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贾琏点点头道:“那就容孩儿细说了。儿子以为这治国同经营同掌管一府之事颇有相似之处,一来基石要稳, 二来需有法纪为纲;三来要有论道坐底, 四来还需审时度势。大国也好小国也罢, 这百姓民众则是基石。若是一国之君不重百姓疾苦,则基石不稳, 若基石不稳则其余再好也不过是拖延衰败的时日罢了。若是将此事推演至经营一事则是指售卖的东西, 若是本身产品残破有缺陷再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贾赦略略点头:“那若是依你之见, 这掌管本府之事的基石又是何?”
贾琏瞧着贾赦稍稍行礼道:“自然是老爷您了。”话刚说完贾琏忙又道:“不不, 这话说的不太对,应是秉承贾府家风祖训族规的老爷您了。”
贾赦初听贾琏说贾府的基石是自己, 心里免不了有几分得意, 可转瞬又听贾琏连连否定, 心里自然又有几分气, 暗想难道自己还不是府中的基石么?又听贾琏说出后面的话, 心里倒是顿觉喜悦,可又觉得贾琏这话似乎有了几分献媚。
贾琏继续道:“老爷莫以为我这话是拍马献媚,我便是真的如此以为。儿子斗胆言之, 我们府上传到您还未有颓败之势,自然是因基石稳固之道。府中的祖训家规俱是教人学好向善忠君爱国勤勉奋起的,自然严格遵循了,立于世上也是挑不出半点错来。儿子斗胆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您不依着家风祖训来行事,则府中的根基便会动摇,那时府中必显颓势。”
贾赦听了这话,原本的那些喜滋滋的心思却都没了。这贾琏毕竟年幼,自然不知晓自己当初是何样子。恐怕再他心里自己还一直是如现在这般呢。隐隐觉得脸上微热,心里不住暗想,如今小儿都不能太小看了,你也不知他们会以何等眼光看你,又会用何种标准评价。虽说他们平日里见长辈都是颇为尊敬,但你怎知这尊敬究竟是源于本心还是场面上的。
贾琏见贾赦似乎有些失神,怕自己刚才太过妄言,故而避了口不敢继续。贾赦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用拘着,直言便是。”
贾琏点头又道:“基石如此重要,故而需重视,绝不可随意翻动,这是一切的基础。法纪与论道则是纲要,用来约束行为,但这两样看似简单实则却难。火候拿捏,分寸掌握一分一毫都疏忽不得。至于审时度势则是锦上添花之举,可这个却是最难的,全凭悟性。”
贾赦听完贾琏这番言论倒是对贾琏刮目相看,毕竟以他之年岁经历若能洞察如此也是实属难得。毕竟自己对贾琏不如贾瑚,也未专门给贾琏请名师指点,而这小子平日里又不喜读书,应该也不是从书上看来的。贾赦想了想问道:“你是如何想出这些来?”
贾琏笑笑道:“平日里时常去老太太翻看账册,这光看帐册久而久之又没甚意思。老太太不忍见我如此久坐,每每会说些经营之事说与我听。倒是得趣,有些事情甚是精彩,一波三折倒是比听戏还有意思呢。”
贾赦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心里对贾母自然又是钦佩,这老太太□□人不训、不打、不骂、不责都是看似说些有趣的事或着不错的法子,具体看各人去领悟,这悟性好的自然收获就大。而且老太太还有一点,就是每个人她都会选些各自喜欢的来说,对自己便是治府之道、对贾瑚便是读书之事、对贾琏又是经营之方,怨不得府中上下都喜欢去老太太屋里呢。
贾赦倒是又想起早年老太太曾说过你要想求个轻松倒也容易,只要将子嗣培养成材便是了,到时稳稳将府交与其手,你自去享乐便是,那时再无人敢妄言一句。这事自己倒是很听老太太的,从那时起自己便着力培养贾瑚,可久了自己发现不能光培养贾瑚,若是自己将贾府给败掉了,也是不行,于是又开始整治府里。整治之后又希望府中基础更好,等日后交与子嗣时,可让其省些心思少费点力气,于是开始努力将贾府变得更好……如此自己一步步将贾府搞得越来越好,如此反过来这么一想,若是开始时老太太便直接要求自己一定要将那时的贾府变成如今的样子,恐怕自己早就不干了,撂挑子了,专心玩乐了。这么一回想,自己对贾母更是敬佩。
贾赦对贾琏道:“今日你说的倒都有些意思,不过这事情设想是一样,行事又是另一样。你虽想的不错,但若真成了真也不知会如何。不如这样,若是真依你这经营之方小获成功,我便不再强求你走仕途,按你自己所想去做便是,可若是不成,那便好生读书,如何?”
