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近前:“哥儿没足月, 又是一胎两个,所以瞧着是瘦小些。不过哭声洪亮, 是个有气力的, 日后应该是个好养的呢。”
贾赦更喜, 连声要赏。史菲儿也发话说要赏。接着有丫鬟捧着赏的东西和银两过来, 两个稳婆喜滋滋将钱揣进怀中,又说了不少吉利话这才离开。史菲儿又叫丫鬟赏了王熙凤屋里上下的丫鬟婆子, 和在这里帮着忙活的丫鬟婆子们道:“我去瞧瞧凤丫头。”
王夫人听了, 也跟着贾母同去。自己方才瞧了眼那两个侄孙儿, 瘦瘦小小的, 比兰哥生下来时候看着小多了。毕竟凤丫头是自己的侄女, 而且自己站在这里看着人家抱着孙子正喜悦呢,自己却是孙子、外孙一个都不再跟前,再瞧也是徒增了哀怨罢了。
史菲儿快走了几步, 进了屋,又瞧见贾琏握着王熙凤的手在小声说着话。史菲儿笑笑道:“难得琏儿重情义,不过凤丫头也是熬了一天了,今日你还是让她早早歇了,明日再来瞧岂不是更好。”
贾琏听了,面上泛红,才恋恋不舍松了手。床榻上的王熙凤也点头轻声道:“爷先去瞧瞧孩子们。”
史菲儿转头道:“去看孩子,先洗了手,不能摸脸不能亲,孩子不足月,羸弱地很,小心些为好。”贾琏点点头转身出了屋。
史菲儿倒是对贾琏的这番表现比较满意,古代的那些陈腐狗屁言论,什么进产房会有血光之灾啊都是扯淡,在自己看来若是说为了防止感染病菌,大可以洗好手换了衣服再进去。本来产妇生产就是艰难,生了孩子还转眼被抱走让奶娘养着,做老公的也不来瞧,反正史菲儿是觉得格外可怜。或许是因为自己潜移默化地将一些理念慢慢灌输给了贾琏,让他对凤丫头珍视些,才会有今天这桩事吧。
史菲儿瞧了瞧王熙凤,见其气色不错,也是松了口气,自然是好生又叮嘱了一番,才回了屋。王夫人也是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王熙凤此时也卸了劲,只觉得身上乏累,便沉沉睡去。
史菲儿回到屋内,自己暗想看来那药效还真的是不错。原本今日中午自己还很开心放松,因为贾宝玉去了一圈太虚幻境,告知自己这些人都已经不再名册之上了,没想到晚上便遇到了王熙凤难产一事。万幸是得了仙药,否则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
只可惜那药只有一粒了,看来那个太虚幻境也只能管些悲苦,若是病症等事是不会记录在册的。也就是说若是今日王熙凤真的出了意外,也不会入薄命司呢。史菲儿自己琢磨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仙药太少了,应该再多要些就好了,最好给每人都发一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处呢。
史菲儿想着,忍不住又去试,可是此番自然是没有接过。无论自己对那面风月宝鉴镜,如何叫唤,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手伸进锦囊无数次,也只有一颗药丸,再也没有变多。史菲儿尝试数次无果之后,终于彻底死了心。之后自己也笑话自己一番,这就是典型的贪心不足啊。
史菲儿将仅有的还魂丹拿出来捏在手里,细瞧了一番,又小心翼翼收好。暗叹道:也不知道谁是这颗仙药的有缘人呢。
过了半月,塞外传拉消息,说是郡主也诞下一子,母子均安。贾赦得了信更是开心,横竖自己也是个闲职,得了金孙后,便更喜欢每日留在家中,常常去瞧孙儿。
史菲儿眼瞧着也觉得好笑,看来这个隔代疼爱在贾赦这边也是如此啊。往日里对儿子虽说也算是宠,但是还是比较严格,如今瞧着孙儿也只有开心了。也不知道孙儿大了会宠成什么样子呢。
