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见太太正忙,想起今日下学还未去老太太那里问安,便又过去看看。”元春见自己提到贾母,自家太太明显紧张了下。
“老太太那里可好?”
“挺好,我略略坐坐便回来了。”母女二人一问一答倒是都各自避开了想说的话。沉默片刻元春想了想对王夫人道:“今日上学,先生说了个故事甚是有趣,元春与太太说说可好?”
王夫人本没心思,巴望着待元春走后,自己一人静静,再好好想想对策,只是瞧着元春眼巴巴看着自己倒是不好拒绝了。“若是有趣,不妨说说看。”
“有家农户晾晒稻谷,操劳一日累了,在一旁打盹。有一人路过见了,便趁机偷了些,放在衣服里包着走了。逃的时候农夫看见却没追上。过了两日那人如法炮制又偷走了些。可第三次却被农夫捉个正着,农夫欲送其见官,那人苦苦相求称自己因家贫有老母少子要养一时糊涂才犯了错去。”元春顿了顿道:“若是依太太看,此人如何处置?”
“这贼人虽可恨,但也是不易。不如略施惩戒算了,何必见官。”听王夫人如此说,元春点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以为。可先生说不可。”
“有何不可?不过是几把谷子罢了,值不得几个钱去。况且那人也是因家中有老人小儿要养活才做此事。”
“太太说的是,我也是如此问先生。”元春顿顿道:“先生说,如此便是错上加错了。他偷人稻谷不论这谷子偷了给谁用,都是错。被捉便应以罚消错。若是因错而不罚,那天下间便自然有人以此效仿。长此以往这被偷的还说不出话来,偷的反而理直气壮了。”说完元春偷偷瞄了眼王夫人的脸色,见太太脸上怒意又生,不免缩了缩脖子。
“真是一点怜悯之心也无。”王夫人怒道。
元春顿了顿又道:“我也是如此问先生,先生说这怜悯之心乃是好心,切不可滥施。依此事而言难道不是那被偷的农户更加苦楚,接连被偷了三次,这第三次才捉住人去。偷儿有父母子女,难道这农户便没有了?怎不知他辛苦劳作一年却平白被人偷了去,那不是更冤?”
“怨他自己不好生看管!”
“我也说了此因。先生听了却说,即便他未看护好,但也不是他应该被偷的理由。况且若是推演自身,自己被偷了心仪之物,众人皆不去谴责那偷儿,反而叱责于己,又是如何感受?况且他已被偷了两次,这也可算是对其的惩戒了。”
“若依着你先生该如何处置?”
“先生说该送官,一来此人是惯犯这已是第三次,不是几句责骂可了事。按照本朝律例偷窃之罪仗责二十,衙门口带枷十日示众。至于偷了如何用不再此案范畴也不必多提。”
“哼。你这先生倒是对律法清楚的很。”
“先生告知元春:知法可规戒贪欲,犯错被罚改正便是。莫不可一而再再而三错上加错了。”元春说完瞧了瞧太太:“今日见太太气色不好,便想说个事与太太解闷。元春说得不好,太太莫怪。”
“你说得太好!”此时王夫人哪里还能不明白元春之意,横眉立目道:“平日里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去。我瞧着平日是对你太纵了。正经书读得少旁门左道却是蛮清,回房去将那《女德》《女戒掉》各抄三遍,明日送来。”
元春顿时傻了。自己想了良久才编出这样一个故事来,无非是想劝戒王夫人若是做了得罪贾母的事情,同样的事别做第三次。可元春哪里知晓自己这个故事句句戳中王夫人心窝,特别是最后还要带枷示众,简直要将王夫人气得要吐血了。
元春心里觉得甚是委屈,眼圈微微一红,朝王夫人行了一礼,转身要走,忽然想到贾母让自己稍的话自己还未说,犹豫片刻又转身道:“太太容禀,今日去老太太那儿,老太太让元春给太太稍句话。老太太说:安生五年,旧物送回。元春也不知何意,只是将原话送到。还望太太莫要生气了。”说完元春转身出了屋。
王夫人本来就生气,听见贾母还给自己稍了句这样的话,更是火大。不过气归气,但至少知道此事贾母的态度了,如此看来这次贾母是不会追究了。若是自己这五年没有这心思,那么那少了的信也会送回来。王夫人此时原来烦躁的心倒是平静了些。将这事细细又想了一遍,觉得此举不似贾母平日做派,应是有人求了情。想来想去,能去求情的也只有元春。可转念又觉得元春跟自己说这番话定也是贾母授意。这老太太做人太精明就算了,居然还借机想挑拨我们母女关系去!真是不可忍!王夫人心里怒气顿生。
这几日贾府家学倒是热闹非常,因贾赦与贾政商议将名帖珍本做了碑刻供学子学习拓印。因贾赦积极此事,四方寻求名帖珍本。此事又一经众学子广为传颂,京中众名流雅士也尽知。
后听说又因贾赦登宋府,宋府将自家珍藏多年的字画献出供其摹刻。这摹刻石碑历时颇久,据说是两个工匠忙了整整八个月才完成一幅碑刻。做工精细,碑刻丝毫不失这真迹的风骨。贾府待碑成,又专门遣人来接,取了碑刻,又命人抬着绕了宋府三圈,放了炮才喜气洋洋地接了回去。这碑刻入了家学,来访的人便更多了。
也有不少名流雅士经此事也学宋府将珍本古迹献出供其摹刻,还有性子急的,直接摹刻好了石碑亲自送来。贾赦自是高兴,可眼瞅着石碑越来越多,尺寸也越来越大,家学也渐渐难以盛下,也犯了愁。
与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在临近家学之处单另买下一座宅院,单单就做这盛放碑刻之用。有了院子自然要取个名字才妥当。恰巧忠敬王爷也送碑刻而来,见这院内碑刻林立,便建议称其为碑林。众人听了交口称赞这名字取得甚好。便又请王爷题字。忠敬王爷推脱不过,便提下了碑林馆三字。
因贾赦一直辛苦此事,耗费心血最多。众人便送其馆长称号。贾赦自觉得不错,出来进去皆以馆长自称,甚是得意。
此事史菲儿倒是知道颇晚,听闻居然给这院取名“碑林”心里也是一颤,暗自念叨,这可不是自己故意抢夺现世的碑林博物院的名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史菲儿:你真的不是穿过来的?
