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西速国内的事,完全可以用西速自己的纪年法,毕竟那时西速还没成为尚朝番属国。所以凌茴几乎断定,来至此处的西速人是在为尚朝皇帝追捕逃王。
逃……逃王?
难不成是姑姑的父族?也不对啊,姑姑的祖父被闯入帝都的叛军所弑,姑姑的父王当时虽被人救走,可不久就被内奸胁诱到尚都,被赐牵机一引毒发身亡了啊。
凌茴一阵毛骨悚然,后背直冒寒气,在这闷热的山洞里竟觉得冷。她迈步飞快的走到蔺镜身边,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哥哥,我怕……”凌茴蹲下环紧双臂,低声喃喃自语道。
“怕就躲到我怀里来。”一阵天旋地转,凌茴被那人稳妥的拥入怀中。
“……”他不是睡着了吗?!难不成刚刚不搭话是生气了,不是睡着了?
凌茴挣了挣,越挣越紧,索性自暴自弃,他不是生气了吗?继续气啊,管她作甚。不过她也深知此刻不是赌气的时候,凤显告诉她,只要她不作,哥哥就能长命百岁。
她细细嗅着他身上的冷香,心绪逐渐平稳下来,半晌才道:“此处季家先祖应该来过。”
“嗯?”
“我刚刚发现了一处遗言,西速人留的。”凌茴一五一十的把刚刚心中的猜测说出来。
先做个大胆的设想,无论逃王是不是姑姑父族的亲眷,能抢先一步逃到这里不被人追踪到,绝对少不了季家的助力,这天下就没有比季家的船更快的。能在这个鬼地方安家落户,兴许里面真有凤显一脉的帮助。
蔺镜愕然:“既然有人能从此处逃脱,我们也可以。”
凌茴刚要点头,忽闻一声惨叫:“烤死了,烤死了!”
“小舅舅?小舅舅!”凌茴立马一蹦三尺高,遁声寻去。不料仔细转了几圈,未曾听到任何回音。
“……”蔺镜思索了片刻方道,“梅以白所在的地方大概听不到我们的呼声。”
这就奇怪了,什么声音可以做到有来无往,难不成小舅舅那边不是一个人,有人故意引诱她们来此处?
“不好!”只听蔺镜低呼一声,鸿沟里的岩浆不断升腾着,翻滚着热浪,洞中越来越闷热。
凌茴只觉自己的胸腔被千斤重石挤压一样,闷的喘不开气,窒息中夹杂着剧烈疼痛,轰的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被人砸开一样,眼前直冒金星。
她来不及细细琢磨,忽然鸿沟壁上爬出一个黑黢黢的人来:“烤死老子了!”
“小舅舅!”
鸿沟里的岩浆咕噜噜翻滚冒泡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梅以白气都顾不得喘提声喊道:“别过来,快跑。”
瞬间山洞开始剧烈晃动,不知何时,潮落了,山洞上空出现巨大的缺口,澄澄的月华照下来,竟令人一阵恍惚,凌茴猛的打了个哆嗦。
蔺镜疾步将梅以白提起,丢到凌茴身边,吼道:“走啊!”
海风灌入山洞,凌茴窒息了一瞬,而后呼吸通畅了许多,她出手飞出鹰爪黑蛟筋弹绳,欲带他二人上去。
鸿沟里的岩浆渐渐漫了出来,巨大的热浪灼的人痛苦不堪,凌茴将黑蛟筋弹绳绑在腰间,正欲伸手。
蔺镜突然深深的回望了她一眼,将梅以白塞给她,掌下发力,凌茴与梅以白借着蔺镜的力被绳子弹到半空中飞出山洞。
“蔺!镜!”凌茴惊恐至极,只见那人身后业火荼荼,满目妖冶,正欲窜出洞口,他用尽全力将裂开的山洞缓缓合拢,将那势如破竹的岩浆阻在洞内。
虽然他亦撑不了多久,可凭她的功夫,完全可以找到条条带着梅以白逃出生天。
此处离海岸极近,条条正候在一旁低低鸣着,凌茴一把将梅以白甩到条条背上,转身便朝刚刚的洞口疾去。
那洞口还剩最后一丝缝隙,凌茴使劲掰开,其实她不必费那么大力气,蔺镜在里面已经强撑不住了。
“你回来做什么?”蔺镜见她时,双目因力竭而通红着,他费力的靠在洞口处,低声道,“快走啊。”
“我是并肩王亲封的麟卫将军,职责便是守护你,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凌茴大口喘着气,恨恨的说道。
“燕北军已陷困境,二十万人在等着你呢。”蔺镜缓缓说道。
灼灼岩浆如万马奔腾,又如怒龙飞天,直直的欲喷涌而出,凌茴被这股子热气烫的几欲晕厥,她来到他面前,弯腰蹲下,将他牢牢的抱在怀里道:“燕北军有你,我才护。”
蔺镜低笑一声,喉中涌出一股腥甜,被他险险咽下:“原来,你是找我殉情的。”
“你能不能用最后一丝力气抱我?”凌茴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失声哽咽道。
