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徐敬仪在临周府安插的人传回密信,言已经顺利接收了运抵城中的资产,并立即按照计划马不停蹄将这批资产运往宿方,交到了李文治手中。不过邴文渊还是留了一手,只运过去了三分之一。但有总比没有强,这三分之一也算是笔巨资。徐敬仪安排的人在临周府得手后,便杀光了邴文渊的手下,封索了一切消息,并伪造了邴文渊的心腹给他写了一封信粉饰太平。
此时相隔千里之外的邴文渊一无所觉,事实上,他更关注洛阳城中此刻的局势。
玄友廉重伤昏迷时,申屠元建主持军中事务,陆续对外用过几次兵,打了几场仗,等玄友廉醒来后,便下了守城令,命所有征北军不许出城迎敌,一率不许回应齐军还有晋军的挑衅,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主,甚至在晋军的一再挑衅攻打下,直接放弃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宣青山防线,退到了山后的关隘里。
征北军中上至将军下至士兵皆议论纷纷,不明白一向主动出击的乾西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怕事起来,难不成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把胆给吓破了?
申屠元建想找玄友廉谈谈,都被他以身体虚弱,需要静养不宜见客挡了回去。
如此过了半个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从洛阳城内传来。
玄风益造反逼宫,杀了三皇子玄靖明,将皇上围困在了洛阳宫。
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征北军整个炸开了锅,李五与徐敬仪也惊愕无比,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李五偷偷观察了邴文渊的反应,发现他不像其他人那么震惊,但表情明显也是惊讶,仿佛他知道会有事情发生,但发生的事情却不是他料想的那样。
李五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半个月前暗示我的,洛阳的大事?你早知道玄风益要逼宫?”
邴文渊摇摇头:“不,我不知道,事情极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初时的惊讶过后,他朝李五露出一个笑容,“虽然过程有变,但结果一样,洛阳大乱,玄凉父子反目,我们的机会彻底来了,做好准备吧,李将军。”
洛阳的消息以每半个时辰一封加急书信的速度送抵高陵城,不到三天,玄友廉案头的加急书信就已经堆满七八摞了。
众人从一头雾水的惊愕,到逐渐明白过来洛阳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开始起兵造反的不是玄风益,而是玄靖明。
玄靖明这些年因着玄凉偏心大哥与三弟,十分不满,哪知晓天助他也,挡在他头上,本已稳坐太子位的大哥玄风益竟然于一役之败糊涂地葬送了六万军队,也彻底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并且落得个断臂残疾的可悲下场。见玄风益再无成为储君的希望 ,玄靖明便动了歪心思,想着只要能偷偷在战场除掉玄友廉,他便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哪知玄友廉未死,只是昏迷,在玄友廉重伤的情况下,无论他如何鼓动群臣鉴议父皇立储,玄凉都视而不闻,并还私下遣内侍官训斥他“不念手兄,本心非纯”。
玄靖明遂动了逼宫之心。
计划在玄友廉昏迷半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了,后来玄友廉未死苏醒,玄靖明的决心就更坚定了。不过他的计划只是逼宫,并不想对自己的父亲兄弟赶尽杀绝。他派出去两支军队,一队包围了玄风益的元东王府,一队包围了洛阳宫。
他先去洛阳宫劝说玄凉下诏传位于他,退居太上皇之位,遭到了玄凉狗血淋头的一通大骂,却一点也不生气,命着侍卫们将皇上囚禁在上阳宫中看好了,随即出了洛阳宫,前往元东王的王府,向自己那个伤残的大哥耀武扬威去了。
就在去元东王府的路上,他被突然从街道里涌出来的禁卫军包围,在没命逃跑了两条街后,被乱刀砍死在了一条臭水沟边。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玄靖明这人骄傲浮躁,目空一切,自以为做得滴水不露,可连邴文渊这样的人都知道他逼宫篡位之事,玄凉又怎会一无所觉。他听到风声后,便将禁卫军的虎符给了大儿子玄风益。
当玄靖明横尸街头的消息传到上阳宫时,玄凉立即意识到事态不对,他给玄风益的密旨只是将逆子囚禁,再三申明不要伤他性命,必竟是亲生儿子,血浓于水,而玄风益也一再保证只会将弟弟抓起来给他一个教训,然而结果是他直接将自己的手足乱刀砍死在了街头。
玄靖明的死讯传进宫不久,玄凉在上阳宫中等到了一身带血盔甲,面容扭曲的玄风益,用仅剩的一臂将大刀架在他脖子上,癫狂残忍地笑道:“父皇,儿臣已奉你密诏将谋反逆臣杀死。父皇年事已高,经此事后想必心力憔悴,不若退居太上皇之位颐养天年去吧,这朝庭天下,让儿子替你操心吧。”
玄凉这才明白大儿子在他面前一直所表现的自卑、恭敬、温驯、沉默、低调,都是假的,假的!
