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瞧着来宅子的着几个婆子媳妇总觉得不是很喜欢,听见她们宗攒动着尤氏出去,便觉得有些不妥。便自己缠着尤氏不放。尤氏原本就是不愿出去的,但经不住这伙人如此苦劝,便应付着说出去瞧瞧便回来。惜春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便让贾母给的平日跟着自己的那两个婆子去陪着尤氏一并出去。
尤氏带着人,跟着出去,也不走大路,能说会道的婆子引着走到背街,尤氏此时便有几分生疑,忽然瞧见街角来了几个人抬着一顶小轿,尤氏心里还奇怪呢,那个引路的婆子便冲着小轿招手,说走路稍远,不如坐轿子去。说完便将尤氏往轿子上推。尤氏觉得不对,这哪里是请自己去人家府上议事的样子。尤氏刚要挣扎,那四个轿夫也将人往里塞。
尤氏心知不好,便忙喊叫起来,跟着的婆子有力气大的,死死抱住尤氏不放。四个轿夫要是搞一个尤氏倒是容易,可是想将尤氏连两个婆子一并带走就难了。而且众人叫唤起来,轿夫慌了神,撇下轿子不要,也跑了。
尤氏经历了这么一场,也是吓得不行,被婆子搀着回到了宅子,抱着惜春又大哭了一场。可这事尤氏又不敢自己去问贾蓉,生怕也是贾蓉有这意思,毕竟自己也不是其亲生母亲,最后还是惜春按捺不住,直接去问一番,贾蓉才知道有了这事,众人又是哭了一场。
贾蓉哭完说,“如今他们竟然起着这心思,日后便更是防不住的。虽说宁荣二府分宗,但是老太太时常还是派人照应着,不如明日我们先投奔去荣府老宅,再跟老太太稍信,看看能不能接我们回京城。”
第三百二十一回
尤氏被人哄骗出宅,险些遭了歹人拐骗。回来跟惜春、贾蓉哭诉。贾蓉也是无奈, 想来想去, 也只生出个投奔荣国府老宅的计划, 再给京城的贾母捎信,盼其能接了诸人再回京城。几人商量定了, 入夜便都开始收拾自己的细软衣物,只与几个信得过的丫鬟婆子说了。贾蓉又让安排自己信任的长随小厮去安排备下了两辆马车,天刚刚亮, 就将东西都装了车, 只对留在宅院中的下人们说这几日睡得不安稳, 夜间梦见自家老爷了,今日带着太太、媳妇、妹妹要去坟上再瞧瞧。
一行人出了宅院便直奔荣国府金陵老宅, 来之前, 惜春便安排贾母跟着来的丫鬟婆子过去通报一声, 待人到了, 荣国府老宅内的家丁便早早都迎了出来,将人接了进去。贾蓉又匆匆忙忙赶紧给贾赦、贾母写信, 将自家在金陵老宅中遭遇种种都细说端详, 信末了也只是苦求荣国府的老太太、老爷能接他们回京去。
待贾母、贾赦收到信时, 便又过了一个月的时日。贾赦接到信, 看见贾蓉表述种种, 气得直哆嗦。没想到贾珍扶灵回去也不过就是一年多的光景,转眼人竟然就没了,剩下的遗孀竟然还有人敢去打主意。这帮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张夫人见贾赦气到不行, 忙劝道:“你也莫气了,这族人中少不得就有这黑了心肠的,而且墙倒众人推,他们没了昔日的靠山,没了在仗势欺人的背景,少不了会将气都撒在珍哥身上。蓉儿年纪又不大,辈分又压不住,自然那伙子人不会放在眼中的。老爷为这些人气什么,若是真伤了身子反而不好。我瞧着惜春、蓉儿她们也着实艰难,不如老爷不计前嫌也不必在意分宗不分宗的旧事,先接回来再议吧。”
贾赦点点头,“这事我去和老太太知会一声,”
张夫人道:“快去吧,老太太这些日子念叨惜春不知道念叨多少回了。怕是只有接了回来,才能好呢。”
贾赦应了声,去见贾母。史菲儿此时也正发愁呢,没想到这些族人会如此心歹,大概自己在府里呆久了,倒忘记了世间的艰辛了。正好王熙凤来瞧贾母,见其气色不佳,一问缘由,史菲儿索性将贾蓉的信给了她瞧,王熙凤才知道竟是如此。
“老太太,您也莫生气了。我一会儿去求我太太去,让太太跟老爷说动说动,将这家子接回来便是。太太是个心善的,自然是会应的。老爷素日又是个义气的,瞧见街上人情冷暖还会问问救济呢,更何况是自己侄儿。老太太您就放心,左右不过一个来月的功夫,惜春便又回来了。”
祖孙正说着话,贾赦便到了,王熙凤忙起身见过礼要走,偏叫史菲儿给拉住了,道:“今日你来做个证人,看看你这公公是不是如你所说。”
贾赦自然是一头雾水,心里琢磨着,莫不是这祖孙俩背后正说我呢?只是还没等到贾赦开口,便听得贾母道:“今日我让你派人去接珍哥媳妇、惜春,和蓉儿夫妻回来,你应是不应?”
