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阳忍不住哼起了姐姐唱的歌。他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这个韵律竟不知不觉从喉咙中流淌而出。
这段甬道已经快走到尽头了,他很快就能够看到,自己选择的这扇门后面,究竟是什么在等待着他。
终于,到了那个散发着光亮的出口处。
可是,他却不能再往前多走一步。
因为在他面前的,不是路,而是一条河。
而河上没有桥。也许这是一条……渡不过去的河。
他可以选择游过去,毕竟他熟悉水性,而且先前下来的时候,便是通过水底潜来的。
可是现在,他却莫名觉得,这条河,不能游过去,他要渡过去。是渡河,而不是游水。
他的目光往四周望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发现了一只小船。
只不过这小船的样子……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他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
……
“大哥在……赏月?”
好吧,其实夏怜也知道,夏意现在不会有心情观赏美景。她只是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月亮看。
“只是觉得这月亮……有些……”
“……怪异?”
“嗯。”夏意收回目光,“不太对。”
“在这里出现什么事是对的,那才真是不对劲了。”夏怜无奈道:“从我们踏上这座岛开始……不,不对,应该还可以追溯到更早,从我们乘船要去倾城的故居开始,所有的事情就都开始不对劲。先是指北针莫名地失效,导致我们走错路阴差阳错上了这座岛,再接着去仙女湖又发现湖底有玄机。还碰到自称妹妹的人,让我们选择四季,更诡异的是大白天的走出去就成了夜晚——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夏意倒是很淡定,“的确不合常理。”
“我觉得我就是在做梦。不然,找不到其他解释了。”夏怜轻叹,“要么,这一切都是我在做梦,要么,就是这世上真的存在神仙和仙岛——否则什么解释我都不信。”
“那就再走走看。”夏意转过头来,“也许前面还会有惊喜。”
“这惊喜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只求别给我惊吓就成。”
“……”
两个人没走几步,夏怜的肚子里就突然响起了尴尬的声音。
“咕噜噜——”
夏怜的小脸顿时一红,太丢人了。
不过她倒也真是饿了。
这地方这么静,两个人又相距如此之近,所以夏意自然听见了她饿肚子的声音。
“找点东西吃。”
夏意小心翼翼咽了下口水,“大哥,我们若是在这里找吃的,会不会不安全?”
“心思缜密,有戒备之心,不错。”夏意说着,却话锋一转,“不过这一次,不会。”
“诶?你怎么知道?”
“相信我。”
夏意似乎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他似乎倾向于让无条件信任他的人跟着他,而对于不相信他的人,他绝不会通过解释去争取信任。
而夏怜是相信夏意的。
所以既然这是他的判断,那么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到哪里去找吃的呢?
“我们去哪里?”
“我们哪里也不去。”夏意突然拉着夏怜的手在石凳上坐下,“等人送来。”
“?!”夏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夏意这是当这里是夏府么?等人送饭来?
“耐心等一下便是。”
他似乎一直很淡定,让夏怜不由得想——
夏意他……是不是,其实知道些什么?
第51章 四季2
夏意他……是不是,其实知道些什么?
有关这座仙女湖,还有这个充满诡异和梦幻色彩的湖底世界。
“大哥……为什么那么肯定?”
夏意却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先说起了另一件事。
“有关这座岛,其实我有听说过一些传言——有关那个故事的后续。”
夏怜知道,他所指的,是那个容华仙人的故事。
小女孩长大后被哥哥染指自尽身亡,她的眼泪化成了仙女湖。到了这里,其实故事仍然没有结束。
因为这个故事的主角,是容华。
容华是神仙,他超度了小女孩——不,或许应该叫她姑娘了,因为她已经长大——他超度了她的灵魂。姑娘的灵魂从此留在了容华的折扇中。
起初,他将折扇送给了姑娘的情郎,可是情郎一听说姑娘的遭遇,却连忙与她撇清关系,生怕遭到姑娘哥哥的报复。后来,他一个人远走他乡,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而容华则带着折扇回到了仙岛。
容华回到仙岛之后,他每日携带着折扇,与之形影不离。久而久之,折扇中的精魂渐渐有了灵气,终于有一天化身为曼妙少女——与姑娘生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这些都是夏怜不曾听过的。她不禁感慨道:“原来后面,竟是还有这么多事情。”顿了顿,又道:“那……是姑娘活过来了?”
夏意却摇头,“那并非是死去的姑娘,那是折扇有了灵气而化身为人。因为容华日夜思念姑娘,所以折扇才化身成了姑娘的模样。”
“原来如此。”夏怜似懂非懂地点头,“那……大哥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个故事呢?”
“这个故事,我最早是听一位故人讲的。”
“故人?是谁?”
“你不认识。”夏意的目光穿过漆黑的夜幕,“不过很快我们就会见到。”
……
朔阳将小船牵来,这费了他一点力气,因为系着小船的绳子已经有些锈住了。
这是一条木船,木质纹理清晰,只是有些破旧。但是这并不要紧,这船还能用,能够帮他渡河。
他跨到船上,第一步迈上去略微有点站不稳,他的身子趔趄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保持住了平衡。他站在船上,开始划桨,小船渐渐往河中央驶去。
这河水并不浑浊,但是颜色有些深,所以看不清河底究竟是什么。也许会有飘荡的水草,或者小鱼,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当小船行至河水中央时,他感觉到船受到的浮在增加。在进入夏府成为夏意的侍卫之前,他曾经在渔船上干过,所以他很快能够判断出来,这里进入了深水区。
就在这时,小船突然开始在河中央打旋儿。朔阳被小船带动着转了一圈,他连忙用力划桨,继续往前划向对岸。对岸已经尽在眼前了,他加了把劲儿。
“砰。”
小船靠岸的瞬间,朔阳上了岸。在他登岸的瞬间,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本就是在湖底,对不对?湖底之下有溶洞倒也罢了,为何还会有河流?这条河的源头是哪里,又流向何方?
