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有先发现。”银霜一阵风似的刮进来,胡子拉碴眼眶通红,全无仪态可言。
“铁血有消息啦?”薛逊惊喜道。
“不是,是南安溃败一事有新发现了,有参战的护卫求见,主子一见就明白了。”银霜示意等在外面的小七进来。
“小七见过主子。”小七手持箭支,进门拜倒。
“快快请起,你是参战的英雄,该我拜你,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坐。”薛逊赶紧跳下椅子扶着小七,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定,轻声问道,“你有什么发现要告诉我。”
小七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箭支,缓缓递给薛逊,道:“这是王龙队长从我身上拔出来的箭,他说这不是军中制式,军中的箭都有倒刺,他走的时候叮嘱我,一定要禀告主子。”
“王龙说得对,他是个好队长,胆大心细,勇武忠诚,等他回来我一定亲自嘉奖他,你们整个小队都要嘉奖。”薛逊一听就知道他口中的王龙参加敢死队任务了,心中尽是酸楚。
“王头儿还能回来吗?”小七抓着薛逊的手着急问道。
“能,自然能,王头儿那么厉害,没道理不回来的,对不对?”
“是啊,是啊,王头儿那么厉害,我都能回来,他肯定也能回来的。”小七呐呐道。
“好孩子,他会回来的。”薛逊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眼前的小七嘴唇上还有绒毛,不过是个少年,薛逊心有不忍。
“主子,等王头儿回来我认他当哥哥,我没有姓,是先生捡回来的。以前我总想着好好为主子效力,日后求主子赐我薛姓,现在我想跟着王头儿姓,主子,您不会生气……”
“我当然不会生气,我很高兴,等王头儿回来,我给你们做见证人,从今后你们就是亲兄弟了。”薛逊努力做出笑模样来。
“嗯,亲兄弟。”小七狠狠点头,脸上一片红晕。薛逊覆上小七抓住自己的手,轻轻拍打安慰,一碰才发觉小七热得烫人,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更是烫得吓人。
“大夫,大夫……”薛逊着急惊呼,小七强撑着完成心愿,现下已经昏过去了。
银霜赶紧搭把手,把这孩子抱出去。
薛逊捡起遗落在地上的箭支,转着看了几回,递给金兽道:“你怎么看?”
金兽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慢慢削箭头,只见箭头开始出现缺口,一用力,直接被削下来了。对半切开箭头,里面是硬木。
“果然是偷工减料了。”金兽的匕首是精品,可真正的军中箭支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切开,中间不知有什么猫腻,这其中到底是谁在里面捣鬼。军需以次充好,和通敌叛国有什么区别?
“这些人也太大胆了,而今四周边患,中原内乱,又有天灾肆虐,一不小心就是改朝换代的事情,他们怎么敢在军备上动手脚。”薛逊叹息。
“主子把这些人想的太高尚了,也许动手的就是想改朝换代呢。”金兽讽刺道。
薛逊不这样想,能在军需上动手脚的,肯定是高官,没有背景连武库的大门的摸不到。这次带兵的是南安郡王,副将是太子的舅公,难道是朝中皇子打击太子吗?如果皇子都是这个水平,那朝廷真是要完啊!
薛逊和金兽漫无目的的猜着,银霜再一次一阵旋风似的刮进来,“主子,好消息!”
“铁血回来啦!”这是薛逊最希望听到的消息。
银霜收敛笑意,现在还没有铁血的消息,他们派在海观望的士兵还没有回来报信。兄弟在沙场搏命,银霜把笑意收了收,不是他忘了铁血,实在是这一片混乱中能有个好消息是多么的不容易。
“是我太大惊小怪了,什么消息,你说。”薛逊比银霜还快得平静下来,轻声问道。
“有两个好消息,一是我们和二爷联系上了。”银霜语带喜气道:“二爷已经带船队过了琉球,不日就可达到杭州,一路沿海而来,并无人阻拦。”
“好,好,的确是好消息,有了二弟,我就不至于如此被动了。”薛逊抚掌,他等薛越等了小半个月,终于等到他的消息了。
“还有一个呢?”薛逊问道。
“与京城的情报网也重新打通了,从今后不会轻易再断,这是京中送来的密信。”这也是个好消息,但信上的内容太过沉重,实在让人高兴补起来。
薛逊结果纸条,一张张理开来看,看完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确定消息没错?”问完他也知道自己问了废话,不是再三确定准确的消息,暗探不会送出,所以说这种挖自己墙角的事情的确是太子爷干的。
刚刚薛逊和金兽还在猜测,是哪方势力换走了海军的装备,以次充好,致使海战失利。最有可能的是民间反对势力,诸如小白龙王一类,第二种可能就是想要争皇位却没有大局观的皇子,谁能想到居然是太干的呢?
