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友廉侧头:“恩怨情仇?我与你有这个?”
李五道:“你别问那么多,喝就是了。”
玄友廉道:“好,恩怨仇这三个字可以勾消,情不我认。”
李五:“……”
李五恼道:“我敬你酒,你喝就是了,哪来这般废话。”
玄友廉微微一笑,仰首饮下。李五旋即又倒一杯,道:“第二杯,廉公子,今天是你生辰,我愿你长百命岁,病秽不侵,过了今夜,便是重生。”
玄友廉不再是刚才戏谑的模样,表情变得郑重起来,站起来,举起酒杯道:“重生?好词,过了今夜,若我活着,便是重生。”仰头将第二杯酒饮下。
然而就在喝下酒的一刻,玄友廉的表情突然一变,酒杯从手上跌落,整个身子也向前栽倒了下去,打翻了放在案几边的花篮,鲜红的花瓣一下子撒了出去,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喷溅出来的鲜血,李五被这抹鲜红刺痛了眼,等回过神时,玄友廉已经伏倒在地。
没想到他的胃症发作得竟是如此突然,李五立即在他身边跪下,将他身子翻过来:“廉公子,你怎么了?”
短短片刻的时间,玄友廉的额头已经满是细汗,眼睛开始充血,一张脸因为剧痛扭曲,死死抓住李五的手:“小五。”
李五道:“我在呢。”
玄友廉仍是道:“小五……小五……”
李五意识到他是忍受剧痛下无意识的低喃,只能安抚道:“我在我在。”却六神无主起来,那方士说的话太过玄幻,难道这玄友廉真会因为胃症发作死在与前世一样的时间吗?她倒底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自他摔碎廉母送给她的手镯那夜发作过一次,这五个多月,玄友廉的胃症再没有发作过,然而今夜还是发作了,难道命运真的逃不掉吗?
上一世,她与他有家仇国仇,不得不你死我活,然而这一世,他与她之间不再有这些恩怨,他不应该因为上一世的折磨而死!
李五握紧玄友廉的手,抵在下巴下,语无伦次道:“玄友廉,坚持住!你听着,你已喝下了我敬的酒,你我之间再无恩怨再无情仇,我们互不相欠!这一世,你必须得活下去,你应该活下去!”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话,玄友廉缓缓睁开眼,眼光却是涣散的,眼珠子是盯着她,但视线却仿佛越过她看向了别的方向:“你希望我活下去吗?”
李五毫不犹豫道:“我要你活,要你好好活着!”
玄友廉脱力地再次闭上眼睛,嘴巴低声呢喃着什么,李五将耳朵凑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贴着他冰凉的脸颊,她听他用微弱的声音道:“徘徊花真的……好香啊……以后我每年生辰,你都送我一篮徘徊花好吗?”
李五看着散布在玄友廉身上如鲜血一般的徘徊花瓣,这样血白相间的场景分明就是前世他毒发刺心、鲜血喷溅的画面,然而前世地下流淌的是他的鲜血,今世却是她送他的一篮徘徊花。
“好。”她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还活着,每年生辰,我都会送你一篮徘徊花!”
得到承诺后,玄友廉的表情缓了下来,歪过头闭上了眼睛。
李五看着他这模样,瞪大了眼,有一瞬间完全不敢去碰他,觉得自己只要碰一下,他都会碎了一般,直到看到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了一下,她才发觉自己停跳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她立即手忙脚乱地去探他的鼻息脉搏,发现他竟是睡了过去。
意识到他没死只是睡了,李五觉得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散得干干净净,跪在他身侧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缓了一会,觉得手脚有力气了,这才起身将他扶到床上,替他将被子盖好,就在这时她发现枕头下似是有什么东西露出了一个小柄,样子有点熟悉,她伸手将那东西抽出来,发现是一个竹签儿,上面正是墨笔所绘的两个字“重生”
那是那日参加浮川书院的游园诗会她抽到的签题,玄友廉向她讨观,她未曾给他看,后来带回家后就弄丢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分明是——玄友廉偷偷拿了。
这一刻,看着这上面的字,李五却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冥冥中老天爷的暗示。
不仅她重生了,玄友廉也重生了,但是玄友廉的重生是不完整的,他没有上辈子记忆,却留下了上辈子伤痛,需要靠她才能完全彻底地重生,而今夜就是他的重生。
“今天是你生辰,我愿你长百命岁,病秽不侵,过了今夜,便是重生。”
李五伸手轻轻抚过玄友廉美好的脸部线条,这样的美好男子因为她的缘故,上一世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纪,再无未来,而这一世,他与她一样拥有了全新的未来。
“玄友廉……”李五低声道,“这一世,你我一起,好好地活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改动了不少,建议后半段都重新看一下。这一章写得太卡了,所以超了时间,请大家见谅。
玄友廉是重生的,所以心口上有疤还有胃症,不过认真计较的话,他应该算是投胎转世,而李五是直接回到十二岁接着过。重生本就是件玄幻的事,所以稍稍带了一点玄幻有暗示性的描写,宝贝儿能接受吧?