忠敬王爷:穿?穿什么?老太太何意?
史菲儿:嗯……当我没说。
…………
小厮甲:老爷老爷……
贾赦:叫我馆长大人!
小厮甲:是!老爷!好的!老爷!刚竖起来的那块碑刻不稳,怕是要倒。
贾赦:那还不赶紧想办法扶正了?千万不能倒啊!还不快去!
小厮甲:是!老爷!好的!老爷!
贾赦:叫我馆长大人!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玩这个梗了。
谢谢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二回
132
因将芳漱撒手出去,史菲儿倒觉得轻松不少。如今自己所要料理的事情颇多, 而芳漱又是最为牵扯精力的, 此番下放归别人管着, 只需有事时帮衬帮衬,最合适不过。
想想若是自己在现世, 手中攥着个一本万利的方子,自然不会放手。而如今到了此处,换了个位置, 史菲儿倒是觉得自己渐渐对金钱的执念淡薄了些。也不能说是不在意, 而是更在意这金钱流通以及这金钱日后能惠及何人去了。
不过现世的际遇还是让史菲儿心生悲念。毕竟这被至亲人所蒙蔽利用只要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内绞痛。史菲儿闲来也是乱想, 这样的一个朝代,若是自己想改善一些女子的处境, 又该如何下手去?只可惜想了又想, 却似乎没寻到有效的方来。
这一日, 贾政早早便来给贾母请安, 请安之后,又不着急离开, 陪着贾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史菲儿有点懵, 今日贾政不按套路出牌啊!怎么还呆着不走了?往常不过就是应景点个卯罢了, 怎么今日改了属性?史菲儿想不明白贾政是何意。
毕竟这几年来, 自己也确实为贾赦这一房挣了不少利益去, 但一方面是因自己觉得原来的贾母的确有失偏颇,自己以己之力板正;而另一方面则是因贾赦后来也颇为勤快,一日三番地在跟前走动, 有事便问。几年下来这人品性也比书中强了不少去,故而自己也因此多指导了些。可这兄弟间竞争意识明显,相互也有较劲的意思,这贾赦越是勤快来自己处,贾政反而比之前少了。特别是换院之后,就更是明显。如今日这般还真是让史菲儿有些不太适应。
屋里气氛倒是有些奇怪。可这个时点,儿孙们都去上学,张夫人今日又出了府,王夫人称病,贾赦又早早去他那个碑林馆了。自然也没有人能来插个话、圆个场、调节一下气氛。贾政与自己这样坐在房中,也没啥可说的,让史菲儿更感不适。沉闷良久,终于听见贾政开口道:“老太太,前几日听闻妹婿又被点了外任,此番说是要去扬州了。”
此事自己自然是知晓,贾敏上月曾与自己提过,还说好容易能和母亲近些,才没几年,这一放了外任不知又要多久才回。
史菲儿心里倒是琢磨着,可不这也该去扬州了,如今宝钗已降生,黛玉自然也不远了。史菲儿也记不清这书中林如海究竟是何时去的扬州,不过这林氏夫妇都是在扬州故去的也是真。或许因自己穿越之故,多少也会有些影响。若是林家去了扬州,自己想见这传说中的林妹妹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老太太,这妹婿妹妹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能回京中?”贾政又加了一句。
“哦,确实如此,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们。毕竟这官差要紧,不能因小失大,顾及情份却误了正事去。”史菲儿也是随口敷衍,心里揣测今日贾政究竟寻自己何事?
