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五看着玄友廉眼中露出希翼的神色,撇过头道:“不,廉公子你误会了。我没反应并不是因为我不在意,而是小将军对荣碧月坚决的态度让我不需要去在意。从荣碧月出现到现在,小将军完全没有一点摇摆的意思,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她,并没给她留下一丝侥幸,如果我还吃醋的话,那我也不过就是一个被情爱冲昏大脑的愚蠢女人罢了。”
玄友廉沉默,道:“所以,你爱他,对吗?”
这是玄友廉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以前他从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因为害怕从她嘴里得到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他能接受她是受李继勉强迫而不得不留在他身边,却不能接受她的内心是爱着李继勉。只要想到李五会爱上别的男人,他就觉得心脏痛得仿佛要裂开,比胃症还要痛,就如一把匕首从自己心口处的伤疤刺进去,在里在搅动。而这种痛,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前世他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巨痛一般。
李五顿了顿道:“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李继勉的感情倒底算什么,她对他有前世幼时绝境下被他所救后的憧憬爱慕,有这三年朝夕相处后自然而然产生的依赖信赖,也有数次被他所救的感激之情,这些情感如果出现在别的男人身上,她或许就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了,可是对方是李继勉,她不敢爱。
她不敢想自己把心交出去后,再亲手血淋淋地拿回时,是什么模样。
如果以后遇到江山与他,二者择一,她会毫不犹豫地像前世一般选择前者,到时候哪怕亲手让她杀了他,她流着泪,滴着血,也会落下这一刀。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心狠起来是什么模样,因为知道,所以害怕。
“廉公子,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我可以回答你另一个问题。”
玄友廉道:“我没有其它问题,你无需回答什么。”
李五道:“对不起。”
玄友廉抿唇,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你不必说了。”
李五接下去道:“这一世,我不知道我跟小将军之间会如何,但我清楚,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
玄友廉听到这番话,身上的肌肉紧绷着,手背在身后死死握紧,那一字一字的话语从耳朵里传入脑中,却如刀刺进心脏。他承着巨大的痛苦,然而面上却只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随即开口,仿佛根本不在意李五这番话一般道:“我来找你,是为今天晚上的事。白天发生了这些事,今天晚上,还要不要——”
李五眼神暗了暗:“按计划进行。”
玄友廉道:“好,那我这就去布置。”转身离开,却仿佛脚下所踩的青砖路凹凸不平一般,身子微微摇晃,消失在墙门外。
第087章
李五推开房门,将李十一放上床, 李十一睁开眼道:“姐姐, 你要进行什么计划啊?”
李五怔了怔:“什么时候醒的?”
“廉哥哥一来就醒了,但是听到廉哥哥在跟姐姐说话, 没敢睁眼。”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李五顿了顿道,“晚一点的时候……徐叔可能会来接你,你跟着徐叔走, 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姐姐。”
十一兴奋地坐起来:“徐叔会来接十一吗?那十一可以跟徐叔说话吗?”
李五道:“没人的时候可以,有人在的时候不要表现出认识徐叔的模样。”
“嗯, 十一明白了。”
李五摸了摸他的头:“好了, 玩了一天,睡吧,到夜里说不定你就睡不成了。”
李十一拽着李五的袖子道:“姐姐,你刚才是在拒绝廉哥哥吗?”
李五身子顿住,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姐姐拒绝廉哥哥,是因为喜欢勉哥哥吗?”
李五道:“呃……”
李十一扁了扁嘴:“姐姐, 勉哥哥虽然对我们很好, 但是姐姐能不能别喜欢他?”
李五惊讶:“为什么?”
李十一理所当然道:“因为姐姐有姐夫了啊, 姐姐不会忘了姐夫了吧!十一还在等姐夫回来接我们呢!阿勉哥哥再好,也比不上姐夫好!姐姐, 你说姐夫现在在哪里呢?我好想姐夫啊!”
李五心想,李继勉要是知道他对十一这么好,却喂了一只小白眼狼, 估计得气得吐一升血。至于鹏奴,李五心想三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缘份再见。
将十一推到被子里,替他将被子盖好:“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心事,睡觉。”
李五将弟弟安顿睡下了,走出门,抬头了看看天空半残的弦月,想着这时候李继勉应该准备就寝了,将握在袖子里的小瓷瓶紧了紧,随即跨出院门向西走去。
来到西院门口,李五站在房外,看着窗户上投影出的来回踱步的人影,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敲门。
李继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谁。”
李五道:“是我。”
“进来。”
李五端着酒壶进门,李继勉看到她手上捧的东西,疑惑道:“这是干什么?”