至于别的人就不剧透了,反正,除了李五记得上一世的事,不会有别人记得的。玄友廉有的也只是一些梦境里莫名其妙的片段而已。
最后,郑重感谢“苏”宝贝儿投的雷,应该昨天的章节感谢的,结果卡着时间发文一着急给忘了,今天一天都念叨着更新一定不能忘了谢雷,哈哈。
真的好久没收到了雷了,真的超高兴!
PS:时光大法读条中,下一章三年后啦!
第092章
天色将晚,丛林变得幽暗起来, 树影重重叠叠, 土生土长的大嘴蚊蝇们如一团团黑烟一般飞舞,只要叮着个活物便一嘴巴扎起去狠狠地大口吸血, 不到肚皮饱撑起来,绝不撒嘴。就在一片“嗡嗡嗡”的虫鸣声中,突然穿出一声响亮的“啪”。
这一声响起, 旁边一人立即低声怒吼道:“是谁,都他妈说了给我把气都掐了,不许发出一点声音, 还敢打蚊子, 找死呢!”
“伙长,蚊子太多了,受不了了。”
“受不了就出去死去!”
“伙长,我们到底要在这里蹲到什么时候啊!我们埋在这里都喂了一宿蚊子了,说不定敌人根本不会从这里经过。”
“将军都没说话,你倒先喊苦了?你还比将军娇气不成?”
“嘿嘿, 将军不娇气, 就是皮白脸薄长得嫩。”
“找死呢, 敢拿将军开玩笑?”
幽暗的深林里,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埋伏在林道旁挖好的土沟里, 一个穿着烂泥色一般的衣裳蹲在土沟里,灰头土面满容衰容,加上一群群蚊烟在他们头顶旋绕, 看上去仿佛一个个头顶冒黑烟一般。就在这时,一个刻意压低却仍听得出音色清悦的声音道:“都他妈的闭嘴,来人了,戒备!”
众人一听,立即噤声,埋头将耳朵贴到泥土上,就听闷沉的震动声从地底由远及近传来。”
“将军,听声音应该是四五匹马。”
“全员听命,打起精备,准备动手!”
“是!”
一刻钟后,五匹快马踏着林间小道疾驰而来,这时突然从林道旁扔出十几个绊马索,同时林道间埋伏的人一拥而出,向那林道上的人扑去。
不一会就将那些骑兵尽数砍死,将尸首拖到一起清点,一人道:“不对,五匹五个人,怎么少了一个人,快追,逃了一个!”
又一人道:“将军呢,将军不见了!”
“快,那人没马,肯定没跑远,大家散开,在林子里搜,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就在众人准备搜林时,一个明显相较这些魁梧粗糙的兵士们显得单薄矮小的身躯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东西。
那些人见着这个小矮子却立即一拥而上:“将军!你没事吧。”
那被唤为将军的矮子将手上的东西抛了出去,一人接住,正是逃跑敌人的首级,顿时嚷道:“还是将军厉害。”
一人拿着从尸首身上搜出的信递到那矮子面前道:“将军,你看。”
矮子面色一变,擦了擦手上的血,接过那信,立即掏出火折子点亮,仔细看了起来。
“将军,我们劫对人了吗?”
矮子看完信,立即将信收起来,道:“是了,正是蜀军送往前线的书信,你们把道上的尸首埋了,我杀的那个在那边,去扛回来一起埋了,牵上马,咱们赶紧回军营!”
一众人将尸首扔进他们此前躲藏的土沟里,五匹马中有一匹被马绊绊倒后摔断了腿,也一同杀了埋了,剩下的四匹被牵了走。连夜赶了三十里地,一行人在天亮时回到军营,那矮子将军直接策马冲进了营地,一下马,立即有人来牵马,对她道:“将军,昨天窦统领带着一支两百人的队伍与蜀军在雁脚道遭遇,打了败仗全军覆灭,窦统领也战死了。”
“我知道了,传令下去,所有将领到我帐中开会。”顿了顿道,“后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矮子将领不再说话,走到一旁,拿起喂马的水桶直接舀起里面的水洗脸,那部将见状便牵着马离开。等这矮子将军将脸上的泥污洗净,回到自己的营帐,一众将领已经在营帐里等着了,见到他后纷纷道:“李将军,你回来了!”