荣国府内喜气洋洋,可是宁国府内却是一片惨淡。因圣上查处一桩贪腐案子,竟然牵动颇多,其中宁国府也牵扯其中。便少不了将贾珍传了去询问明白,结果这一桩事还未了,偏生又生出一事,说是贪腐的案子和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又扯上了关系。本来贪腐的案子宁国府关系并不大,不过是族中人因不满贾珍处事,信口乱语,被御史言官听了一并参奏进去的,而因为贾珍的确也结交了义忠亲王的旧部,而且还帮其藏匿了财物,那时,贾珍又在兵部,如此便是犯了大忌,此事查实,贾珍便被下了大狱。而尤氏也因为帮着藏匿,也被株连一并入了大狱。
朱夫人虽说对自己的儿子媳妇,甚是不满,但是这么大的事,又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怎么能不救。虽然自己病着,但强撑着先让人请了贾敬回来,贾敬这些年整日琢磨都是得道成仙的事,府中诸项事都由贾珍操持,自己一心想道也甚少和亲戚朋友联系,用其昔日的话来讲,便是要斩断俗缘,有事皆由贾珍出面料理。如今出了这事,自己也是犯愁。如今朝中又换了一批朝臣,自己能相识的更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能帮忙的了,就连能牵上线的都不多。四处求人却又四处碰壁,白白花了不少银子。自然有人建议其去寻贾赦帮忙,但是贾敬觉得二府已经分宗,若是此时自己去求,便再无颜面,咬着牙死撑着不去。朱夫人病着,劝又劝不动,一病加气,又添着忧心,此番便是千年的人参也救不得了,一下子人就没了。
按理这事,荣国府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因两府分宗,贾赦也知道自己不便太过询问。只得暗地里寻人帮忙,给贾珍活动活动。毕竟贾珍也算自己的侄儿,只是花费不少,可效果不佳。有人甚至还捎话给贾赦,说是此番事情若是真论理贾珍倒不算是多大的罪过,只是却是犯了大忌讳,圣上下了命要严办,就是要给四王八公做个样子出来,所以自然没人敢在中间运作。好在贾珍也只算是从犯,真发落也不至于没了性命。贾赦听了也是无奈,也只得等等再想办法。
可朱夫人没了,贾敬并没立刻跟荣国府来报丧,三日头上,贾敬经管事提起,才想起惜春还在贾母处养着呢。这才打发人接惜春回来,自然事情瞒不住,便给荣国府报了丧。惜春得了悲讯,自然是哭得不行,史菲儿也是无奈,也是可怜惜春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也想若是早点得了信,说不定还能救一救,如今过了三日,就是还魂丹也没有用了。
贾敬此时也是悲急交加也病了,儿子儿媳在狱中,太太又没了,孙儿贾蓉才成婚不久,做事也是个没轻重的,孙儿媳妇也是个没主意的,女儿又小,府中上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贾敬此时再看自己宗族中的亲戚,让其料理些事,却是各个都奔着利来。贾敬心如死灰,万般无奈亲自去寻了贾赦,让其帮忙。
贾赦瞧贾敬一脸落魄,身子越发憔悴,心中实在不忍,便将自己活动一番得来的信儿都告诉给贾敬,贾敬听着也只能是稍稍安了点心。贾敬又求贾赦帮忙料理府中丧事。贾赦也只能点了贾琏,让其过去帮着打理。内宅之事贾敬又求了贾母请王夫人帮着打理。贾母一一应允了。
贾珍尤氏在狱中得知朱夫人丧事,自然是悲恸。贾赦想办法又使了不少钱,让人禀明圣上,毕竟圣上以仁孝治国,希望能从轻发落,好歹让贾珍尤氏进了孝道能为母守孝。
奏折呈上去了,圣上也是不忍,又念及宁国府祖上的荣功,还是令人从轻发落。判其没收代收财物,又罚了五千两银子,削了贾珍袭的官爵,命其回原籍守孝思过。贾敬听了也心道万幸,谢了贾赦一番。
可是经此一番,昔日繁华的宁国府变也只剩下一个空壳。也就是圣上念及旧情,并未对贾敬追责,还给好歹留了些体面。贾敬此时倒是心如死灰,觉得自己不如早早也去了,何必在这空空房子内受辱。趁着朱夫人还在停灵,将贾珍尤氏叫到跟前,交待了一番。当夜自服金丹,一命呜呼。