这不合常理。
朔阳上岸后,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楼。他满眼都是一条一条的长木板——那是侧身的楼梯,一道一道蔓延而上,与其阴影相互错落。他走到侧面的起始处,抬步上楼。
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时而伴随着“嘎巴”的清脆声音,仿佛他再多用力一点点就会断裂。他一直走得小心翼翼,攀爬了无数段楼梯,终于到达了楼顶。
楼上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甚至连石凳石桌也没有。
朔阳的内心疑惑了片刻,不知修建此楼人究竟意欲何为。
突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记得他曾登上过京城的凌风阁——那便是一座极高的楼,而楼上却很空。那座空中楼阁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
观赏风景。
从高楼处往下望,将所有风景尽收眼底。
那么,他现在身处的这座楼,是不是也一样呢?
虽然,唯一的风景,只有那条河。
朔阳走到最边上,往下眺望那条河。
在他往下看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这不是河……”
朔阳发现,原来,这根本不是河。
他看到的水,全部被囊括在一个圆圈之内。而自己从甬道中出来的时候,因为甬道延伸进了这个圆圈内,所以他在甬道的出口处无法看清它的全貌。
现在,他站在高楼之上俯视,终于看清了这一切。
所有的水都在一个圆圈之内。而圆圈的边缘,似乎有些微微向外翘。
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
这很像一个……盛满了水的、巨大的碗。
……
夏怜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鉴于现在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食物,所以便只好先听夏意的,坐在石凳上先等。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夏怜的语气有些无奈。自从他们在正午时走进了黑夜里,她就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从外界的时间来算,现在应该还不到未时,可是很显然,他们所处之地,这里已经是夜晚。
“这重要么?”
“……不重要。”夏怜轻叹,“现在已经什么都乱了。”
季节乱了,时间乱了,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乱了。
夏意轻抿薄唇,没有说什么。看他的样子,他似乎在等待。
一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夏意突然开口,对夏怜说道:“有时候,你眼所见,未必是真实。”
夏怜不禁问道:“比如呢?”
“比如,你看到的夜,未必是夜。你看到的月,也未必是月。”
“那我看到的你呢?”
突然,夏怜浅浅一笑,“大哥,我看到的你,是你么?”
夏意薄唇轻启:“你觉得?”
夏怜坐得离他近了些,“你得让我检验一下,是不是我大哥,还是趁我睡着的时候老妖怪变的。”
“……”
夏意眸色淡淡,似乎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不过稍纵即逝。
有时候,夏怜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小姑娘。
初入夏府时,她怕他怕得要命,她第一次叫他“大哥”的时候连声音都有点微微发颤,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她请求他给小雪帮忙那一次,她直接紧张得差点被门槛绊倒。
“大哥在想什么?”
“……没什么。”
夏怜有些疲倦,她索性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突然说:“对了大哥,你记不记得,我们进来的时候,妹妹说,这里还有一位客人。”
她感觉到夏意的身子似乎微怔了一下。
“大哥你猜,还有一个人……会是谁?”
“我知道是谁。”
……
夏文终于到了对岸。
他走进洞口,不再回头。身后仍然有叶子飘落的声音。
进了洞以后,他感觉脸上凉丝丝的。伸手一摸,是水。凉凉的水。
这种感觉……
有点像冷丝丝的秋雨。越下雨越凉的感觉。夏文不由得裹紧了衣领。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走进来以后,他就真的走进了秋天——明明现在正值夏日。
不过,也许这只是洞里阴暗潮湿而滴落的水而已。
夏文摇摇头,不再多想。
这段路并不长,所以很快他就走到了头。他刚一走出去,就看见了一道楼梯,楼梯上铺着绒毯,看起来尊贵非常。
这条路……看起来似乎通向正殿。
所以……他终于要见到邀他而来的主人了么?
……
“是谁?”
夏怜从夏意身上起来,她轻摇他的手臂,“大哥你怎么会知道?”
但当他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便一下子明白了,为何夏意会了解那个人的行踪。
“夏文。”
而此时此刻,更令夏怜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夏文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二哥为什么会来云海州呢?他应该已经回到了京城吧。”
“当时他的确回了京城,但是他只回府住了两天,就离开了夏府。他没有跟我讲,自己一个人走的。”
夏怜读懂了夏意的弦外之音。夏宗元走后,夏意就是一家之主。夏文尚未及冠,所以无论他要去哪里,都必须先提前跟夏意汇报。哪怕他此时不在府中,夏文也该提前派人给他传信,得到应允后才能离府。
但现在,从夏意所言来看,夏文并没有将此行汇报给他。
为什么?
虞昭那件事,夏文已经理解了夏意,误会已经解除了,那为什么他现在又这么做?在夏意和夏文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夏意似是知晓夏怜心中所想,他却没有说其他,只是淡淡垂下眼帘,“夏文……已经不再是少年了。”
夏怜似乎理解了他此言的深意,又似乎并不完全懂。
“当然……二哥早晚有一天要学会独挡一面。”夏怜想了想,又说道:“姐姐呢,也早晚有一天会嫁人。也许,大哥只是习惯了如父亲般对待他们,所以……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吧。”
他没说什么,却只是侧过头,漆黑的眸子幽深似水,教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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