贾琏听了自是一惊,没想到竟然能听到父亲如此会说忙问道:“老爷这是何意?”
“平日里总催你读书奋进,一是因你确实懒惰,二来是为你日后寻个出路,毕竟若是是捐个官得个虚职也可,但日后我也怕你怨不公。”这几句贾赦倒是推心置腹:“不过今日听你这番话,我倒是颇为欣慰,若是你所说不是纸上谈兵,那日后你去做些喜欢之事也是不错。”
贾琏听了这话,自然很是欢喜,忙道:“琏儿多谢老爷,琏儿自当努力。不过有一事琏儿还望说与老爷知道。老太太曾经告诉我道,这世上本就不公。所有的公平公道都不知流了多少血才换得来,有些甚是流了血丢了命也换不来。若遇不公,只抱屈哭诉无用,不如自己奋起,若是遇上贵人拉扯自然是好,倘若遇到小人打压也不用惧,只消自己努力,哪怕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自己还能落得个不后悔三字。故而琏儿若是遇到不公,不会只是心中愤懑抱怨,凭自己能力搏得自己想要的便是。不过老爷担心的缘由我也明白,那种事我自然不会觉得不公。因在琏儿看来,瑚儿哥哥确实秉承家风祖训,是日后府中的基石,琏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因此而抱怨。”
贾琏这话说的甚是实在,连贾赦未直接点破的事都明着说出,贾赦瞧着贾琏面上也是坦坦然然,单凭这一点,贾赦便觉得自己两个儿子着实比自己强了许多。贾赦点点头,心情大悦。赏了兄弟二人不少好东西,贾琏一一笑纳谢过不提,贾瑚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不年不节,怎么平白会赏下如此多的东西来。
过了几日贾琏果真又做了十几儿童三轮车,喜滋滋给众人看过后,便真的依照自己的经营之方售卖。开始众人均是不知此物为何,一日之后,因广告做的不错,便卖出了两辆,接着租借的人变得更多了,半月之后,那做出来的车尽数卖掉不算,不少人家因为没买到,专程下了单子要定。不出一月,便有外省人员慕名而来,要买去到京外售卖。如此一来,贾琏虽不说赚的盆满钵满,但在史菲儿看来也算是挖掘到第一桶金了,孺子的确可教。
史菲儿自然也没闲着,一面仔细挑选着未来的合作伙伴,一面监督这修路的事。各地也会每月给京中史菲儿去信告知进度进展。
这一日,史菲儿收到一封信,信上除了告知修路进度外,寥寥数笔又提了另一件事,说是某地的一位力工修路方法与众不同,速度快且不论,修好的路格外平整,信中自然诸事简言。不过这简单几句倒是勾起了史菲儿的兴趣,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史菲也想知晓这没有水泥钢筋的时代,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其能如此快速呢?忙又命人去了信,详细询问一番,还问起若是真的如此,是否能让人说出方子来,自己买下。只是山路遥远,史菲儿也不知道自己这封信何时才能有了回复。
此时虽然朝野依旧是风平浪静的,但史菲儿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危险随时都会来临。
今岁本是考年,等贾珠贾瑚等人都出了孝,便是要参加今年考试。二人也皆是用功。贾赦想着上次贾珠去原籍考试出了一档子事,让府中上下甚是揪心,如今贾瑚肩伤初愈,若是长途奔波也是太过辛苦,便与贾政商议让二人寄籍考,不再回金陵。贾政自然乐得同意。贾珠贾瑚也无异议,少了路途奔波,自然应是能更好些,也都应了。
可王夫人心里有些不满,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还偏要让贾珠走一遭,受哪些罪去。另外王夫人倒是感激史府的这场白事,若不是因为这事,怕是和李家的亲事就要定了。
王夫人自是不愿,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贾政去,万幸因这场白事,此事只能先放放了。王夫人心里暗自琢磨,自己的珠儿去千里之外原籍考试也能一举得中,如今又刻苦了这些年,此次也应该会一举得中,若是如此再看李家和自己府上的那门亲事,自然更是不般配了。最好能想个招将这事黄了最好。
贾政自是不知道王夫人的心思打算,因白事阻了婚事,其也未多想,只想着等其考完试再议此事便可。
这日贾政回了书房,翠星笑盈盈给贾政献了茶,垂着头对贾政道,自己又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看奥运这更新就往后拖了,捂脸
慢慢会给每章补个小剧场,若是看到忽然哪章忽然更新啦,应该就是加了,小天使不嫌麻烦可以翻看翻看。
王夫人:为何我觉得现在是越来越倒霉,怎么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史菲儿:怎么会,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吃顿好的,以后更艰难呢!