贾珍没想到自己父亲如此便去了,少不得又是大哭一场。贾赦也是深感无奈,自己亲自上了折子禀明。圣上体恤,追赐了个五品之职,让宁国府好生发送。
第三百二十回
宁国府一连两桩丧事,贾珍连原本袭来的官爵都丢了个精光, 又被圣上下旨点其回原籍送葬守孝。如此一来, 以往依附着宁国府的那些亲戚们都转而去找贾赦, 希望能看在过去的情面上能继续帮助其一二。
贾赦此番可是看清楚了诸人的嘴脸,这宁国府有事时候, 各个如脚底抹油溜得超快,还要借着事由伺机去打打秋风,如今宁国府倒了, 这帮人又厚着脸皮来央求自己关照。若是真对其都关照了, 又怎么对的住现在跟着自己的这帮族人。
贾赦也是狠了心, 对登府相求的诸人道:“如今二府已经分宗,帮衬贾珍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既然族长是你们选的, 如今出了事, 却转头来央求我, 本就是不义之举。况且金陵老家又有祖产, 你们跟着回去也是本分,横竖也饿不着你们。想想你们往日之举, 若是有人能规劝其一二, 又哪里会有今日的状况。你等自去便是, 莫要再来求我。”
贾赦这边如何打发族人暂且不论, 单说史菲儿确是愁得不行。如今贾敬和朱夫人一死, 这惜春便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了。虽说之前娘病着,爹不靠谱,但是总归还是宁国府的千金小姐, 任谁也不能瞧轻了去。可是如今贾珍生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官位没了,宁国府也住不了了,只能扶灵回原籍。贾珍如此,自己觉得也算是其自己得了报应。如此便是可怜了惜春。
这兄妹两个有兄妹名头,却没多少兄妹情分。惜春在自己这边住着,尤氏极少打发人来瞧。虽说府里人少事多是不假,但是你自己无暇抽身,偶尔换季送几件衣服吃食也行,也是一番心意啊。结果也是不见。尤氏这番做法多少让史菲儿有点意见。而贾珍则是更没谱了,在史菲儿看来,他能想起这个妹妹便算是好的了。
兄嫂不靠谱,可是惜春父母没了,要扶灵守孝,自然也是要回金陵去了。想到这事,便让史菲儿更觉得揪心,而且自己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的主意能让惜春留下,眼瞅着出发的日子一日近过一日,史菲儿更是坐立不安。
“老太太,何事发愁呢?”王熙凤带着孩子来瞧贾母,自己知道自己此番生孪生子,着实凶险,也多亏了老太太施救才万幸逃过一劫难,而且自己也是奇怪虽说老太太告诉自己那时候吃的是人参养荣丸,可是自己后来又专门寻来药吃了,根本就不是那个滋味。不过王熙凤还是心底里感激贾母,如今身子养得好些了,又可出来走动了,便时常带着孩子来瞧贾母。毕竟王熙凤知晓贾母是最喜欢小孩子的。今日过来瞧见贾母眉头不展,便开口问道。
“想着惜春那丫头要回了金陵,我是心中不舍。”史菲儿倒也不瞒着,将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王熙凤也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提到四妹妹,我也心疼。她年纪小小的,便经历了这事,原来还有老太太护着,还能好些,这去了千里之地,又是跟着哥嫂生活,以后自然是要差些了。”王熙凤也是摇了摇头。
史菲儿也是叹了口气,自己还替惜春收着东西呢,那些东西是朱夫人之前慢慢寄存在自己处,就是怕日后惜春没了着落,这些是给其留下的嫁妆。如今,这些东西让史菲儿也很是发愁还回去不是,不还更不是了。还回去,史菲儿怕这些东西落不到惜春手上,若是不还吧,惜春又不在跟前,况且两家分了宗,若是日后惜春出嫁,自己得不到信,或者自己晚得了信岂不是辜负了朱夫人的一番托付。
史菲儿一面发愁,一面有舍不得惜春。王熙凤瞧在眼里,想了想道:“老太太,这惜春回去是守孝的,若是孝期过了,就说您想念侄孙女了要接回来也住住,我想任谁也不能拦着不是?”