“这就是咱们大庆的太子,居然私换军备,他是茜香国女王生的吧!”薛逊简直要被气死了。
“这是为什么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金兽难以置信,这天下将来可是他的啊。
银霜也不能理解太子这样神经病的思维,从托盘里扒拉出一张纸条来递给金兽,让他自己看。
“所以,太子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金兽惊讶的扬了扬纸条,能想像吗?太子督战失利,本来会被朝野议论,不说废太子位,至少也会有段时间的冷遇。可是偏偏海战失利之后,接连着台风就来了,天灾*促成了难民潮,流民肆虐,接壤各国都虎视眈眈,为了巩固中原王朝统治,表明正统身份,皇帝硬是咬着牙不废太子位,让他继续做个招牌。
就因为此,太子十分“聪明”的意思到,国家危难之时,他的位置更稳。
薛逊不想吐槽这是怎样一种神经病,他就不怕玩儿脱了吗?到时候大庆都没了,谁还管他这个大庆皇太子,自己抱着太子印玩儿蛋去吧。
这个祸国殃民的王八蛋!
薛逊气呼呼得直骂太子是个蠢货,灌了三杯茶才勉强压下怒火,问道:“既然咱们的人能探听道消息,别人也能吧,朝中就没有有识之士吗?就干看着太子败坏江山社稷?”
“按照消息的传递规律来讲,皇帝、诸位皇子、高层官员应该能打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目前还没有听说皇帝废太子,也许京中已经在开始京中已经开始行动了,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收到消息。”银霜解释道。
第50章 薛逊列传
出了皇太子这种上愧祖宗,下惭黎民的王八蛋,薛逊真恨不得天上降下个雷来劈死他算了。能把一向唯物主义的薛逊气成这样,可见太子可恶到了什么地步。薛逊现在就盼着帝都哪位皇子高瞻远瞩弄死这混蛋,当然皇帝若是知错能改,赶紧弄死混账太子,他也是不介意的。
“能和京城再次连上线,总归是好消息,主子别气了。”金兽奉上一杯热茶,宽慰道。
“唉,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太子,哼,天潢贵胄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薛逊意兴阑珊,这种混账不提也罢,“咱们京城的消息网都通了,江浙一代也肯定没问题了,现在能查出南安王是怎么败的吗?现在溃军都在什么地方,茜香国又是什么打算?”
“战败一事牵连广泛深远,现在都没个定论是谁的错处……”
“我又不要那光鲜的花样文章。”薛逊摆手,又不是崇政殿论理,不要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示意银霜直接说正题。
“不敢和主子耍嘴皮子,真是不知道呢。水军战败有太子换了劣质军备的原因,可那些弓箭在高手手中依旧能射穿门窗,杀死人命,小七不也是被这箭支所伤吗?朝廷大军号称二十万是虚高报数,实际上十五万人是肯定有的,茜香国有多少人?全国人口加起来也就十五万,派出来的士兵超不过三万,这五个打一个都打不过,属下可不信。世面上对战败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南安郡王决策失误的,有说承恩公和南安郡王争权贻误战机的,还有说军中出了奸细的,林林总总,兵部也正在找原因呢。至于茜香国,他们也不敢太过分,深入内陆战线拉长了,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银霜请薛逊站到地图旁边,指着墙上的地图道:“现在败军已被单左收拢,已经在太仓和茜香追兵打过一大仗,大获全胜!”
