么还带这样的,这可麻烦了,黄蓓烦躁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左訫:医学院晕血这个梗是不是太狗血了?
右訫: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左訫:嗯,反正我写的挺开心的。
右訫: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左訫:阿右你最好了,么么哒(づ ̄3 ̄)づ
☆、她招谁惹谁了
讨论不出所以然,又赶上熄灯时间,黄蓓放李明普先回去,约好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相比身体上的疾病,心理的病要麻烦的多。如果不是在医学院,晕血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李明普多少知道自己对血有点反感,所以选了药学,只是没想到药学不是化学。除了五颜六色的化学实验,还有多姿多彩的动物实验。
既然选了就要坚持下去,李明普压下心里的反感,手忙脚乱的把蛙大字型固定好,拿起解剖刀,不敢多想一刀划下。
雪白的肚皮上,鲜血一条线的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心跳加速,头晕目眩,反胃,接着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实验课是有平时成绩的,实验老师以为他是低血糖,隔了几天让他跟着别的班把实验补上,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中队长找他谈完话,他脑子里嗡嗡的,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同手同脚的回了宿舍。
中队长话没说死,先给他介绍了学校的心理医生,让他先接受治疗,最坏的结果就是退学了。
他马上去看了心理医生,电影里那个催眠不是很厉害么,也给他催眠一下,也许马上就好了。
坐在心理诊室里,医生很和蔼,按照惯例先问询:看见自己的血恐惧么?看见别人的血什么感觉?看见血腥场面会晕么?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他看着医生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最后也没有给他催眠或者拿药,只是笑着让他放松心情,下周再来。
他急死了,怎么可能等到下周。医生轻声细语的告诉他,他这种情况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治疗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大概需要一两年的时间,甚至要做好一生同恐惧斗争的准备。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治疗要花费的时间远远超出他的期望,甚至根本就治不好。那段时间大概是他有生以来最绝望的时候。
他不敢跟父母说,讨厌同学看他的目光,看不到出路,一想到会被退学,心就慌的厉害。勉强去上自习,也完全看不进去。
在寝室躲了几天,每天看着书架上的教材,看着自己做过的一本又一本笔记。
难过慌乱之余,他又生出了一种不甘心的情绪。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他得做点什么,他的偶像爱迪生说过:“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无法可想的事是不存在的。”
他又恢复了日常的作息,上课、上自习,有空的时候也会去看心理医生,虽然状态还不能完全的找回来,但是情况也不会更糟了。
黄蓓的关心,并没有让他觉得不舒服,正相反,有个人一起面对,他感觉好多了。不过那个果汁真是太难喝了,他这辈子绝不再喝第二口。
最近黄蓓的重心都放在李明普的事情上,陪着李明普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
黄蓓听着心理医生在那侃大山,有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这要聊到猴年马月?耐着性子陪李明普做了两个小时的心理治疗。
听到医生说下个周再来的时候,黄蓓立马起身往外走,可算完事了。
心理医生跟李明普交代了一下这周的治疗事项,余光看到同行的女同学已经起身往外走,赶紧叫住:“那位同学,你等一下。”
黄蓓回头,用手指了下自己。医生笑着点了下头,示意李明普先出去。黄蓓摸不到头脑的走回来,李明普跟黄蓓说了声外面等,就出去了。
在椅子上坐下来,黄蓓很好奇医生要跟她说什么,难道看出她有什么心理问题啦?黄蓓兴致勃勃的看着医生。
“你是他女朋友?”医生笑着问道。
黄蓓掉下脸,什么嘛,这都看不出来,还心理医生呢,很失望的说道:“我不是。”
“同学?”
“老乡。”
医生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老乡的情况有点复杂,他对自己的血不恐惧,血制品也没有恐惧心理,但是对活体实验反应很大。”
医生看了眼笔记本,又道:“这种情况脱敏疗法的作用不大,主要是要找到让他产生恐惧心理的原因。”
说道正题,黄蓓正襟危坐的点点头,“好的,怎么找?”
“他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认知。所以可能是小时候的某些经历遗留下的影响,或者是一些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黄蓓皱着眉道,“这些我也不知道啊。”
“平时多引导一下这方面的话题,有助于他回忆。”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李明普笔直的站在窗台前远望,听到门响,回头见黄蓓皱着眉头走出来,挠挠头问道:“咋的了?”
黄蓓迟疑了下,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便实话实说了。
这回轮到李明普皱眉,“我真不记得有什么事了。”
黄蓓拍拍他肩膀,要真那么容易想起来,也用不着她帮忙了,慢慢来吧。
好在大一下学期的生物实验不多,中队长开恩让李明普先欠着,明年如果问题解决了,再补上。解决不了,那也不用愁了。
黄蓓每天都争取抽点时间,陪李明普回忆小时候。有时候去操场,有时候在小树林,有时候在教学楼前的阶梯上。
于可馨每次看到黄蓓出去都一脸意味深长,黄蓓事都忙不过来,也懒得解释了。
今天晚上没有选修,黄蓓和李明普坐在篮球场旁,边聊天边看男同学打篮球。
聊着聊着黄蓓忽然想起件事,李明普是二中的,那么高三时那个男生跳楼的事……黄蓓很不想提起那件事,但是想到李明普的情况,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高三那年你们学校有个男生跳楼……”
李明普闻言看了黄蓓一眼,“嗯,张淮硕,我们班的。”
黄蓓心颤了下,她第一次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道:“他,他因为什么跳楼的?”
“我和他不熟,平时他也很少说话,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李明普又侧眼看了黄蓓一下,“就听他提起过你。”
黄蓓的脸瞬间接了电阻丝一样,嗡的一下又热又涨。她不想提起那个男生,更怕别人因此说起自己。
好像所有人都在指责她,你为什么不救他,你再多听他说说也许他就想开了,你为什么不帮他,你怎么那么自私,都怪你!
黄蓓耳朵嗡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李明普最先是在市电视台上看到黄蓓,之后面试的时候一下没认出来,再次在火车上见到黄蓓的时候才想起来。
面对那位很凶的大妈时,下意识的就向黄蓓求救。黄蓓也像他期望的一样,帮助了他,所以他对黄蓓的印象一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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