王夫人:……
第一百九十三回
193
得知翠星又有喜,王夫人可是要气得冒了烟, 恨得牙根痒痒。悔不及当初为了体现自己的宽宏大量没直接将其逐出府去, 才闹出今日之事。
因上次她闹病, 自己心烦,随意命人给其请了大夫, 那大夫医术不精,下了济猛药竟然阴差阳错的将其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儿给打掉了。此事王夫人也是后知后句,得了信心里欢喜, 却面上装的气愤痛苦, 将那寻来大夫的小丫头骂了一通, 又将翠星说了一番,埋怨其这种事自己竟不上心。翠星有苦难言, 只能咬牙忍了。
王夫人暗自高兴, 如此闹了一场, 那药又猛烈, 怕是日后这翠星若是还想指望自己的肚子翻身,怕是难上加难了。可千算万算王夫人也没料到也不过是三四个月的光景, 这翠星竟然又怀上了!这让王夫人份外恼火, 心里直后悔。若是这次诞下个一男半女, 自己实在无理由拦着不抬其做姨娘了。越是想, 王夫人便是越恨。
翠星此番也学聪明了不少, 自己休养一阵,没料想这么短竟然又有孕事。自己心里也是欣喜地不行,因上次想着带胎儿稳固之时再告知众人知晓, 可未曾想却吃了个哑巴亏。
此番翠星可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觉察到身体有异,便借着回家的由头请假出了府,在家中让自己兄弟找了街面上口碑最好的大夫来瞧,待大夫诊了脉,确定果是孕事,好好赏了大夫,匆忙回了府,忍耐了两日,一日一早服侍贾政更衣时,正好觉得身体不适,翠星便使了小计有意让贾政瞧见。贾政见状,自然派人去请大夫。大夫再一诊脉自然告知其有孕,如此府中上下便已知晓。
王夫人知道此事,心里自然恨的不行。因贾府历来对庶子庶女也颇为重视,加之之前之事,王夫人也不好再做文章,也只能将这口恶气先忍下来。贾府中对庶子庶女倒无偏见,份利也与嫡子无大差别,翠星自然高兴,满心欢喜地指望这一胎生下个儿子来,自己母凭子贵,一跃成为姨娘。
这事自然要保与贾母知晓。史菲儿听闻此事,也是感慨。原本自己想着这赵姨娘此番定无再翻身之事,哪知如此造化弄人,人家依旧能生下一儿一女来。史菲儿也就寻了旧例随意打赏了些,王夫人见贾母对此事毫不上心,心里多少宽慰了些,可偏偏贾政是个不识趣的,一日请安时,便当着贾母的面说出要抬翠星为姨娘。王夫人自然是又气,可按府中的规矩也确该如此,也说不出什么来,史菲儿瞧着,说让其先生下来再办此事,如今月份上浅,怕大喜又操持动了胎气不好。贾政听其如此说,自然是同意。
史菲儿见了贾政倒是想起一件事来,算日子这孩子应是在史老将军孝期而得。当然那毕竟也只是贾政的舅舅,这种孝期又短,不重视者颇多,自然也不会深究。可史菲儿倒是觉着,虽然那时间的规矩甚多,其中不少是没天理灭人性的,但按照贾政这种古板个性应会遵从,可此事一出,贾政却丝毫没意识到此事,脸上倒有几分得意,史菲儿也不客气,顺嘴用话点了一下,可贾政丝毫没有在意。