“好。”其实他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只凭着最后的意志强撑着去拥抱她。
哀风怒号,热浪狂卷,星天疏阔,她用黑蛟筋弹绳将二人牢牢的绑住,再也不分开。
瞬间洞口被无边业火岩浆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 ★甜文是不流行殉情的★我出去吃碗麻辣烫,第二更在深夜了。。。
☆、第九十二章
一直沉坠沉坠,几乎被热浪消融,凌茴艰难的调慢了气息,才觉得好受些,夜里的海风很凉,身后的热浪很烫,她抱着他,终于抵挡不住两股气流的挤压,昏死过去。
一声雕唳盘亘而来,刺破长夜,凌茴两人被白雕俯冲下来,齐齐叼走。那岩浆迸裂的场景奄奄而去,空旷的山洞继续空旷着。
白雕在茅屋前停落,将二人放下后,长鸣一声,便消失在夜色中。
“将人抬进来吧。”忽然一道柔和中略带沧桑的女音响起。
“是。”一阵黑影攒动,凌茴与蔺镜被人抬进茅屋内。
月色澄明,夜很快就过去了。
凌茴从梦中悠悠转醒,天色已然大亮,耳旁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她……这是在哪里?
“起来喝些粥吧。”耳边乍然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
“哥哥。”凌茴嘟哝一句什么,蔺镜没听清,只将手心碰了碰她的额头,见她没继续发热,心才渐渐放了下来,她这一睡可睡了两天两夜。
凌茴揉揉眼睛,见她床头端坐的人真是蔺镜,才来得及睁大圆滚滚的杏眼。
“这是哪儿?”她呆呆的问道。
“此岛名为出云岛。”回答她的是一道柔和的女声。
凌茴扭过头去,方才注意到房内还坐着一个人,只见那人顶多五十出头的年纪,峨髻锦衣,端庄秀雅,眉目间和蔺霜很有几分相似。
凌茴挣扎着下地屈屈行礼:“夫人万福!季璎在此处歇脚多有叨扰,还望夫人海涵。”
“快躺下吧,哪里需要这样多礼了。”那人轻轻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折腾什么,你尽管躺着就是。”蔺镜忙将她扶到榻上,给她细细掖好被角,才从案子上端起一碗鱼片粥,不紧不慢的喂给她吃。
凌茴觉得自己像个没手没脚的残疾人,脑袋也不大灵光,只知勺子来了便张嘴即可。
她定定的看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像湿漉漉的鹿眼儿,瞧得人怦然心动,蔺镜心下强自按耐着想把她抱入怀中的冲动,见粥碗见了底,便揉了揉她脑袋上的呆毛道:“还喝吗?”
凌茴摇了摇头,她才刚刚醒,还不怎么饿。不过满室萦绕着浓郁的麦香,凌茴心内有几分好奇,她就着打开的窗户往外一瞧,果然是大片大片的麦田。
咦?如今看来,当日众人看到的海市蜃楼中的场景,莫非是这里不成?!凌茴心内万分惊奇,她坐也坐不住了,看着滚滚麦浪两眼直放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哥哥,你看,有麦田!”凌茴翻身坐起,开心的惊呼一声。
“乖乖坐下来看。”这个小祖宗,恨不得从人家窗口跳出去,蔺镜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哎呀,还看什么,我们赶紧出去打听打听,这麦田是谁家的,如何才会货于我们!”凌茴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她一伸手撩了被子,忽然滞住,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身下因刚刚那一动,带出一阵涓涓热流来,算算日子……呃……凌茴尴尬的恨不得缩进被窝里,再也不出来。
刚还兴高采烈的小丫头,这一刻怎么蔫了?蔺镜疑惑的看着她,好似在问:你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出去?”凌茴用商量的口吻对他说。
“就是你能不能出去!女孩子换衣裳你也要看吗?”凌茴有些羞怒。
“你在这里并无衣衫可以替换。”蔺镜适时点明这一点,一针见血的戳破她的谎言。
凌茴被惊的倒地不起,他……他是木头嘛?