贾赦一愣道:“不瞒老太太,我正是有此意。我收到信,瞧着气得不行,想来想去,虽说二府分宗,但是如今珍哥没了,就这么几口人,咱们府上自是要照应的。”
史菲儿笑着拍了拍王熙凤的手道:“看来你说的不假,你这个公公还是有义气的。”史菲儿顿了顿又道:“此番还是别只派下人去了,我瞧着那宁国府的那些族人实在是太胆大妄为,是应该好好敲打敲打。否则若是我们只是单接了人回来,一来本该是蓉儿的东西就怕是要被人白白侵占了,如今今非昔比,他们几个还挺指望这个,二来就怕是开了先例,以后少不得有人跟着学。再带着这边的族人一起闹腾,将来少不了要出事。”
贾赦点点头道:“老太太,我也正有此意。正好琏儿这些日子又被圣上点了个差事,要南下去瞧瞧漕运的事,那本就是一滩浑水,我也是担心,如此倒是可以一同去。”
史菲儿点点头:“如此有个照应倒也算好,反正你此去金陵,也好好将我们府上或者族里那些仗势欺人,肆意为非作歹的好好整治整治,免得将来成了祸患。”
贾赦应道:“也的确该是如此,否则真要是惹了祸事,那时如何补救都来不及了。”
晚上王熙凤给贾琏收拾路上的东西,倒是有万般不舍。贾琏笑道:“如今应是我更不舍才对,你们好歹娘仨在一处,可我就惨喽,就孤身一人。”
王熙凤嗔笑道:“那不如下次我们娘仨陪你同去。”
“如此最好不过了,若不是这次是去办差,我倒还真想带着你们出去走走瞧瞧。天下地方大了,整日窝在小小宅院中又有何意思。”
“那就如此说定了,此番先记上,等着将来可是要兑现的。”王熙凤顿了顿又道:“今日老太太给我瞧了蓉儿的信,才知道竟然还有这等恶人敢行如此恶事。爷此去,我只求一事,定要将那恶人揪出来好生惩戒才好,否则枉费了昔日我和珍哥媳妇旧时的情谊。”
贾琏点点头道:“这事倒是不难,只是我也劝你,这一样米养百样人,天底下比这更恶的事才多呢。恶自然要治,但靠治恶却不能将这恶事都除了,要断根还需扬善才行。”
王熙凤笑道:“这话我便是听不明了,今日倒是困乏了,等你回来了,再细细跟我讲讲。”
贾赦、贾琏收拾东西南下一路不提,到了金陵,回了老宅,便瞧见了尤氏、惜春、贾蓉等人。贾蓉见荣国府真的派人来,又要接自己等人回京,自然是欣喜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能上路。贾赦却言,如此不可,若是急匆匆上路,反而好似自己行错了事,况且这群族人胆子甚大,这等事都敢做,那日后不知道还会如何呢。
贾蓉本就心里一肚子恶气,但自己在这边人单力薄,实在无能为力。听见贾赦如此讲,倒是放了心,一心想要出这口恶气。
贾赦让贾蓉将那日之事细说了一番,想了想道:“这事到底是没成,况且当时也没有捉住其中一两个贼人,直接去告,即便是惩处了,少不得也有人会言是接着府上的官威压的。不过他们既然胆子如此之大,这等事自然是做了不止这一出的,而且定然是得手了的。若是如此,便就会有苦主,明日想想办法走访一下,看看族里众人有没有因此受了委屈的。让做实了的事去告状,如此最为稳妥。”