贾政也坐了多时,好不容易寻了个话头却见贾母兴致寡淡,不知该如何继续。迟疑片刻才道:“如今妹婿虽是调任离京,却是前途不可限量。老太太也莫为其担忧。”
史菲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哪句话有担忧的意思?如今贾敏瞧着身体颇佳,膝下一双儿子听话乖巧,如今也算是事事如意顺心了。虽说书中这贾敏是在扬州仙逝,但如今也不一定了,你瞧张夫人、贾瑚哪个不都是好好的。
“我自是明白。”史菲儿想了想,算了这贾政不张口,不如自己问一句吧:“难得见你得了空,想来是今日有闲?”
“儿子每日庸碌,平日里在老太太身边孝敬也少,今日有空,想多与老太太叙叙。”
史菲儿觉得自己快要耐不住性子了,这贾政有事说事,没事就别扯着有的没的。你既然想叙叙,那你就说啊,你这样半天憋出三句话,谁能猜出你想干嘛?
“那自然是好,难得你有空闲。不知从哪开始呢?”史菲儿强压了火气慢条斯理问道。
“这几年来,儿子觉得母亲真知灼见,儿子悔不该当初,若是早早听了老太太的话便好了。”
这话说的让史菲儿都无力吐槽,什么叫悔不该当初。不过照着架势来看,贾政今日应是来向自己讨主意来了。史菲儿笑道:“有事直说便是,不必顾忌太多,一家人何苦说这些来着。”
贾政脸上有些窘迫,微清了下嗓子道:“如今瞧着妹婿步步高升,兄长将这府中上下打理的颇好。宁国府珍哥如今也越发出息了,”说到此贾政连叹两声:“可唯独……”
“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你也不必太执着于此。”史菲儿将话给接了下来。今日贾政来寻自己八成与这做官有关系。
听贾母如此一说,贾政倒是有些犹豫。那面上表情一幅不知该如何继续的样子。过了片刻,贾政才道:“却如老太太所言,只是如今正巧有一职,儿子倒是心仪已久,故而特来相求。”
史菲儿此时差点没乐出来。你看上一职位,你自己想办法去啊,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皇帝,我能钦点你去啊。“这似乎不太相合?这种事我一深宅老妪,能有何助力?”
贾政顿顿道:“此职位是外任学政,儿子想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今在工部也有数年,有此机会也想一试。”
外任学政?史菲儿倒是依稀记得这应该是贾政仗责了宝玉之后才有的事吧,怎么提前了。转念一想更觉不对,这外任之事自己又岂能插上话去?
“这等大事,可是有了调令?为君办事自是好的,你也不用担心这府中之事。”
“调令是不曾。”贾政顿顿道:“此事还要老太太相助方有可能。”
“这倒是奇了,你且细说说看。”史菲儿还真没想到自己能起什么作用。
“这学政主管之人是彭泺,这彭泺乃是贾瑚恩师,又是兄长岳丈的得意门生……”
这话说得史菲儿更懵,书中不是还记载贾政轻松给贾雨村谋了个差事么?那个赖尚荣也是经贾府谋的县令,怎么这回贾政想要做个官反而来求自己了?况且若是彭泺是上司,直接找他便是了,自己与其又不熟。若是自己觉得和彭泺没交情,那也应该找贾赦才对,找自己干嘛?
“我便是不懂,此事我能如何帮你?”史菲儿也懒得绕圈子去直接问道:“此事你与赦儿讲明,他帮你不是更妥当?”
“儿子是与兄长提过。”贾政说到此皱了眉,“只是兄长不愿相求彭泺,倒是说我心浮于事。于是……”
“于是你便来与我说此事。希望我让你兄为你去求了这学政的差事?”此番史菲儿终于是搞清楚贾政的来意了,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直接了当说明不好,还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
不过听贾政说贾赦不愿相帮,史菲儿倒觉得贾赦做得很对。特别是点评的那句心浮于事很是精准。这贾政一连数年原地踏步,官职也不见变化,最主要的因素是其不会当官不善当官,这能力不够,自然原地踏步。这点连贾赦都看得出来,何况那个人精彭泺去?贾赦因此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回绝了。只是这贾政并未死心,才来求自己,希望自己能帮其劝解贾赦。
史菲儿又瞧了瞧贾政,今日他来说此事,也倒是下了狠心的。不过史菲儿依稀记得书中贾政做学政是很不好,还被参奏,最后被皇帝叱责了。如此的业绩自然史菲儿不想助其圆梦。可又不能简单粗暴地直接拒绝,想了想,史菲儿道:“听说这彭泺脾气怪,收个弟子都有一番规矩,此事若是旁人主管倒也罢了,只是若是他,怕是不易。虽说彭泺与我们府上多少有些关系瓜葛,可前几日还听你兄长回来抱怨其只顾在碑林拓片,想邀其为学子点评文章却是摇头不允。你兄长还气得念叨了半日才住了口。若是因此事去求他,怕是你兄长不肯。”
80/212 首页 上一页 78 79 80 81 82 8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