如此史菲儿倒是感慨,这伪君子与真小人哪个更招人厌恶些呢?想来想去,似乎这个伪君子更招人厌。毕竟真小人行事会让你瞧在眼里记在心上,知其秉性自然对其没有期待,故而因此不太搭理。可伪君子则是会将其伪装的很好,平常言行举止与君子无异,可一旦触及其利益时,会一把撕掉伪装变得与小人一样。因众人有了期许,瞧见如此,有了落差,才觉得伪君子更惹人厌。而贾政在史菲儿心中简直就是这伪君子的形象代言人了。
因有了此事史菲儿料定,这日后贾政一家会更是热闹。贾政、王夫人、赵姨娘三个凑在一起也是分分钟能唱出场戏来。
这一日,因贾宝玉的寄名干娘马道婆又来了府中化些香油钱。王夫人本就是心烦,草草说了两句,便将其打法了,马道婆没讨到好处,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恨恨。可毕竟金主面上是不能得罪,便辞了王夫人去旁的屋转转。可巧遇到了翠星。
翠星不过就是丫头下人,自然对这种神啊怪啊信的不行。因上次探丫头生病,药也吃了可总不见好,恰逢马道婆入府,自己便与其说了此事,马道婆倒是不慌不忙取了符纸烧成灰,捻了点灰兑水给探春喝,喝过后几日,探春竟都好了,自此之后这翠星对这马道婆倒是信的很,简直奉若神灵。
因这一胎是自己的指望,翠星不敢轻视,自然格外小心,如此没事便歇着好好养胎。马道婆寻其时,翠星正半歪着身子在床上瞧花样子呢。
“歇着呢?我倒是来的不巧了?”马道婆如此说着进了屋,在床角坐了,瞅了瞅翠星的肚子道:“如此我还真应与你道喜呢!”
翠星听了自然开心,将身子坐直了些道:“喜倒是不错,可这一胎颇为闹腾,这才几月,我已被闹的只想躺着歇歇了。”
马道婆笑笑:“翠星姑娘只管放心。今日我马道婆将这话撂下了,这一胎日后定是你的指望。”听闻其如此说,翠星以为马道婆说这一胎会是儿子。本来自己就求子心切,自然听人如此说正中下怀,忙言道:“若是如此可是要谢天谢地喽!”
马道婆笑道:“我这话自然是准的,你且踏踏实实的好生养着吧。”马道婆见其又喜,方才开口说道:“不过你也知道这小儿最爱动,不如再佛前拴一下求个平安。”翠星听了连连点头,可是片刻之后脸上又露出难色道:“你自是知道我的,如今我也确实指望这一胎能得个儿子,如此我今后的日子会是好些。可我实在手头颇紧,不知这在佛前拴住个娃娃要供奉多少?”
“你素来都是个结缘向善的。不过是个未出世的娃儿,自然也用不了许多,若真是多了反而折了他的福去。你按心意随缘就好。”
翠星听了忙从钱袋中摸出块碎银子放到马道婆手上道:“今日也就是仓促,等我有了钱再好好去谢过佛祖保佑。”马道婆笑着将银钱揣好。自己跟这翠星也打过几次交道,若是说个定数,她定要讲讲价钱,可是若说是随缘,倒比之前给的多不少。如此也是个怪人。马道婆收了银子,这才觉得方才在王夫人处受得气平了些。又伸手在翠星的碎步笸箩离翻出两块碎布头,说是要做双鞋差个鞋面,翠星听了忙又翻了两块布头一并送了过来。马道婆自是喜盈盈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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