贾蓉听了,连忙安排信任的小厮前去安排走访,一天下来,便有了不少苦主。那些人甚是心黑,就是专拣孤儿寡母欺负。贾蓉得了信,将苦主都找了来,自己代表写状子。待状子写好,贾赦带着贾蓉和众苦主便去告状。
本来贾家便是金陵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府台大人每年还都会往京中稍些礼物走动一二。今日见贾赦亲来,自然亲自相迎。贾赦和府台恭敬了几句,才说明了今日来意,并将一叠诉状呈给其看。
平心而论这些事,府台大人早有耳闻,只是贾府在京中位居高位,自然是得罪不得。即便是有人状告到了跟前,府台大人也怕得罪了贾府,随意胡乱判了了事。但今日可是不同,是贾赦亲自带着苦主来的,自然要严办。于是立刻下去将一并人犯都压了上来。其中自然有些是老油条,油嘴滑舌不肯招认。这时府台大人哪里还管其招不招,拉下去先打一通板子再说。
一通板子下来,这些人便都松口招认,不光是认了苦主状告的事,还牵扯出了许多旁的事来。其中就有他们想拐了尤氏去卖给人家的这一桩,还供出谁是幕后指使等等。原来是几个在当地也有点威望的族人。此番算是水落石出,贾赦也不客气,让府台大人好好发落,不必照顾自己的面子。
折腾一番之后,贾赦带着贾蓉回去,又让人将族人聚在一处,言明此事,此番族人知道贾蓉有了贾赦靠山,不敢再轻视了。更有甚者还有人要提议贾蓉继续当了族长,只是经过此一事,贾蓉都不愿意在此处久待,更别提当什么族长了。
贾赦帮着选了族中几个有德行的当族中长老,也不让贾蓉去领族长之职,只是先空着,说若是日后有合适的人在选也行,族中事便由几个长老商议着定,如今宁国府倒了,众人虽说都知道二府分宗,但心里还是希望荣国府能关照一二,此番贾赦出手,又将族中那些仗势欺人作恶的歹人除去了好些,也觉得贾赦办事公道,便都依照其言而行。
贾赦又将自己这边的族人好生整治一番,揪出惹是生非之人送官府法办。并专程去拜访府台大人谢过先前之事,又特意叮嘱若是自家族人犯事,不必在意自己面子,好好严惩。之后又重新分配了祭田租赁、安顿族内老弱妇孺等事务,等操办完毕,才带着众人又返京城。
第三百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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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回金陵老家好好整治了一番,带着尤氏、惜春、贾蓉等一干人回了京中。惜春见了贾母自然又是哭了一场。
尤氏, 并着蓉儿媳妇胡氏也来给老太太请安, 言语中尽是感激之情。尤氏心内还存着几分羞愧, 想当初自己还因为贾母给自己婆婆送人参心存不满,可如今出了事, 还是仰仗贾母荣国府的伸手相帮才算过了这一劫。
众人寒暄闲话完毕,史菲儿开口道:“如今你们有什么打算?”