李五将酒壶放到屋中央的圆桌上,将斗笠形的翠玉小酒杯一左一右摆上,提壶斟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夜色不错,想找小将军喝酒。”
李继勉看向窗外那残得就只剩点边角的下弦月,看不出一点夜色不错的样子,转过头,只见她动作不紧不慢,酒水呈一条细线倒入杯中,一滴不洒,眉尾一挑:“你要找我喝酒?你确定?”
李五道:“怎么,小将军不愿意吗?”
李继勉道:“你不怕有来无回么?”
“……”李五顿了顿,拿着酒杯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其实是……小将军,小五瞒着你擅自做了一件事情,所以,想借酒壮胆……想向小将军坦白。”
李继勉道:“什么事?”
李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举起另一杯酒道:“小将军,请你先喝了这杯酒,喝了我才敢说。”
李继勉拿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将酒杯放下,道:“行了,说吧。”
李五看他将酒饮尽,沉默了一下道:“小将军,对不起。”
李继勉道:“对什么不起,你先把问题交待了,我看严不严重,再谈对不对得起的事。你放心好了,既然是我同意让你带了兵,无论你闹出什么乱子来,我都给你兜着。”
李五见李继勉以为她是在军营里闹了乱子才过来找他喝酒赔罪,道:“不是那种事,总之……小将军,委屈你几日了,待事后,小五会向你赔罪的。”
李继勉觉得小五自进门起就怪怪的,道:“倒底怎么了?”刚说完,突然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的李五晃成了重影,他瞬间意识到什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抓住李五的肩:“你在酒水里放了东西?”
李五扶住他要跌倒的身躯道:“小将军,不必惊慌,只是迷药而已,等小将军苏醒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李继勉很快明白,原来李五所说的瞒着他擅自做了一件事情,不是已经做过的事情,而是现在正在做的这件事。他抓着李五的手,狠狠道:“小五,你胆子真是肥了啊,敢对我下迷药?”
李五心道这人也真是意志坚强,下了这么大量的迷药,竟然还能保持着清醒,看他死咬牙关,目眦尽裂的模样,道:“小将军,你别强撑着了,快晕过去吧。”顿了顿,没见他晕过去,倒是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发现李继勉竟是咬破了舌头用疼痛来保持清醒,叹了一口气,低头在李继勉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小将军,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你别撑着了。”
李继勉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看向李五,口舌因为麻药的缘故已经僵硬起来,用沙哑艰难的声音道:“小五,等我醒来,你他妈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一切,否则,我——”
后面的话也不知道是说不出来了,还是不想说,李继勉眼睛慢慢阖上,终于晕了过去。
玄友廉从窗户跳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人肩上还扛着一个麻袋,李五道:“开始吧。”
玄友廉转头道:“开始布置。”
那两人立即开始在屋子喷洒血液,并将桌椅推倒,摆出一副凝乱的模样,随即又要往她和李继勉身上洒血。
李五看着那血恶心,道:“至于弄这么多血?中毒而已。”
玄友廉道:“你给我的毒`药,我拿了一个死囚试了,毒性极烈,死状可怖,中毒者发狂不停地喷血,直至血尽而亡。”
李五:“……”
玄友廉道:“记住我告诉你的那几个穴位,死死压住,李继勉就会暂时没有呼吸,造成假死的模样,等哈胡弩他们确定完他身份后,我会照计划将他替换成那中毒的死囚,将李继勉带走。”
玄友廉说话时,那扛着麻袋的男人将那个麻袋塞到了床底下,想必里面装着的就是要一会要替换的死囚。
玄友廉布置完现场,对她道:“好了,我先离开。”
李五点点头,看着玄友廉三人跳出窗外,随即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屋子,定了定神,随即大叫道:“来人啊,哈胡弩,阿巴于,来人啊!”
不一会,哈胡弩与阿巴于齐齐冲到了屋内,看着满是鲜血混乱不堪的屋子道:“怎么回事?小五,发生什么事了?”