倒是坐在一旁许久未搭话的夫人,溶溶说道:“我这还有几套年轻时候的衣裙,你若不嫌弃可以替换一下。”
果然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凌茴心中乍然照进一束光,这位夫人是位大好人,救她于危难之中,她决定喜欢她了。
蔺镜就这样被两个女人赶出房门,心里还有几分莫名其妙。
见他出去了,凌茴红着脸羞答答的问人借了其他必备品,再一瞅床单,果然有块殷红的玫瑰,她认命般的道了歉,并承诺自己待会儿一定洗干净。
夫人但笑不语,由着她把床单塞到木盆里。
蔺镜见她换了衣裙出来,也不眼馋那成片的麦田了,只端着木盆往海边走,心里一阵犹疑的跟了过去。
凌茴扭头见他跟着,心里更不自在了:“你跟着我作甚?”
蔺镜倒也不含糊,直言道:“你才刚刚退了热,又去海边吹什么凉风,把木盆给我我去洗。”
“……”凌茴一阵羞恼,哪里肯给。
“给我。”
“不给。”
两个人争夺间,木盆落了地,那块殷红的印记显露出来,凌茴大窘。
“你受了伤?哪里伤着了?”蔺镜连声问道。
凌茴恼羞成怒不想说话,只将衣裳床单通通装进盆里,不理他,愤愤的端着盆往前走。
蔺镜愣了愣,心想她那模样不像受伤的,不是受伤,难道是癸水?他紧紧拾步跟上,不由分说的将盆抢过来道:“你这几日不适合碰凉水,给我吧。”
“你……”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嘛,多尴尬。
蔺镜也是头一次干这活儿,看着岩石上摊着的那几块布,饶是他再聪明这会儿也是一筹莫展,可他又舍不得让小丫头洗。
凌茴见状,抬头望望天,低头望望海,又……又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小镜子哥哥,她莫名觉得他此刻跟她的斑点狗挺像,都那么呆呆的。
凌茴红着脸指挥着同样红着脸的蔺镜洗衣裳洗床单,索性就这样了,凌茴也豁出去了。
怕再尴尬下去,凌茴没说找话说:“这出云岛是什么地方?我们怎样过来的?”
蔺镜撸着袖子埋头苦干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什么?我就说凤显肯定掺和了一脚吧。”凌茴激动的差点儿上天。
“幸亏我师父掺和了一脚,不然咱俩都得玩完。”蔺镜见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不由想捏捏她的脸。
“哦?没成想他倒成了福星。”在凌茴心里一度偷偷摸摸的将凤显归入扫把星那一类,总之他出现保准伴随着血雨腥风,虽然他救过她,但同时利用了她不知多少次。
☆、第九十三章
碧海瀚空,凌茴坐在发烫的礁石上晒太阳,她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悄咪咪打量他洗床单,那结实的臂膀一挥一落,劲腰一起一伏,如不远处挺秀的山丘麦浪一般,她莫名觉得这真是块当贤夫的好料。
两人正默契的各司其职,一声唳鸣从海上划过来,凌茴蓦然直起身子张望片刻后,一声哨起,一只雪色的海鸮落在她的肩膀上。
凌茴将海鸮爪上的小木卷拿下去,将里面朱砂似的东西往海里一撒,突然大惊失色!
“怎么了?”蔺镜将最后一件衣裳拧干问道。
海鸮带回来的消息,气得凌茴想骂娘,碍着多年培养起来的涵养只得忍着。听蔺镜问她,才苍白着脸色回道:“姑姑的母族成国公府欲图谋逼位。”
“哪来的胆子!”蔺镜将衣裳甩进木盆里,一股邪火直往上窜!
“这还不好说,当年太子妃生下姑姑后,将姑姑托付于并肩王府,直接越过了太子妃出身的成国公府,况且这么多年,姑姑宁愿与凌家亲近,也从未亲近过成国公府,哥哥可曾想过原因?”凌茴轻轻摸了摸海鸮的雪白的羽毛,一展臂将海鸮放飞。
“成国公府作为前朝太子的妻族,却在尚朝混的风生水起,我们大概都低估了成国公府的脸皮。”蔺镜嗤笑一声,满眼的不屑。
“成国公拿这点儿做文章,质疑姑姑的正统,还搬出了和氏璧,意图扶持一个傀儡上去。”凌茴道。
“啪叽”一声,木盆落在水面上,击打起一片水花。
凌茴二人纷纷回头,见夫人一向持雅的脸上失了血色,心内都大吃一惊。
“你们口中的成国公府可是少陵林家?”夫人问道。
“是啊。”除了那个少陵林家,还有谁能做得出这种事儿来。
“夫人也识得么?”凌茴回问道。
夫人苦笑一声,不问反答:“你二人何故到此地来?”
“机缘巧合。”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殉情没殉成。
“此岛为出云岛,岛外机关林立,寻常人等根本进不来。”夫人淡淡说道。
“还真是机缘巧合,我小舅舅被巨形蛤蜊叼下船,拖到这附近来,我与哥哥为了搭救他,才误闯了此处,不是故意打扰的。”凌茴努力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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