玄风益接下来的做法,简直丧心病狂。他不仅杀了玄靖明,还将玄靖明的妻妾子嗣屠得一干二净,随后闯入玄凉的后宫,玷污了前唐公主,当朝皇后。
杀弟辱母,当真是残暴不仁,另人发指。
玄凉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遭到巨大败仗并沦为残疾的大儿子,在一年的自卑压抑中,性情彻底大变,变得乖张暴戾、毫无人性!
此时的征北大营中,玄友廉因为极度愤怒,将手中的信纸揪成了一团。
李五道:“你要怎么做?”
玄友廉身体止不住地轻颤:“回京,救驾!”
“可是你的身体……”虽然他自苏醒后,身体恢复得很快,可是要行军带兵还是太勉强了。
玄友廉道:“眼下的局势顾不得了,父皇有难,我必须去救他!”
李五犹豫了一下道:“那好,我护你回京救驾。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将一件事善后。”
玄友廉盯着李五看去,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征北军十二万众,四十二营,我予你十四营兵马调度权,二十八名统领,十四名将军尽数听你调遣!”
作者有话要说: 怕这几章你们看得压抑,所以小小剧透一下。
文案中所说个个称王称帝的附马们,第一匹黑马既将杀出重围!
PS:别觉得女主在小廉身边呆得有点久,想想吧,这么久了小手都没怎么摸过,小廉多可怜啊,还不许人家多聚聚。再看女主去了李兵痞那里,一天就甩小廉一辈子的进度。
第120章
李五所说的善后之事,指的是对邴文渊的处理。
这半个月她为了与邴文渊周旋, 废尽了心思, 不过到了要除掉他的时刻,事情反而简单了。
她假借着密谈如何趁着洛阳大乱之时, 除掉玄友廉控制征北军的理由,将邴文渊约到了军营五里外的一个山间寺庙内。此时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皆信佛尊佛,这寺庙虽离军营只有五里之遥, 却一点未受到士兵骚扰,算是一个幽静文雅的去所。
邴文渊没有生疑,按时赴了约。当他带着十几名护卫进了寺庙后一路来到了正殿门口。然而除了接引的小和尚, 他没见到别的和尚时, 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再想要退后时,从大雄宝殿瞬间涌出数十名士兵,四面八方也同时涌出无数士兵,将他和他的侍卫团团围住。
邴文渊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李五算计了,怒吼道:“李五, 你这个小人, 你给我出来!”
士兵让出一条路, 李五缓缓走出来,冷冷道:“邴文渊, 这寺庙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此时此地就是你死期,你若自尽, 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就别怪刀剑锋利,尸骨不存!”
邴文渊瞪着李五,气得眼珠子快要裂开了:“为什么,李五,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李五道:“怪就怪你一心想杀乾西王,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动他,结果你不仅与平阳王暗中勾结,还将乾西王回城路线出卖给晋军,甚至连乾西王中箭重伤昏迷,也是你一手策划,邴文渊,你该死,早就该死!”
“哈哈哈……”邴文渊惨笑起来,“真没想到,李五,你竟然还是个情种,你这种恬不知耻、毫无自尊,出卖自己身体谋取利益的人,要不是知道你私底下是多么的龌龊肮脏,我此刻倒真要被你对玄友廉的感情感动了。”
站在李五身侧的徐敬仪听到邴文渊出口侮辱李五,直接拔刀向他冲了过去。
大雄宝殿前的广场瞬间成了一片血海,邴文渊与他的侍卫一共十三人奋力抵抗,却不敌密密麻麻涌上来的士兵,陆续倒下,而邴文渊也身中数刀,被浸成了一个血人。
他绝望地扫视了围攻他的士兵,最后将目光落到李五脸上,恶狠狠地道:“李五,你会下地狱的,你转身看看你身后的大雄宝殿,诸天佛祖在此目睹你的暴行,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不得善终!”
李五面无表情道:“当我们拿起刀剑决定上战场的那一刻,已入地狱。”
李五举起刀用力向邴文渊砍去,在刀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邴文渊癫狂笑道:“你以为我死了你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吗?玄友廉会杀了你,他一定会杀了你——”
刀势不减,血溅三尺,一个圆滚滚的头颅滚到了一名士兵的脚下。
那名士兵立即将邴文渊的头颅捡起,道:“李将军。”
李五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将刀收起,道:“邴文渊通敌叛国谋害乾西王,已就地正`法,头颅悬挂城门半月,已警众人!”