李五流着泪,抱着怀里的李继勉:“小将军他……”
哈胡弩立即蹲下身子,去探李继勉的鼻口,手伸出去后,浑身哆嗦了一下:“这……这……”猛地扑倒在李继勉腿边,惨嚎道,“小将军!”
阿巴于道:“你别埋头光嚎啊,小将军倒底怎么样了?”
李五冲着阿巴于摇摇头,又看了看围聚过来的沙陀部下们,含泪道:“小将军……已经毒发身亡……”
阿巴于倒退两步,似是不敢置信道:“怎么回事?”
李五悲泣道:“是有人在小将军的酒水中下了毒。我正与小将军说话,他饮下一口酒,突然就口喷鲜血,狂性大发,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便气绝了。”
哈胡弩抬起头,双目血红:“是谁?是谁做的?”
李五悲痛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摇头,这时围聚在门外的沙陀人中传出一个声音:“一定是玄友廉干的,他对将军怀恨在心,所以下毒害他!”
“胡说什么,玄大人跟将军今天还出去游玩,一派和睦,怎么可能下毒。”
“两位大人在政事厅大打出手的事,谁人不知,听说今日游玩,玄友廉跟小将军还大吵了一架。”
“玄凉那王八蛋就生不出什么好儿子来,玄王八蛋说要结盟却在战场上三番四次陷我们晋军于不顾,他儿子搬到府里来,分明是没安好心,想趁机谋害小将军!”
人群的争吵越来越混乱,哈胡弩站起来,一张脸满是杀气:“玄,友,廉!众沙陀部将听命,随我去将玄友廉杀了,给小将军报仇!”
沙陀部将们振臂高呼:“是!”
哈胡弩带着众人杀气腾腾地去杀玄友廉,阿巴于带着几人留了下来,阿巴于跪在李继勉面前,悲痛道:“小将军……”
李五抹开眼泪道:“阿巴于,你立即带人去义归坊找继霸大哥来支援!若真是玄友廉动的手,只怕他早有准备,说不定身边已经埋伏了大量的玄衣军,哈胡弩这样带人过去会吃大亏!”
阿巴于道:“是,我,我这就去。那你——”
李五道:“不用管我,我在这里陪着小将军,等你们回来。”
等得阿巴于也带人离开,这屋中只剩下李五与李继勉二人,李五立即起身将门关上,这是玄友廉再次跳了进来,身边依旧跟着刚才的那两人,一人迅速将那死囚的尸体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人过来扛起李继勉。
就在玄友廉带着昏迷的李继勉要离开时,李五抓住了他的胳膊。
玄友廉停住脚步,转头看她。
李五犹豫了一下:“廉公子,我相信你,相信你虽然时常跟小将军斗嘴,却不会伤害他。”
李五不问他会不会趁机带走李继勉对他下手,而是说自己相信他。玄友廉当然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淡淡道:“我对他并无深仇大恨,若有,也是因为你。你放心吧,我若今日杀了他,那么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李五这才放开衣袖。
玄友廉道:“不出一刻钟,玄衣军与沙陀人就会混战起来,我会带着玄衣军突围出府门,同时带走你弟弟。你也赶紧离开这间屋子。这具死囚的尸体就留给车立,他知道怎么办。”
李五点点头:“好。”
等玄友廉走后,李五看了看地上那假扮成李继勉的死囚,体格与李继勉的极为相似,脸形也是一样的,但五官差别却极大,想来是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找不到面容相似之人。这具尸体只要稍稍一辨认就发现不是李继勉本人,所以必须先让哈胡弩等人确定了死的是李继勉,然后再留下这死囚的尸体,然后放火烧屋,毁掉尸体的面容,以蒙混过关。
车立将那死囚的尸体摆弄好道:“李侍卫,你赶紧离开吧,我要放火了。”
李五点点头,便也离开了屋子。
走出院门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以及冲天火光,想来是玄衣军与沙陀人已经打起来了。李五十分镇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去了十一的房间,发现他不在了,应该是被徐敬仪接走了,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一身白裙女装,并照白霜所说,带上一顶白色帷帽,挑起一柄灯笼,避着打杀的两派人马走出了府门。
出了门走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一个人影从黑色的巷子里窜出来,一把将她拽了进去,灯笼也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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