“李将军,我们被围在这止水坡已经半个月了,玄将军再不派援军,我们可就坚持不住了。”
“那贼儿的王戬真他妈的狡猾,居然派兵在雁脚道埋伏德义兄,可怜德义兄打了那么多胜仗,最后死在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子里。”
“依我看,咱们两边这样耗着,蜀军那里也不好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出去!”
李五从怀里掏出拦截到的书信,扔到一旁一个将领手里,那将领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这是……”
矮子将军道:“我带人埋伏一天一夜截下来的情报,四天后袁永望就会带着两万援军过来支援蜀军。”
“妈的,四天?两万援军?我们现在仅剩三千人了,那不是死球了。”
“情报被我截住了,所以前线的蜀军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有什么用,咱们还不是等死吗!”
“报”一名传信兵冲出营帐,气喘吁吁地将一封信递到矮子将军手里道,“玄,玄将军派人送信来了!”
营帐中的将领们振奋起来,“一定是玄将军派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李将军快看看信上怎么说!”
矮子将军折开信后,脸色对沉了下来。
“李将军,信里怎么说的?你快说呀。”
矮子将军抬起头扫了扫营帐内一个个黝黑的面容,顿了顿道:“信上说,玄将军将亲带五万援军来支援我们。”
“啊,太好了,妈的这下可以狠狠出口气了,五军援军,可以把那些蜀军还有他们的援军都碾成渣渣!”
“就是,我们援军五万,他们才两万,怕啥!干脆一口气打到蜀国去,把那狗屁耗子王弄死了算!三年前在巴东打仗,要不是这王戬帮着成元水,那狗东西早就死了。”
“李将军,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终于有人注意到那矮子将军的表情与其他人不一样,出声询问。
“我还没有后半句话没说完,这五万援军——要六日后才能赶到。”
此话一出,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敌方的援军数量虽然不足己方的一半,但四天能到,两天的时间差,他们根本不可能抵挡住敌方援军猛烈的攻势,恐怕等不到己方援军就已经全军覆灭了。
一人打屋营帐中僵硬的气氛道:“怕他们个蛋,我们死守此地,我就不信我们撑不了两日,撑不到玄将军过来!”
这话说出去,却没人响应,大家心里都明白,以他们现在的兵力这样的机率真的太低了,别说了两日了,多坚持两个时辰都困难。
矮子将军见众人不说话了,竟开始撕手上的信,部将们大惊道:“李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从现在起,我们不能指望任何人,只能靠自己!我带人去阻截敌方的信使,就是为了给大家拼一个生机。蜀军此刻一定在等己方援军的消息,书信被我劫下,所以他们得不到援军消息会暂时按兵不动。因此在他们援军赶到前的这四天内,我们必须豪赌一次,豁出一切冲出去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要将守在前线的蜀军打败,我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妈的,守也是死,等也是死,豁出去了,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众将领们纷纷振臂高呼。
矮子将领当即与众人商议定了突围之事,等得众人离开,营帐门合上,那矮子将领顿时委顿于地,不再是人前精神挺立的模样,萎坐着,头垂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似是非常疲惫。为了埋伏敌军信使,他两日不眠不休,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更何况他的身体看起来,比一般的兵士要瘦弱得太多了。
这时营帐门推开,委顿的矮子男人似是不太情愿地睁开眼,侧头看了一眼来人,道:“简良,你来了。”
徐敬仪瞧他疲惫的模样,立即走过来:“我知道你连夜赶回来没吃东西,来,先吃点东西。”
那人摇摇头,撑着身子站起来:“不行,不想吃东西,就想睡一觉,太困了。”说着,走到矮床上,趴了上去,声音含糊了起来,因为实在困得利害,没有刻意压低压粗声音,口音中竟了一丝软糯的音腔,道:“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你先出去吧,有事再叫我。”
徐敬仪看着眼前的人,见他身上还带着泥巴血迹就趴在简陋的床上沉睡起来,实在心疼。要是在以前,他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居然可以在最艰苦的前线打仗,吃下这非人的苦,更令人惊讶的时,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无论调度军队,布局谋策、安抚军心,她都做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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