“是。”
李五转身便走,徐敬仪立即跟了上来,看着李五渐渐阴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选在寺庙动手,选在别的地点也可,不过稍微麻烦些。”
邴文渊行事谨慎,出入必有大量随从跟随,李五为求万无一失,不给邴文渊任何绝地反击的机会,选在了最不可能杀人的地方杀人。世人信佛畏佛,视佛寺为最圣洁的地方,在佛寺大开杀戒,对佛祖来说是极大的不敬。然而也正是因为徐敬仪没想到李五敢冒着渎佛的罪过,在佛寺对他动手,将大部分随从留在了山门外,只带了十二名随从入寺。
李五摇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自己这番举动会遭到神明怪罪,而是在想邴文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以为我死了你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吗?玄友廉会杀了你,他一定会杀了你——]
徐敬仪当时听到这句话时,只当是邴文渊临死前的恶毒诅咒,可听到李五提起,突然觉得邴文渊似乎话中有话,他想了想道:“你是担心邴文渊会将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
李五神色凝重道:“邴文渊身边的人一个都不能留,斩草除根!”
徐敬仪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五杀了邴文渊后,又用三天时间将邴文渊在军队里的势力彻底肃清,随即将邴文渊手下的两营军队打散混编到各营中去了。等处理完邴文渊,李五与申屠元建各带着四万大军,将余下的四万大军留在高陵城中守城,追随着玄友廉浩浩荡荡地回京救驾。
回京的路上,李五与玄友廉遇到了京城来的内侍宣读圣旨,让乾西王将征北军兵权立即上缴。
内侍宣读完诏书,向眼前的马车内看去。这是一辆特别定制的马车,又大又宽敞,车厢内就是一个舒适的木榻,铺着厚厚的垫子,被褥枕头齐全,而乾西王玄友廉就陷在这柔软华贵的被褥之中,只露着一张极度苍白虚弱的脸。
内侍心想乾西王重伤未愈的消息看来不假,都已经病成这副德行,居然还敢赶路回京?也不怕在路上把小命给颠没了么。
“乾西王,咱家怜你身体虚弱未让你下车接旨,如今圣旨宣读完毕,还请你不要为难咱家,立即将虎符交出。”
那内侍见玄友廉没有回应,只是轻咳了一声,随即一个容貌与他一般艳丽俊美的将领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刚张嘴要问他想干什么,一把刀就明晃晃地朝他落了下来。
那传诏内侍连惨叫声都未发出,就倒在了李五刀下。
玄友廉连多看一眼内侍的尸首都嫌浪费时间,又咳了咳道:“继续赶路。”
李五收刀,转身上了马车,看了看他因不住咳嗽而微微泛红的脸,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点烫,担心道:“有点发热,要不今天先休息一日,你这几天跟着军队行军太辛苦了,你的身体重要。”
玄友廉摇摇头:“我没事,时间紧迫,救出父皇最重要。”
说实话,李五对玄凉没有任何好感,如果玄风益将玄凉杀了,她甚至会暗喜一番。当初玄凉与成元水合力攻破长安,血流成河,要是玄凉最后被自己的儿子杀死,那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但是,这是玄友廉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李五跟在玄友廉身边多年,看得十分明白,玄友廉幼年时不得父爱,所以长大后一直努力博取着玄凉的关注,努力做一个好儿子,让玄凉认可他。当然他的付出也算是有回报,相比幼时所遭的冷落厌弃,如今他能征善战、谋略过人,备受玄凉的信任与宠爱。
当然,如果他此番能将玄凉成功救出,平了元东王之乱,三王已去其二,他有极大的可能被立为太子,成为储君。
这是一场平乱救父之战,也是一场兄弟夺`权之争。
七日后,八万大军兵临城下,将洛阳城四面八方包围了起来。
玄风益得知玄友廉带着八万征北军回洛阳的消息,以玄凉的口吻下诏怒斥乾西王不忠不孝,发动征北军造反意图世军篡位,号召各府州县派兵勤王。
玄风益在洛阳城中苦等着援军,然而竟无一兵一卒来救,只得命八千禁卫军关闭洛阳各城门,死守洛阳。
征北军围困了洛阳城整整一月,最后攻破通门涌入城中,禁卫军不敌,节节溃败,退守洛阳宫。李五以曾经的右玄卫卫将军之名,号令禁卫军投降,承诺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退守洛阳宫的禁卫们经不过诱惑,纷纷逃出宫投降。
玄风益大势已去。
玄友廉害怕玄风益狗急跳墙杀害玄凉,并没有逼得太狠,而是写了一封亲笔信送入宫中劝降。信上言让他不要在负隅顽抗,大家都是手足父子,只要他愿意出宫投降释放父皇,父皇念及父子之情,一定会宽大处理。
玄风益看了信后狰狞大笑,对坐在身侧的刘玲儿道:“手足父子?他居然还敢说手兄父子?呵,呵呵……有这样的手足父子吗?”
刘玲儿看着玄风益癫狂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流着泪道:“风益,你降了吧,乾西王说了,至少你还能何得一条性命。”
玄风益笑完了,便趴跪在地下大哭了起来,用单臂捶地道:“你想看着我后半生拖着这副残躯,在所人有鄙视嘲讽的眼光下,像狗一样低贱地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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