王熙凤这话说的是不假,但是对于史菲儿而言,却是远水也解不了近渴。王熙凤见老太太还是一脸愁容,便又道:“老太太,金陵也是我们府上的原籍,要不然给惜春送两个得利听话的丫头婆子陪着回去,若是家生子,少不得就有家在那边的。倒是真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这倒也算是个办法,只说史菲儿有点犹豫,自己若是送人过去,尤氏怕是不肯要,那样倒是难看。王熙凤像是猜到了贾母所想,开口道:“老太太只管放心,如今宁国府那边正短缺人手呢,哪里还有往外推的道理。而且扶灵回乡,本来事情又多,珍哥媳妇也发愁没顶事的人用呢。老太太您这时候送人过去,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况且咱们送的人回了原籍,便让其去老宅那边支取月银,如此怎么会有不乐意的。”
王熙凤这番话说到了史菲儿心里,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等到惜春出了孝,自己在将其接回来,好好安排,再给其寻个好归宿,也算没辜负了朱夫人的一番信任。
贾珍带着妻儿、妹妹扶灵回原籍。有些没着落的又有些义气的族人,也跟着一同去了金陵。史菲儿给惜春送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也告知尤氏这些人的挑费不必从他们府上出。史菲儿又给尤氏拿了千两银子,让其路上花费。尤氏自然也是千恩万谢。
送走惜春,史菲儿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想着之前贾宝玉跟自己说过已经没有薄命司,众人也都没有入了卷册,可是转眼又是遇到王熙凤难产,又是惜春父母双亡。心里免不了又犯了嘀咕,这事到底算没算解决啊,究竟能不能给自己个准信?
荣国府众人如何暂且不论,单说贾珍带着妻儿、妹妹千辛万苦扶灵回了金陵。原本贾珍在狱中便受了些苦,原本他正值壮年,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是没想到出狱便闻丧训,二老接连故去,悲入了心,也无力缓解。料理丧事时,又感受到了族人的冷眼和无情,心里只剩下心灰意冷了。
好容易回到了金陵,按照旧例将双亲入土为安,又劳累住了。如此一来,又引发旧疾,在和着悲痛,这病一日便更重似一日,尤氏也是无奈的很,四处寻医找药,钱花了不少,可都不见好。
如今贾珍也只是顶着个族长的幌子,族中众人并不在意,就连祭田份例等事,也都不再事事请示贾珍。贾珍心中气恼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如今自己身缠病榻之上,也实在分不出精力打理。而老宅的那群族人本就自己结成一派,昔日里都仗着自己和京中宁荣二府在金陵吆五喝六的,如今二府分了宗,宁国府又倒了台,族人多半是将原因都扣在了贾珍身上。而此番贾珍是这个光景,众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在暗骂呢。
至于贾蓉,本来年岁也不大,又没有官职,也没功名,在老宅中辈分又偏小,虽说是族长之子,但如今族长都没人搭理了,更何况这个族长之子。
贾珍强撑着熬了一年,便也故去了,尤氏、惜春、贾蓉等哭得不行,四处凑着银两将贾珍发送了。贾珍一去,尤氏、惜春、贾蓉的生活更是艰难。虽说贾母一直接济着,但是毕竟远水难解近渴,而且如今也不全是依靠银两能解决的事。
可屋漏又逢连阴雨,这老家族人中,瞧着尤氏和贾蓉、惜春住着的老宅不错,便起了坏心。便有和贾珍同辈之徒琢磨着将尤氏再嫁了,这宅院中便只剩下贾蓉和惜春,不过是嘴上没毛每个主心骨的小辈和毛丫头,甚好把控。况且这尤氏本来贾珍续弦的,又没有子嗣,平白住在大宅主屋里,真是便宜了。
这一日贾蓉被族中小辈哄骗出了宅子,接着便有人又来哄骗尤氏出府,惜春年纪虽小,可是这些日子府上发生了诸多事情,身边亲近的人也只有尤氏,姑嫂二人也因为心中苦楚无法与外人道,倒是比先前关系更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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