“单左,这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主子没听说过是正常的,这位单左是去年才入伍的新兵,在入伍之前还是个秀才,只事台风毁了家园,他不能让老父母衣食无着,冲着招兵的那点儿买命钱去的。不过一年就升做了百户,刚巧大军溃败,南安郡王和承恩公领着头跑了,溃军一败涂地,让茜香国追着杀,杀人犹如砍菜切瓜,海里岸上一片混乱,那时我们才刚过瓜州呢。不想这位单左是有本事的,一路上收拢溃兵,又组织了好几场反击,直到最近太仓一战成名。”说着单左这位英雄人物,银霜颇为感慨。
“他真的是第一次上战场吗?”薛逊疑惑,世上还有这种天才?。
“不止主子想不通,属下等也反复核查过呢,当真是福州一个文弱秀才,父母都是当地人,上数祖宗八代还是当地人,邻居们知根知底的,从小顺风顺水的长大,也没有什么奇遇,就是这么平平淡淡的上了战场。当初离别父母的时候,他老父母哭成泪人,只当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哪知他上了战场如有神助,不过一年时间,从兵丁爬到了百户,而今又有这么一场大胜,朝廷也不会不赏,眼见又是一位冉冉升起的新贵。只能说家乡是个好地方,福州、福州,有福之州。”
“这样的才能非凡力,乃天授,大约就如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那般,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天才自古就有,薛逊感叹一句便撂开了,单左再厉害也不能为他所用,他就是听个热闹。有人收拢溃军,那就不会有大规模溃军来攻打慈溪了,他们也省了功夫。
“就是,有人就是天生的将才,老主子在世的时候,也说铁血是天生……”银霜说到一半顿住了,铁血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想来心头憋屈,顿时沉默。
“还有其他事情吗?”薛逊问道。
“没有了。”银霜也看出了薛逊兴致不高,把剩下的消息汇报放在他手边,就默默退了出去,反正大消息都说清楚了,剩下鸡毛蒜皮的不说也罢。
入夜,薛逊依旧没敢阖眼,坐在书房看情报消息打发时间,等着铁血的消息。
金兽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薛逊心有所感猛得站起来,紧紧盯着金兽,盼他说出大捷,平安之类的词语。
金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手不停得比划,奈何越急越说不出来。
不用说了,看他这满脸笑容薛逊就知道不会是坏消息,一把推开他,疯跑出院子。
刚出衙门,就看见铁血被人扶进来,身后是脸色冷凝的护卫队员。薛逊阻止众人行礼,扶着铁血道:“大夫已经备好,大家都回去养伤,有事明日再说。”
众人抱拳应下,旁边人听了,自然有人扶着这些鏖战归来的勇士去休息。
“传轿子来。”薛逊吩咐左右,铁血这手软脚软的情况,也不知是哪儿受伤了。
“不用,没到那地步。”铁血摆手示意不用。
“你这是哪儿受伤了?”
“主子放心,没伤……”
“主子不知道,这一场海战多煎熬人,铁血这么个汉子打完之后站都站不住。”银霜在旁边拆台道,人一回来他就找左右亲兵把情况都打听清楚了。铁血下船的手指甲深深戳入掌心,这是得多用力,才能自己掐自己伤城这样。
“属下站在干案上看着,拼命的都是兄弟们,油皮都没擦破一个,哪好意思说什么站不站得住。”铁血叹息,他宁愿当时驾着炮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是自己。
“说的什么话。”薛逊从归队人的脸上看不见胜利的笑容,就知道这场仗打的艰难,必定牺牲了许多朝夕相处的同伴。
不顾铁血挣扎,薛逊执意让他上了软轿。到了客房放下,铁血挣扎着站起来,薛逊扶不住,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低吼道:“此战三百七十位兄弟葬身大海,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说完嘭嘭叩头。
三百七十人,在船上的人满打满算就是五百啊,剔除在滩涂遭遇战受伤被剔下来的人,也就是说这一战,活着的只有六十人左右。
银霜在旁边解释了一遍战况,听到郑航笑对生死,其他兄弟勇往直前,视死如归,薛逊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剩六十个弟兄,却俘虏了一千多人,赵尔牧将熊熊一窝,铁血指挥得当,咱们是胜了。”银霜总结道。
铁血闻言,头埋得更低了,惨胜而已,胜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讽刺得很,愧红了脸颊,铁血恨自己不能一身带之,只恨活下来的为什么是自己。
作为一军主帅,最后活着的自然只能是他,可铁血就是过不了心头这个坎儿。
“这不怪你。”薛逊叹息一声扶起铁血,可怎么也扶不起来,铁血委顿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眼前迅速湿了一片。薛逊顺势跪在他跟前,尽管薛老爷在世的时候曾夸过他是天生的将此案,可这毕竟是铁血第一次正经出战,上辈子就是出个车祸还有应激障碍呢,更何况几百兄弟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
“所以你要练好本事,不仅是个人勇武,还要熟读兵书,精通战术,日后遇上这样的事情,你才能以小博大,才能保住兄弟们的性命。这次是经验,更是对你的鞭策,你要更努力才行。”薛逊轻声道,在性命面前,什么样的安慰都是缥缈无力的,薛逊只能这样激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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