尤氏叹口气道:“不瞒老太太,侄孙媳妇的确也没什么打算, 如今只想有个存身之地, 勉强度日便是了。”
史菲儿道:“你本就年轻, 虽然遭了一番劫难,但仍该好好计划着生活, 若是因此便想过一天算一天, 那就算是锦衣玉食也是遭罪。”
尤氏点点头:“老太太说的对, 侄孙媳妇是不该在您面前说这样的丧气话。”
史菲儿摆摆手道:“我自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的苦楚,年轻轻便守了寡, 身边就儿子和自己也不算亲近, 小姑子又小, 生活自是艰难。族里亲戚又是那样的一番嘴脸。换是谁, 心中能没有怨气?”史菲儿顿顿又道:“况且你先前日子是怎样的风光, 如今又是这样,少不到会伤了心,觉得失了颜面。有些大户人家的女儿, 实在不行还能投奔娘家,如今你却是连娘家人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平心而论,若我是你,怕我现在都不如你还能如此坐着说话,心里怕是早浸透了黄连。”
贾母这一番话说进了尤氏心里,尤氏少不得又红了眼眶,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落。王熙凤一旁立着,也红了眼睛,转了脸用帕子悄悄抹泪。
“老太太真知我心。”尤氏带着哭腔道。
史菲儿道:“如今宁国府你们是回不去了,我有个宅院,虽说不大,但收拾的还算干净,你们不如先去那边落脚。至于惜春我觉得她年纪小,这边好歹还有姐妹,不如先在我这边住着,你看如何?”
尤氏道:“老太太,如今我能有个僻静不生事的落脚地方便觉得好了。不敢奢求过多,您能安顿我们,我这心里也是千恩万谢了。”尤氏顿顿又道:“若是之前,让妹妹跟您住,我自是一百个乐意,只是如今一起患难过,倒是舍不得。可是跟着老太太自然要比跟着我强许多。”尤氏拉着惜春手道:“若是我们安顿好了,老太太,您看我能偶尔接妹妹回去住几日不?”
“这是自然,你们姑嫂能相处融洽我也是安心。”史菲儿缓了缓道:“今日还有一事,你们随我来。”
说完史菲儿带着众人去了一处,让丫鬟开了屋门,只留下王熙凤、尤氏、惜春和一个贴身丫头。
尤氏往里瞧,发现这屋中没有家具陈设,满满匝匝都是箱子,史菲儿招招手,贴身丫鬟拿来一个礼单册,史菲儿也不接,转手让其递给尤氏。
“这册子里是昔日你家太太暂存于我处的东西。你家太太那时病重,我想有些事也未必跟你们交待仔细。这礼单册上的东西尽在此处,今日让凤丫头做个见证,我将这东西送还给你们也算是我了结了这桩事。这册子中的东西分为两类,一类是惜春日后的嫁妆。一类是预防万一给你们留下的用度之资,两类东西用不同箱子盛着。你们可照着册子清点一番。”
尤氏捧着册子已是惊住了,自己倒是也知道自家太太将东西偷偷送出府去,还为此事心有不满,但如今看着确实桩桩件件太太都想在了自己的头里,给自己留了后路。
尤氏合了册子道:“既是存在老太太处,哪里还用的着清点。依照我的意思,这册子还要劳烦老太太帮我们收了,一来本就是惜春妹妹的嫁妆,搬来搬去的磕碰了反而不好,二来宅院也小,也不需太多用度。不如这样,若是我真有用时,再来烦老太太开了门,让我拿几件去用。”
史菲儿又劝了劝,只是尤氏坚持不动,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让丫鬟从里面取了一小匣银子来,说这些银两先用来度日。尤氏才收了,还让丫鬟用笔在礼单册上记录明白,自己也签了字。
史菲儿觉得经了这一遭事,尤氏行事倒是比先前更稳重些了。过些时日,尤氏带着贾蓉等人搬去了小宅院安顿下来。贾蓉自知也不是个能读书的材料,可便去寻贾赦,看看有没有什么庶务可以帮着打点的。
贾赦想来想去,交待其分管一年山庄交租的事宜,贾蓉对这等事务也算熟悉,之前也瞧见贾珍如何操办过,做起来也算上手。不过此番倒是格外上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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